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御夫之术(1 / 1)

那可是裴徹啊,谁敢得罪?

看门的没再阻拦,甚至还冲云昭一行作揖送行,以表臣服。

就这样,云昭背着玉攸宁,一路畅通地离开了中堂。

幸亏这三年混迹市井时练就了好体魄,也幸亏嫂子盈盈一握瘦如羽毛,不至于让她踉踉跄跄。

云昭有惊无险地将玉攸宁送回了院落。

玉攸宁似乎经常犯病,故而院落里的婢女仆妇只是微微惊讶,接着便忙中有序,无声地开始安排各种事宜。

准备净洗帕子的,准备药的,点熏香的……工序各不同,但也无人相撞出岔子。

随着熏炉燃起,屋子里散发熟悉的药香,与中堂时婢女掏出的香包如出一辙。

之后更有婢女端来一碗麦粥。

云昭正觉得奇怪,这节骨眼不端药怎么端上一碗麦粥,嫂子能吃得下么?

云昭这边念头刚起,玉攸宁那边就将麦粥推开了。

她皱眉厌恶地摇了摇头,并无食欲。

婢女忧心劝慰:“女郎,您犯病了,不吃药怎么成。”

“我吃不下。”玉攸宁说完,那双含水秋眸便又投到了云昭身上。

云昭连忙挺直身板,敛眸颔首,不敢有任何对视。

心里仍旧犯嘀咕,这麦粥还能是药?

贵族果然锦衣玉食啊……

就在云昭思绪乱转的时候,只听前头传来婢女们的惊慌。

“女郎怎么又哭了……”

“哭多伤身,您不心疼身子,奴还心疼呢。”

云昭忍不住抬眸,便看到玉攸宁正用帕子拭泪。

云昭心里又是一咯噔。

从见面到现在,嫂子已经哭了好几次。

不得不说,玉攸宁本来就很美,加上这羸弱的气质和含水的泪眸,真真把女子柔弱的一面完全展露出来。

难怪嫂子虽深居简出,仍被奉为辰朝第一美人。

就这架势可不就完全符合辰朝百姓的审美么。

说来,辰朝所追求的美有两个极端:

一是神韵美,这种美重神韵而次皮相。

风清骨峻、才情纵横、自然率真,不滞于俗礼便称为美。为达到这样的脱俗境界,许多名仕清谈时会服用寒食散,以达到潇洒恣意的标准。

二是以卫阶为代表的肤白清瘦病弱美,越是弱柳扶风越是羸弱就越美。

说来,卫阶八年前南逃,初到洛阳便被慕名而来的百姓围堵,进而被“看杀”,但这些年人们每每谈及,仍是唏嘘怀念。

故而也有不少人为达到病弱美而刻意绝食或染病。

但玉攸宁完全不需要,她不用刻意绝食或染病已然我见犹怜。

然而,这是贵族才配拥有的追求,若是寻常百姓也为追求羸弱美而绝食或染病,只怕坟头草比人高了。

当然说这些都远了,所谓的神韵美云昭倒是见过几个,毕竟辰朝风流名仕还是很多的,但羸弱美却是第一次接触。

说实话确实很震撼很我见犹怜,可同时也让人局促,不知该如何应对。

说话轻了怕怠慢,重了怕唐突。

云昭这边还在想该如何与嫂子说话才合适,玉攸宁已经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郎君奔波辗转辛苦,昨儿又蹉跎了一夜,让妾身为你更衣……”

“不用,不用。”云昭被吓了一跳,连忙摆手拒绝。

不过她回答的声音过于洪亮,以至于所有婢女全都看了过来。

眼里全是不满。

云昭也反应过来了,尴尬解释:“云某的意思是说……女郎……呃,夫人为云某……为我忧心伤身,已是我的不是,若再让夫人伺候我,更于心难安了。”

“更衣这种小事我自己来就行。”

云昭调整的很快,她谨记中堂时嫂子那如怨如诉的怨怼,无外人的院落便自动调整了称谓。

榻上的玉攸宁似乎很惊讶,先是微微睁眸看了她几许,接着眼里带了些许笑意,颔首点头,算是同意了。

云昭松一口气,外头又有婢女进来通传。

“女郎,宋掌事到了。”

玉攸宁微微皱眉,云昭心里也是一紧。

主母给的责罚是连跪三日中堂,而今才过一日她就被玉攸宁带走,宋掌事找来也合乎情理。

不能坐以待毙,得想个办法解围,不牵连玉攸宁才行。

但没等云昭想出办法,衣裙摩挲的声音便由远及近。

宋掌事杀气腾腾地到了。

她先是冷冷地睥睨了云昭一眼,接着才转向玉攸宁那边。

按理说,玉攸宁是主子,宋掌事是仆妇,本应宋掌事行礼。

但宋掌事是华章公主的心腹也是华章公主的乳母,华彰公主尚且奉她为半个母亲,更别说华章公主的女儿玉攸宁。

此时玉攸宁也只能在榻上半起身子与宋掌事问安:“姆姆。”

“怎的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宋掌事的话语虽严苛但也透着几分慈爱。

玉攸宁略微心虚地敛眸,委屈不语。

“痴儿,你当他是瑯铮玉氏麒麟子还是谢氏芝兰玉树?纵使他是门庭子弟配你也是高攀。你是辰朝长公主唯一的血脉,身份贵不可言,岂能为这寒门纸婿失了神志。

男人不过是锦上添花,点缀门楣的物件,你可以用他,赏他,抬举他,甚至必要时……也可以弃之如敝履!”

宋掌事当着云昭的面,赤裸裸地揭露了男人于皇室女的价值。

“御夫之道,首在制衡恩威并施方为上策。若他温驯识趣,敬你爱你,你便施舍些温存全了体面,若他有半分越矩轻慢,自有千百种法子让他知晓何为天渊之别,雷霆之怒!

要知道,他今日的一切风光,皆系于你裙裾之下的一念之仁!”

说实话云昭本人是非常认同宋掌事的这一番话,尤其是男人如同草芥,乃锦上添花之物一词。

但现在,云昭扮演的是兄长的身份,成了宋掌事嘴里的草芥,锦上添花玩物……

意义可就不一样了。

玉攸宁似乎也担心夫君会心寒,她没回应宋掌事,只是敛眸冲云昭开口。

“我和姆姆有话要聊,你且退下更衣罢。”

云昭微愣,瞄了宋掌事一眼,不敢擅动。

宋掌事哪里看不出玉攸宁的用心,怒其不争,但也无可奈何,最终只能摇头,示意让赘婿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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