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飞机降落在京城国际机场时,夜幕已像泼开的浓墨,将整座城市晕染得只剩星点灯火。
江止念收起平板,屏幕上京城各大家族的最新动态还停留在时家又吞并了一块地产版图的新闻上。
耳边仿佛还响着W的声音,那道总是带着点沙哑的嗓音透过通讯器传来:“放手去做,Z组永远是你最大的后盾。”
她扯了扯身上月白色的连衣裙,料子是W让人特意定制的,柔软又挺括,衬得她本就优越的身材更显曲线分明。
微卷的长发随意披在身后,发尾扫过肩线,褪去作战服的凌厉,此刻的她像个真正的十七岁少女,只是那双眼睛里沉淀的冷意,藏着与年龄不符的故事。
舷梯下,顾北言和傅遂已经等在那里。
顾北言穿着亮色T恤,老远就挥着手,脸上是惯常的开朗笑意;傅遂则一身深色西装,站在旁边,目光沉稳地落在她身上。
“念念!”顾北言率先迎上来,想帮她拎包又想起她的习惯,手在半空顿了顿,“可算回来了,我跟阿遂估着时间就过来了。”
傅遂点点头,语气温和:“路上累吗?先去老宅?”
江止念嗯了一声,声音清淡:“先回老宅。”
车子驶进熟悉又陌生的胡同,最后停在那座挂着“江府”牌匾的老宅门前。红漆木门有些斑驳,透着岁月的痕迹。
“你们在这等我一会儿。”江止念推开车门,没让他们跟着。
踏入正厅时,江乘正坐在太师椅上,手里的紫砂壶被捏得发白。
看见江止念的瞬间,他猛地站起身,膝盖撞到桌角也没察觉,鬓角的白发在顶灯下发亮,比三年前她隔着望远镜望见的模样更显佝偻。
“止念……你回来了。”他声音发紧,目光在她身上逡巡,从月白色的连衣裙扫到微卷的长发,最后落在她脸上,“长这么高了……W把你照顾得还好?”
江止念没动,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包带——那是顾北言去年送的,说女孩子该有个像样的包。
“他待我很好。”她语气平平,像在说别人的事。
江乘喉结滚了滚,往旁边的空位指了指:“坐,我让张妈给你炖了汤……”
“不必了。”她打断他,视线掠过墙上母亲的遗照,“我回来,是处理江家的事。”
江乘的脸瞬间垮下来,背也驼得更厉害了:“我知道你在怪我……当年把你送走,是江家那时快撑不住了,你母亲走得突然,沐家那边断了所有联系,我……”
“我没怪你。”江止念抬眼,眸子里没什么情绪,“你送我去Z组,是交易,也是活路。江家现在的烂摊子,我接,不是因为你是我父亲,是因为这十七年,你按时给W打了抚养费,没断过。”
江乘猛地红了眼眶,手撑在桌沿才站稳:“止念,那是你该得的……是爸没用,守不住你妈留下的家业,让你在外面……”
他没再说下去,Z组是什么地方,他比谁都清楚,那些年夜里惊醒,全是女儿浑身是血的噩梦。
“说这些没用。”江止念往后退了半步,拉开距离,“从今天起,江家的账我来清,人我来管。你把书房的钥匙给我,还有那些合同、账本,都整理好。”
“你一个女孩子……”江乘急了,“那些人是混黑道的,纪家、秦家,还有时家,哪个是好惹的?你斗不过他们的!”
“斗不斗得过,不是你说了算。”她语气冷下来,“你只需要记住,从今晚开始,好好待在院子里养花遛鸟,外面的事,少打听,少插手。”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他颤抖的手上,声音轻了些:“你生了我,算我欠你的。江家这条命,我保下来,就当还了。以后你是你,我是我,两清。”
说完她转身就走,没回头。江乘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猛地捂住脸,压抑了十七年的呜咽终于从指缝里漏出来,撞在空荡荡的正厅里,格外刺耳。
门外,顾北言和傅遂听见里面的动静,都没作声。直到江止念走出来,傅遂才递过一瓶冰水:“先喝点水。”
顾北言挠挠头,没敢问,只嘟囔了句:“排骨估计快炖烂了,回去就能吃。”
江止念接过水,指尖触到冰凉的瓶身,才觉得刚才压下去的躁意散了些。她仰头喝了一口,喉结滚动,月光落在她侧脸,下颌线绷得很紧。
“走了。”她把瓶子塞给顾北言,率先走向车边。
有些债,总要亲自还了,才能真正算清。
私房菜馆的包厢里没开大灯,只点了几盏暖黄的壁灯,映得桌上的红烧排骨油光锃亮。
顾北言一坐下就没闲着,拿着公筷往江止念碗里堆排骨,堆得像座小山:“快吃快吃,这家的排骨炖了三个小时,脱骨的。”
傅遂也没停,夹了块清蒸鱼腹,细心挑掉刺才放进她盘里:“补充点蛋白质,路上没怎么吃东西。”
江止念看着碗里冒尖的菜,没说什么,拿起筷子慢慢吃。她吃饭速度不快,但每一口都很利落,不像寻常女孩那样小口抿,带着股说不出的气场。
“对了念念,”傅遂放下筷子,语气自然地问,“回来打算住哪儿?老宅那边太久没人住,潮气重,我在城东有套公寓,或者你想去哪,我让人给你挑套合适的。”
顾北言立刻接话:“别听他的,公寓哪有别墅舒服!我知道城西有个新盘,带花园的,要不……”
“不用。”江止念咽下嘴里的肉,淡淡开口,“我自己有钱。这几年出任务的佣金,收购一个像曲家那样的家族,绰绰有余。”
顾北言和傅遂对视一眼,都没觉得意外。Z组的王牌杀手,酬金从来不是小数目,只是她轻描淡写的语气,总让人忘了她手里攥着的是怎样一笔惊人的财富。
“那也得挑个安全的地方。”傅遂坚持,“京城不比外面,盯着江家的人不少,住处得仔细选。”
顾北言拍板:“吃完饭我知道个地方,绝对合适,去看看?”
江止念没反对,点了点头。
一个小时后,车子停在滨海大道旁的别墅区。
晚风带着海水的咸味吹过来,顾北言指着最靠里的一栋白色别墅:“就这个,独门独院,安保系统是顶级的,站在露台上能看见整片海。”
傅遂已经联系了售楼处,经理捧着合同在门口等着,看见江止念时愣了愣——这女孩看着年纪不大,气质却冷得让人不敢直视。
“江小姐,这栋是我们的楼王,总价……”
“刷卡。”江止念没听报价,从包里拿出一张黑卡递过去。动作干脆得让经理手都抖了一下,顾北言在旁边憋着笑,傅遂则细心地帮她核对合同条款。
全款到账的提示音响起时,别墅的钥匙已经递到了江止念手里。
她捏着冰凉的钥匙,走到露台边,晚风吹起她的长发,远处的海面泛着粼粼波光。
顾北言凑过来:“怎么样,视野不错吧?以后想吃海鲜了,直接让人从码头送过来。”
江止念拿出手机,点开和W的对话框,输入地址和别墅定位,发送。很快收到回复,只有一个字:“好。”
她收起手机,转身往回走:“行了,回去吧。”
顾北言跟在后面,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明天要不要给你办个接风宴?把祈鸢也叫上,她念叨你好久了。”
“再说。”江止念的声音被风吹散了些。
第二天上午,阳光刚漫过海景别墅的露台,门铃就被按得急促。
江止念刚洗漱完,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开门就见顾北言拎着个食盒站在门口,身后跟着蹦蹦跳跳的祈鸢。
“念念!”祈鸢一把抱住她,力道大得差点把人带倒,“可想死我了!在Z组是不是又变厉害了?快让我摸摸,有没有长肌肉?”
顾北言把食盒往玄关柜上一放,无奈道:“鸢鸢你轻点,别把人勒坏了。我带了早餐,小笼包,没放葱姜。”
江止念掰开祈鸢的手,侧身让他们进来:“怎么这么早?”
“晚上有个商业宴会,时家办的,京圈有头有脸的都得去。”祈鸢拉着她往客厅走,眼睛亮晶晶的,“你刚回来,正好去露个面,我跟北言哥带你去挑礼服!”
话音刚落,院外突然传来引擎轰鸣,几人走到窗边一看,只见五辆加长卡车正依次停在别墅门口,车身上印着个不起眼的黑色鹰徽——那是Z组专属的标记。
江止念的手机适时响起,是W。
“礼物收到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笑意,“你回了京城,总不能穿得太寒酸。箱子里有几百件礼服,都是顶级设计师的定制款,化妆品和首饰也挑了些合用的,回头让傅遂给你找个靠谱的团队打理。”
“什么礼物?”祈鸢凑过来偷听,眼睛瞪得溜圆。
这时卡车司机已经下来了,手里捧着个平板,清了清嗓子开始念清单:
“江小姐,W先生嘱咐的物品清单如下:高定礼服三百二十件,涵盖春夏秋冬季;珠宝首饰共八十六套,含钻石、红蓝宝石及翡翠系列;护肤品及彩妆套装一百五十套,均为全球限量款……所有物品估值约合人民币十九亿,W先生说,全当给您备的嫁妆。”
最后那句“嫁妆”一出,祈鸢“啊”的一声,直接捂住了嘴,眼睛瞪得像铜铃。
她虽然是祈家大小姐,见过不少奢侈品,但这种用卡车拉、按“套”和“系列”计数的阵仗,还是第一次见。
“十九亿……还只是嫁妆?”祈鸢掐了把顾北言的胳膊,确认不是做梦,“念念,你这恩师也太……太豪了吧!”
顾北言也看得咋舌,他知道W对江止念好,却没想到好到这个地步。
江止念挂了电话,脸上没什么波澜,只是对司机道:
“搬进二楼东边的空房间,让管家清点入库。”她早就习惯了W的手笔,在Z组时,他连训练用的匕首都是纯金打造的柄。
祈鸢缓过神,一把抓住江止念的胳膊,眼睛里闪着星星:“还挑什么礼服啊!这里随便一件拿出去,都能艳压全场!走走走,我们去看看!”
她拉着江止念往二楼跑,顾北言跟在后面笑:“慢点跑,别摔着!晚上的宴会,看来有人要惊艳京城了。”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落在那些被小心翼翼搬运的礼盒上,折射出璀璨的光。
江止念看着身边兴奋得语无伦次的祈鸢,嘴角终于弯了个浅淡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