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天明离开魔域边缘,心中记挂着楊向天提到的姨娘线索。回古元与父亲汇合固然重要,但路途遥远,而去无佣国寻找姨娘则相对更近。救母心切的他,最终狠下心来,决定先北上无佣!
他一路疾行,风尘仆仆。这日傍晚,抵达富金城北部一个名为北泯村的宁静村落。天色已晚,他寻了一户还亮着灯的人家,礼貌地请求借宿一晚。淳朴的村民见他一表人才,气质温和,欣然应允。
次日清晨,吕天明辞别主家,正欲离开,却听闻村中一位哑巴老人病重垂危。四年来行善积德已成习惯,即便最初是为了引出仇家,如今也早已内化为本心。他毫不犹豫地转身,朝着村民指引的方向走去。
路上,他发现村民们对老人所住的木屋区域避之唯恐不及,指指点点,面带惧色。吕天明心中疑惑更甚。他来到一座颇为精巧却异常高大宽敞的木屋前,推门而入。
屋内陈设简单,一桌两床,几乎占满空间。一位枯瘦如柴的老人躺在靠里的床上,气息奄奄。看到有人进来,老人浑浊的眼中先是闪过一丝微弱的期盼,待看清吕天明面容后,那光芒迅速黯淡下去,化为深沉的失望。
“老人家,我会些医术,让我替你看看。”吕天明温声道,坐到床边。
老人无力地摇摇头,枯槁的手微微摆动,示意不必了,自己已无药可救。
吕天明执意搭上老人的脉搏。脉象微弱紊乱,如同风中残烛,生机已如油尽灯枯,非药石可医。然而,老人眼中那化不开的浓浓期盼和牵挂,却比身体的病痛更让吕天明揪心。
“老人家,您…是在等亲人回来吗?”吕天明轻声问。
“呃…呃…”老人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声音,激动地连连点头,枯瘦的手指颤巍巍地指向吕天明,又急切地比划着。
“是…您的孙子?”吕天明猜测。
老人用力点头,眼中泪光闪烁。
“他叫什么名字?您告诉我,或许我能帮您找到他。”吕天明从随身携带的储物法器(一个可缩放的玉盒)中取出纸笔,准备递给老人。
老人却痛苦地摇头,表示自己不会写字。
吕天明心中叹息。他本想用“传声术”尝试呼唤,但连名字都不知道,如同大海捞针。他起身走出木屋,向附近几户面露惧色的村民打听。
“那哑伯的孙子?唉…作孽啊!”
“那就是个煞星!没有名字的怪物!”
“力大无穷,脾气暴躁,动不动就打人,几年前就离开了,听说在外面杀了不少人…”
“我们哪敢靠近啊!躲都来不及!”
“没有名字?力大无穷?”吕天明心中一动,他回到木屋,向老人确认:“老人家,您等的孙子…是不是没有名字?而且…力气特别大?”
老人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彩,用力点头!
吕天明心中了然。他看着老人绝望中带着最后一丝希冀的眼神,看着枕边那个被摩挲得发亮的小木盒,老人挣扎着将木盒推向吕天明,眼神充满恳求。
“让我…转交给他?”吕天明问。
老人点头,又摇头,指了指木盒,又指了指自己,再指向门外,意思似乎是:如果他孙子回来,就给他;如果回不来…就请吕天明收下。
“老人家,这…”吕天明想推辞。
老人却固执地摇头,枯瘦的手紧紧抓住吕天明的手腕,眼中是近乎哀求的泪光。
吕天明心中沉重,最终郑重地接过木盒:“好,我答应您。我会尽力找到他,转交此物。”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决然。虽然希望渺茫,但他要试一试!
吕天明走到屋外空旷处,深吸一口气,灵力灌注喉间,施展范围极广的“千里传音术”:
“无名的男人!你的祖父,病榻垂危,时日无多!他心中唯一的牵挂,便是再见你最后一面!枕边尚存留给你的宝物!速归!速归——!!!”
清朗而蕴含灵力的声音,如同滚滚春雷,瞬间传遍整个北泯村,并朝着更远的山野、富金城方向层层扩散开去!余音袅袅,回荡不息!
做完这一切,吕天明又回到屋内,以自身精纯的《自然诀》水元灵力,为老人梳理了枯竭的经脉,暂时缓解了些许痛苦,让他能更舒服一些。看着老人眼中那微弱却执着的期盼,吕天明心中酸涩,留下一些温补的丹药,深深一躬,转身继续踏上了北去无佣的旅程。他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吕天明的传音术,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其涟漪,远远超出了北泯村的范围。
富金城东门外,正准备离开的吕文倩和阿軍,清晰地听到了那回荡在天地间的声音:
“无名的男人!你的祖父,病榻垂危,时日无多!他心中唯一的牵挂,便是再见你最后一面!枕边尚存留给你的宝物!速归!速归——!!!”
吕天明的传音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其涟漪远远超出了北泯村的范围,精准地传入了富金城东门外正准备离开的吕文倩和阿軍耳中。
清朗而蕴含灵力的声音,如同暮鼓晨钟,在吕文倩和阿軍心头同时炸响!
吕文倩浑身剧震!猛地扭头看向身边的阿軍!那描述——“无名的男人”、“祖父”、“病榻垂危”、“留给你的宝物”——除了阿軍,还能有谁?!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吕文倩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对那位素未谋面老人的同情,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紧张——阿軍会如何选择?
她屏住呼吸,仔细观察着阿軍的反应。这个扛着魔柱、煞气冲天的男人,脸上那惯常的凶戾似乎凝固了一瞬。猩红的瞳孔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触动,闪过一丝极其微弱、难以捕捉的波澜,如同深潭投入了一颗微小的石子。但很快,那波澜便被惯常的漠然覆盖。他没有说话,只是扛着石柱,脚步依旧朝着东门方向迈去,仿佛那穿透灵魂的呼唤与他无关。
吕文倩的心沉了下去。果然…魔器侵蚀,亲情淡漠…她心中叹息,却并未出声阻止或劝说。她只是沉默地伏在他肩上,心中盘算着下一步。或许…可以利用这个机会?
然而,阿軍的脚步在即将踏出城门时,却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他庞大的身躯如同山岳般矗立,微微侧头,猩红的瞳孔扫了一眼北方——那是北泯村的方向。沉默,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这短暂的停顿中。
两个时辰。
仅仅两个时辰后。
当吕文倩以为阿軍最终选择了无视时,他庞大的身躯却扛着她和那沉重的【魔天柱】,如同不知疲倦的战争机器,一路向北!他的脚步明显加快了许多,沉重的脚步声如同闷雷,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清晰的凹痕。沿途,只要有人稍微挡在正前方,阿軍便会毫不留情地抬脚将其粗暴地踹开!动作野蛮而直接,仿佛在清扫碍事的蝼蚁!
“阿軍!别这样!”吕文倩看着被踹得翻滚哀嚎的路人,忍不住出声劝阻,声音带着焦急和一丝不忍。
阿軍脚步未停,只是瓮声瓮气地解释,语气理所当然:“如果不是因为你,那些挡路的人,现在都已经死了。”在他简单而残酷的逻辑里,不杀人,已是最大的仁慈。
吕文倩心中一寒,看着阿軍那毫无波动的侧脸,所有劝阻的话都噎在了喉咙里。她只能紧紧抓住他的衣襟,祈祷着快点到达北泯村,不要再有无辜者受伤。
两个时辰的疾行,两人终于抵达了宁静却笼罩着悲伤气息的北泯村。在村民惊恐和好奇交织的目光中,阿軍扛着吕文倩,径直走向村中那座门楣高阔的木屋。
木屋前,一位枯瘦如柴的老人,在吕天明水元灵力的滋养下,竟已能勉强下床。他拄着一根粗糙的木棍,颤颤巍巍地站在门口,浑浊的老眼望眼欲穿,死死盯着村口的方向。当阿軍那如同魔神般的高大身影,沐浴着夕阳的余晖,出现在小路的尽头时,老人浑身剧震!
他枯瘦的手指剧烈颤抖着,指向那个越来越近的身影,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激动声响,浑浊的泪水瞬间盈满了眼眶!是他!是他的孙儿!虽然身形变得更加魁梧恐怖,但那轮廓,老人至死也不会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