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红糖麻饼莲子羹(1 / 1)

雨点子噼里啪啦砸在舱窗上,戚萝用指腹蹭掉窗缝渗进来的水珠,指尖在钱袋上按了按。

船费早清了,路上嚼用也够,可一想到汴京的开销,听人说那儿赁个带窗的屋子都得三十文月钱,她低头数了数钱袋里的铜板,眉头悄悄蹙成个小疙瘩。

“都在舱里待着!刚过瓜洲渡,江道窄,雨大看不清浅滩!”

管事的粗嗓子裹着潮气滚过来,木屐碾得水洼“吱呀”响,像在给她的心思打拍子。

戚萝直起身,对着舱门理了理衣襟,等那灰布影子晃到门口,才轻轻拉开条缝,声音板正得像在应答先生提问:“管事。”

管事斜过眼:“有事?”

“见船行得缓,客官们许是闷得慌,”她语速平稳,“我带了莲子糯米,想煮锅粥、烙几张糖饼,就守在自个舱门口问。不动地方,不弄脏船板,只用舱里的石炭,绝不多添一丝麻烦。”

管事咂咂嘴,往舱里扫了一眼:“船上不让叫卖,规矩懂?”

见她点头时脖颈绷得直,又摆了摆手:“自个门口守着,让他们过来拿。火头看紧点,烧冒了烟、汤水洒了,立马收摊!”

他抬眼瞅天。

“这雨撑不了一炷香,等天晴船快了,谁还蹲这儿吃你的饼?”

“谢管事。”

戚萝认认真真福了福身,末了又补了句,声音透着点憨直:“我会看好火的,比看护自个身家还仔细。”

管事被逗得“嗤”了声,转身踩着水走了。

戚萝反手闩上门,脸上那点严肃瞬间散了,踮脚往灶台跑时,裙角带起的风都透着雀跃。

石炭槽里的炭块黑沉沉的,她数着数抓了两块,敲碎了填进灶膛,火石“咔嚓”擦着,引了把干松针。

火苗舔上石炭时,她还特意蹲下来盯着,直到炭块红得均匀,才拍拍手直起身。

铜锅涮得锃亮,添半锅水烧开,扔进挑净莲心的干莲子。

她挑得格外仔细,指尖捏着莲子转圈圈,但凡带点黑芯的,都皱着眉掐掉,仿佛那不是莲心,是要掏空家底的窟窿。

泡莲子的水也小心倒进锅里,嘴里念叨:“这样才够稠呢。”

这边揉面团,温水一点点泼进去,手腕子使着劲揉,直到面团光得能照见人影,拍一下“嘭嘭”响,才满意地抿抿嘴。

红糖芝麻馅早拌好了,红糖里掺了点熟面粉,她捏起一小块尝尝,甜香漫开时,眼睛弯成了月牙,又赶紧板起脸。

干活呢,不能馋。

等莲子熬得软趴趴了,便舀进淘好的糯米,竹勺贴着锅沿慢慢搅。

蒸汽“丝丝”往外冒,清甜味刚飘出舱门,隔壁就有人敲舱板:“姑娘这是煮了啥?闻着怪舒坦的!”

戚萝手一顿,对着舱门扬声应:“莲子糯米粥,还有红糖芝麻饼,等会儿好了喊您!”

话音刚落,穿青布短打的汉子正蹲在舱角啃干饼,闻着甜香直起身,往这边凑。

他眯眼打量过去,哪算什么摊位?不过是舱门后支起个小灶台,一口铜锅架在炭上,锅里咕嘟着白乎乎的东西,蒸汽裹着甜香就是从这儿钻出来的。

旁边案上摆着块干净油布充当擀面板,上面码着几张金黄金黄的饼,油星子还在皮上滚,看着倒比自家婆娘烙的匀净。

汉子心里打起了算盘:就这简陋模样,倒比饭堂里那排排摆开的粗瓷碗看着实在。

船家饭堂那生炉妈妈,灶台倒大,煮出来的粥却稀得能照见人影,还敢收一文半。

这姑娘的锅小,粥却稠得冒热气,饼子金闪闪的,料指定下得足。

这姑娘的香味闻着实在,倒要问问价。

“妹子,你这饼咋卖?”汉子搓着手笑,“闻着比家里婆娘烙的还香!船上那糙米饭,硬得能硌掉牙,噎得人直翻白眼,早吃够了。”

戚萝见他有兴致,先指了指灶边的碗,认真道:“劳烦您自个拿碗来,我就带了俩自个用的。粥一文一小碗,饼两文一个,五个饼送半碗粥。”

旁边挎着包袱的妇人正哄闹着要吃的娃娃,闻言也跟着点头,叹道:“可不是嘛。自个想煮点啥,船摇得厉害,火都生不起来,况且这大雨天的,浑身潮乎乎的,哪有心思弄这些。”

她瞥了眼案上的糖饼,又补了句:“姑娘这饼看着就实在,给我来一份吧,我带了孩子的小瓷碗。”

汉子听戚萝报了价,又瞅着那金闪闪的饼,更乐了:“成!就冲你这实在价,来两个饼一碗粥!”说罢转身就回舱取碗。

等他拿碗回来,戚萝正用妇人带来的小瓷碗盛粥,又递过用油纸包好的糖饼。妇人忍不住多嘴问:“姑娘这手艺是家传的吧?闻着就舒坦。”

“就自个琢磨的,能让客官们吃着顺口就好。”戚萝低头搅着锅里的粥,手上动作没停。

汉子迫不及待咬了口饼,红糖混着芝麻的甜香在嘴里炸开,外皮焦脆内里软和,他眯眼咂摸:“琢磨得好!比我自个瞎糊弄强多了,下雨天本就没胃口,吃这口热乎的,舒坦!”

正说着,舱尾传来一阵小跑声,一个十三四岁的书童挤过来,手里攥着块碎银,急道:“姑娘!我家公子闻着香味了,让我来买!要四个饼、两碗粥,我带了碗!”

说着从怀里掏出个描金细瓷碗,碗沿还带着点余温。

戚萝见他急得额角冒汗,麻利应道:“够的,稍等!”

转身就往油纸里捡最热乎的饼,盛粥时特意多舀了两勺莲子:“这粥熬得烂,你家公子吃着方便。”

书童接过东西,把碎银递过来:“不用找了,快点就行!”

说完转身就跑,生怕慢了耽误事,倒引得周围人都笑了。

戚萝拿着碎银追了两步:“慢点吃啊饼烫,再者也用不了这么多!”

却见书童早钻进了前舱,只好先把银子收好,心里那点紧张彻底散了,看来这雨没白下,这钱挣得算顺当。

书童捧着油纸包和描金碗,一路脚步没敢停。

油纸边角烫得发暖,甜香混着莲子的清润气直往鼻尖钻,他喉头忍不住滚了滚,偷偷抬眼瞅了瞅四周,还好没人注意,这才敢飞快咽了口唾沫。

想着自家公子和夫人都是汴京城里出了名的嘴刁,寻常点心看不上眼,偏就爱这口热乎甜软的。

刚才在舱门口闻着那香味,就知道错不了,这股子焦脆里裹着绵甜的劲儿,正合汴京人爱吃的那口“熨帖”。

等奉上去,要是夫人问起在哪买的,说不准还能得赏钱买个糖人吃,越想脚步越急,掀帘进舱时差点撞到桌角。

“公子,夫人,买回来了!”

舱内铺着软垫的榻上,宋修临窗翻书,闻言抬眼。

他身侧的拔步床上,半卧着位穿月白绫罗的美妇人,鬓边斜插支珍珠钗,慢悠悠支起身子,鼻尖先动了动:“这味儿……竟比城南‘福瑞斋’的糖糕还勾人。”

书童赶紧把粥碗搁在小几上,又小心翼翼剥开油纸,糖饼的焦香瞬间漫开,金脆的外皮上还沾着几粒芝麻,红糖馅透过薄皮微微发亮。

“夫人您闻,”书童献宝似的把饼往前递了递,“那姑娘说,红糖里掺了芝麻,甜得不齁人。”

宋修放下书卷,先舀了勺粥。

糯米黏糊糊裹着莲子,入口即化,清甜味顺着喉咙往下滑,他眉峰微松:“熬得倒烂。”

妇人已捻起块饼,指尖刚碰到就“呀”了声:“还热乎着呢。”

咬了小口,眼尾立刻弯起来,含糊道:“修儿你尝尝,这饼皮焦得正好,红糖流心不烫嘴,比你舅舅家做的还合我意。”

宋修刚要伸手,妇人却把剩下的半块往自己嘴边送,嘴上还道:“你年轻人体力好,先喝粥垫垫,这饼我替你尝尝有没有糊弄人。”

“娘。”宋修无奈唤了声。

妇人眼一斜,假装没听见,又咬了一大口,糖汁沾在唇角也不顾,反倒冲书童笑:“这姑娘手艺不错,叫什么名字?住哪舱?”

书童刚要答,就见妇人已经伸手去拿第二个饼,赶紧道:“夫人慢些吃,还有两个呢!那姑娘说,饼虽趁热香,但食快了容易烫着舌头。”

“知道知道,”妇人含糊应着,却把饼往宋修手里塞了个,“给,算你有口福。”又指了指粥碗,“这粥里的莲子去了芯,倒细心。”

宋修咬了口饼,外脆里软,红糖混着芝麻的香在舌尖漫开,果然甜得恰到好处。抬眼时正撞见母亲偷偷把最后一个饼往自己袖里藏,忍不住撇了撇嘴。

妇人手一顿,反倒理直气壮:“夜里说不定饿,留个当宵夜。”说着又舀了勺粥,眉眼弯得像月牙,“这姑娘要是在汴京开铺子,我定要常去。”

书童在一旁看得直乐,心里更踏实了,就冲夫人这模样,刚才没白咽那几口唾沫,这趟差事办得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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