第5章 猪圈边的算盘声(1 / 1)

李桂兰提着半桶水跨进门槛的那刻,院里的雪还没化尽。

冰碴子顺着桶沿砸在青石板上,碎成亮晶晶的小颗粒,比二丫娘裤脚的补丁还显眼。

“英子她娘能挑水啦!”不知谁在院外喊了一嗓子,晌午的日头底下,脚步声像炸了窝的麻雀,“扑棱扑棱”往林家院里涌。

二丫娘是头一个挤进来的。

她棉袄前襟沾着草屑,手里攥着两枚还带体温的鸡蛋,另一只手扯着尺把长的蓝布,指节因为攥得太紧泛着青白:

“小栓那娃脚脖子总露在棉裤外头,婶子裁了半宿,就等你家能支应事了。”

说着就要往林英手里塞,见她后退半步,急得眼眶都红了,“不是可怜你家,是你救了桂兰姐的命!我男人走得早,二丫发高热那会儿,刘老三说'冲了喜神',要拿符灰灌她......”

她突然顿住,喉结动了动,把蓝布硬塞进林英手心:“就当婶子求你,收着。”

林英垂眼盯着掌心里的鸡蛋,温度透过粗布渗进来。

身后传来“沙沙”的响动,回头见林建国蹲在墙根,小本子摊在膝盖上,铅笔头在纸页上划拉:“二丫娘,鸡蛋两枚,蓝布一尺。”

他鼻尖冻得通红,字却写得方方正正,“等开春我上山套兔子,给您家二丫做围脖。”

二丫娘的眼泪“啪嗒”砸在蓝布上:“这娃......”

院外又涌进人来。

张婶子的花布包鼓囊囊,掀开是半袋玉米碴子。

王猎户的小孙子举着红辣椒,辣得直吸溜鼻子:“爷爷说,英姐熬汤要放最辣的!”

林英望着堆在墙角的鸡蛋、药材、甚至半块腊肉,心口的玉坠微微发烫。

空间里的川贝苗正舒展新叶,寒潭水倒映着她的脸——和穿特警服时一样,下颌线绷得像把刀。

她摸了摸李桂兰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老人的掌心不再滚烫,却还带着病后的薄凉。

“娘的药得接着喝。”她低声道,目光扫过院中空地,那里还堆着爹留下的猎具,“可空间里的药材长得慢,得找别的进项。”

陈默就是这时候进来的,他蓝布衫的袖口卷到肘弯,手里提着个粗布包,露出半截石灰袋的边角:“我在县城见过养兔场,分产崽区、喂食区......”

他耳尖泛红,把图纸摊在石桌上,铅笔在纸页上划出整齐的格子,“你说要今天动工,我天没亮就去村东头借了工具。”

林英蹲下身看图纸。

陈默的字迹工整得像刻出来的,连食槽的尺寸都标着“宽八寸,深五寸”。

她指尖划过图纸边缘,那里有块淡墨的痕迹,像是被水晕开的,许是他抄图纸时,笔尖沾了晨露。

“就按这个挖。”她抄起铁锹,冻土块砸在地上发出“咔嚓”声。

陈默跟着抡起镐头,两人的影子在雪地里拉得老长。

墙根突然传来“噼啪”的算盘声。

林英抬头,见刘老三拄着拐杖站在猪圈旁,灰布衫裹得严严实实,手里的算盘珠子拨得飞快。

他目光扫过林英手中的铁锹,又落在陈默摊开的图纸上,嘴角扯出半丝冷笑。

“刘先生来看热闹?”林英直起腰,额角沁出细汗。

刘老三的算盘“咔”地合上:“养兔子?不如宰了炖汤补身子。”

他拐杖点了点新挖的土坑,“靠山屯祖祖辈辈打猎为生,没听说圈兔子能过活。”

陈默擦了擦额头的汗:“刘先生没见过,不代表不能活,我算过,一对兔子月产十只崽,三个月就能......”

“陈知青书读得多。”刘老三打断他,目光在林英脸上打了个转,“可有些事,不是算盘能算清的。”

他转身要走,又似想起什么,“对了,桂兰妹子的药,可别断了——要是夜里咳得更凶......”

“刘先生。”林英弯腰从筐里摸出个草笼,掀开盖布,三只雪团似的兔崽挤成一团,“这是我在山脚下的陷阱里捡的,毛亮得像沾了霜,您说宰了炖汤,不如等它下崽,送您一对?”

刘老三的瞳孔缩了缩。

他凑过去看,兔崽的耳朵粉得透亮,和山里灰突突的野兔子截然不同。“异种?”他嘀咕了一句,拐杖在地上戳出个坑,“我且看着。”

日头偏西时,兔圈的地基总算挖好。

陈默蹲在圈边记数据:“每对日食野菜三斤,配玉米糊......”

林建国搬着小板凳坐在他旁边,小本子翻得“哗哗”响,把“野菜三斤”写成“野菜叁斤”,歪扭的字迹里透着股子认真。

林英站在圈前,望着兔崽啃食苜蓿草的模样,玉坠在胸口发烫。

空间里的寒潭水正漫过新种的黄精苗,她今早试过,外界一日,空间里竟过了近三日——党参的根须已经扎进黑土,川贝的叶子油绿得能掐出水。

“要是能引山泉进空间......”她摸着圈栏的竹条,突然听见院外传来二丫娘的尖叫:

“英子!刘老三在祠堂说你娘的病是'阴债反噬',说沾了你家东西要遭报应!”

林英的手指在竹条上掐出白印。

她转头看向陈默,对方正把最后一筐土填上地基,额角的汗滴在图纸上,晕开个小圆圈。

“去把兔舍旁的苜蓿草堆高。”她对林建国道,又指了指房檐下挂着的狍肉,“把熏好的肉条再往显眼处挪挪。”

陈默擦了擦手:“你是要......”

“让所有人看见。”林英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我家不仅有人活下来,还能富起来。”

第五日清晨,李桂兰的咳嗽声没再响起。

她系着林英补的蓝布围裙,在灶前熬玉米粥,水蒸气模糊了窗纸上的冰花:“建国去借石磨了,招娣带着小栓拾柴火,都说是要给兔崽煮热乎食。”

林英蹲在兔舍前,掀开草帘的手顿住——六只粉嘟嘟的兔崽正拱着母兔的肚皮,耳朵像半透明的粉蝴蝶。

陈默的图纸“哗啦“掉在地上,他蹲下来数:“一只、两只......六只!”声音里带着颤,“比我算的还多一只!”

消息像长了翅膀,不到半柱香工夫,院里就围满了人。

二丫娘挤在最前头,伸手要摸兔崽又缩回来,指甲在棉袄上抠出个洞:“这......这能卖钱不?”

“送你一对养着。”林英把只兔崽放进她掌心,“下的崽归你。”

二丫娘的手直抖,兔崽在她掌心里蹭了蹭,她突然哭出声:“我男人走后,我连二丫的学费都凑不齐......”

她抹了把脸,把兔崽贴在胸口,“英子,婶子信你,往后你说啥,婶子都跟着干!”

人群里响起零星的应和。

张婶子摸着兔舍的竹栏:“我家后院有块空地,能搭个小圈不?”

王猎户挠着后脑勺:“我上山打草,给兔崽留最嫩的!”

林英望着围过来的村民,余光瞥见墙根的影子。

刘老三站在人群外,算盘攥得死紧,指节泛着青白。

他盯着那窝兔崽,喉结动了动,转身时撞翻了张婶子的竹篮,鸡蛋滚了一地。

“造孽!”他啐了一口,头也不回地往祠堂走。

月上三竿时,祠堂的窗户还亮着。

刘老三的声音压得低,像蛇信子扫过青石板:“她能弄到山外的药材,能养出异种兔子......不是通妖术是啥?”

他翻开怀里的破书,指节敲着泛黄的纸页,“族规里写着,私入禁林者,杖二十,收所有猎物!”

族老抽着旱烟,火星子在暗处明灭:“可她爹是为了打熊才......”

“就因为她爹死在熊口!”刘老三的算盘珠子“噼啪”响,“山君动了怒,才连年兽患,若不制住这丫头,下回怕是要祸及全屯!”

旱烟杆在石桌上敲出闷响,族老摸出块木牌,朱笔新写的“山禁”二字还没干透:“明早,我带人去林家......”

墙根的野猫突然窜过,撞得窗纸“哗啦”一响。

刘老三的算盘“咔”地合上,祠堂里的烛火忽明忽暗,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两尊张牙舞爪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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