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渝站在工作室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瓢泼大雨。雨水顺着玻璃蜿蜒而下，模糊了外面的城市灯火。已经晚上十一点了，她本该回家休息，但桌上那封律师函让她无法挪动脚步。
“国际时尚品牌MODELLA指控您抄袭其2024春夏系列设计...“她再次读着律师函上的文字，手指不自觉地攥紧纸张边缘。
手机震动起来，是小林的第十三个未接来电。桑渝叹了口气，终于按下接听键。
“桑姐！你终于接电话了！“小林的声音充满焦虑，“房东刚又催租金了，说如果下周还不交上涨的部分，就要收房子！“
桑渝揉了揉太阳穴：“知道了。MODELLA那边有什么新消息？“
“他们给所有合作媒体发了声明，现在时尚论坛都在讨论这事。“小林犹豫了一下，“有几个客户已经来电话要暂停合作...“
桑渝闭上眼睛。短短三天，她的工作室同时面临租金暴涨和抄袭指控双重打击。更糟的是，她头顶的数字这几天持续下降，从稳定的“70“跌到了“55“，仿佛反映着她内心的混乱。
“桑姐？你还好吗？“
“我没事。“桑渝强迫自己冷静，“明天我们开个会，讨论应对方案。“
挂断电话后，桑渝走到设计墙前，盯着被指控抄袭的两组设计对比图。确实有相似之处——都采用了不对称剪裁和几何镂空，但她的设计灵感明明来自季衍手术时的手部动作啊！
她疲惫地倒在沙发上，手机又响了。这次是一个陌生号码。
“您好，请问是桑渝设计师吗？“一个温和的女声问道。
“是的，您是？“
“我是市立医院公关部的李主任。季衍医生推荐我们联系您，关于下个月的'心连心'慈善晚宴的服装设计...“
桑渝猛地坐直身体：“季医生推荐的？“
“是的。我们想邀请您为晚宴设计医护人员礼服，预算可能不太高，但...“
“我很感兴趣。“桑渝打断她，突然意识到这是个转机，“能详细谈谈吗？“
通话结束后，桑渝的心情复杂极了。医院的项目报酬远低于市场价，但至少能解燃眉之急。更重要的是——是季衍推荐的她。自从上周小雨手术后，他们只在医院匆匆见过两面，没想到他会在这种时候想到她。
手机屏幕亮起，一条短信弹出：
【听说你接了医院的项目。明晚七点有空吗？我有个朋友是知识产权律师。——季衍】
桑渝盯着这条简洁的信息，胸口涌起一股暖流。她迅速回复：【有空。谢谢。】
发完才意识到，这是季衍第一次主动联系她。她看向镜子，发现自己头顶的数字悄悄回升到了“60“。
第二天傍晚，桑渝提前半小时到达约定的咖啡厅。她选了靠窗的位置，点了一杯拿铁，然后从包里拿出笔记本，再次梳理MODELLA指控的细节。
“桑小姐？“
一个陌生的男声响起。桑渝抬头，看到一位西装笔挺的中年男子站在桌前，他头顶的数字是“45“。
“我是陈立，季衍的朋友。“男子自我介绍道，“他临时被叫回医院，让我先跟你聊聊。“
桑渝请他坐下，简要说明了情况。陈律师认真听完，从公文包拿出一个文件夹。
“我查了MODELLA的系列发布时间和你的设计草图日期。“他指着文件，“好消息是，你的初稿比他们发布会早两周，电脑记录可以证明。“
桑渝松了口气：“那他们为什么...“
“市场策略。“陈律师冷笑，“打压新兴设计师是行业常态。他们赌你请不起律师应诉。“
“事实上...确实请不起。“桑渝苦笑，“工作室现在资金紧张。“
陈律师推了推眼镜：“季衍说你救了他一个病人的命。就冲这个，我免费帮你发律师函。“
桑渝惊讶地瞪大眼睛：“我？救了谁的命？“
“许小雨啊。手术并发症那次，要不是你及时发现并按住她...“
“那只是巧合！而且主要是季医生的功劳。“
陈律师意味深长地笑了：“季衍可从不会主动夸人，但他对你评价很高。“
桑渝脸颊发热，连忙转移话题：“那租金问题...“
“这个我也有建议。“陈律师拿出一张名片，“我客户是文创产业园负责人，他们对有潜力的设计师有扶持政策。“
正说着，咖啡厅的门被推开，季衍匆匆走进来。他穿着深蓝色衬衫和黑色西裤，没打领带，头发有些凌乱，显然刚从医院赶来。他头顶的数字是“65“，比平时高出不少。
“抱歉，急诊手术。“他简短地道歉，在桑渝旁边坐下。
陈律师揶揄道：“我们的心外圣手终于驾到了。“
季衍没理会老友的调侃，直接看向桑渝：“情况怎么样？“
在陈律师的协助下，他们制定了一套完整的应对方案：先发律师函反驳抄袭指控，同时申请文创产业园的租金补贴，医院项目则作为近期主要收入来源。
讨论接近尾声时，陈律师突然问：“桑小姐，你的设计灵感来自哪里？这对案件很重要。“
桑渝犹豫了一下，看向季衍：“其实...来自季医生做手术时的动作。“
两个男人同时愣住了。
“什么意思？“陈律师好奇地问。
桑渝拿出手机，展示了几张素描：“我把季医生手术时的手部动作转化为服装设计语言。这些线条和角度，都是模仿他拿手术器械的姿势。“
陈律师仔细看着草图，突然大笑：“太妙了！这完全可以证明你的原创性！“他转向季衍，“老季，你什么时候兼职当缪斯了？“
季衍罕见地露出尴尬表情，但桑渝注意到他头顶的数字升到了“70“。
“我需要那些手术的录像作为证据。“陈律师兴奋地说，“如果能证明桑渝的设计确实转化自医学动作，MODELLA的指控就不攻自破！“
季衍皱眉：“医院手术录像有严格的调取规定...“
“走正规流程申请。“陈律师说，“以医学研究的名义。“
离开咖啡厅时已是深夜。季衍坚持送桑渝回家，两人并肩走在霓虹闪烁的街道上，一时无话。
“谢谢你。“最终桑渝打破沉默，“不只是今晚的事...还有推荐医院项目。“
季衍看着远处的车流：“那个项目预算很低，我知道对你来说不划算。“
“但它来得正是时候。“桑渝轻声说，“而且...能和你合作，我很开心。“
季衍的脚步微微一顿。桑渝鼓起勇气，继续道：“其实我一直想问，为什么第一次见面时，你的数字那么低？“
季衍沉默了很久，久到桑渝以为他不会回答。最终他低声说：“因为我习惯了保持距离。医生不能对病人或同事投入太多情感...那会影响判断。“
“那为什么现在数字变高了？“
季衍停下脚步，转向她。街灯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因为有些人...让人难以保持距离。“
桑渝的心跳加速，她看到季衍头顶的数字跳到了“75“。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小林。
“桑姐！出大事了！“小林的声音带着哭腔，“工作室被人泼了红漆！墙上写着'抄袭狗'！“
当桑渝和季衍赶到工作室时，眼前的景象让桑渝双腿发软。工作室的玻璃门上满是红色油漆，墙上用刺目的大字写着“抄袭可耻“。更糟的是，展示窗里那件为许小雨设计的“心电图礼服“也被泼上了红色污渍。
小林和两名警察正在里面勘察现场。
“监控拍到了吗？“桑渝强忍泪水问道。
小林摇头：“摄像头被人用口香糖堵住了。“
一位警官走过来：“桑小姐，最近有与人结怨吗？“
桑渝刚要回答，季衍突然说：“MODELLA集团。他们今天收到了我们的律师函。“
警官记录下信息：“我们会调查。但这种案子很难找到直接证据...“
“没关系。“桑渝突然冷静下来，“我不需要知道是谁干的。“她走向那件被毁的礼服，轻轻抚摸上面的红渍，“这些红色...反而让它更有力量了。“
所有人都疑惑地看着她。桑渝转向小林：“帮我联系媒体，我要开个小型发布会。“
“现在？“小林瞪大眼睛。
“明天上午。“桑渝的眼神变得坚定，“就在这里。“
季衍走近她：“你想做什么？“
桑渝深吸一口气：“反击。“
第二天上午十点，桑渝的工作室门口聚集了十几家媒体记者。她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长裤，站在被破坏的展示窗前，身旁挂着那件染红的礼服。
“各位，感谢前来。“桑渝的声音清晰而平静，“昨天我收到MODELLA的抄袭指控，当晚工作室就遭到破坏。我不指控任何人，只想展示真相。“
她打开投影仪，墙上立即显示出两段视频并列播放。左边是季衍的手术录像，右边是桑渝的设计草图过程。
“我的灵感来源于此——心脏外科医生季衍的手术技术。“桑渝指向屏幕，“这些线条和结构，全是对医学精确动作的艺术转化。“
记者们纷纷举起相机。桑渝继续道：“这件被破坏的礼服，是为一位17岁的心脏病女孩设计的。她刚经历了一场高风险手术，梦想是成为一名服装设计师。“
她拿起那件染红的礼服：“现在，它成了更强大的象征——心脏手术的血与泪，患者与医护人员的坚韧。我将把它命名为'心之修复'，并捐赠给儿童心脏病基金会拍卖。“
现场响起掌声。桑渝看到站在角落的季衍，他头顶的数字达到了前所未有的“85“。
发布会结束后，记者们陆续离开。季衍走到桑渝身边：“你很勇敢。“
桑渝摇摇头：“只是别无选择。“她看着被毁的工作室，“接下来得花几天清理了。“
“我帮你。“季衍卷起袖子，“今天调休。“
两人一起清理油漆痕迹时，桑渝的手机不断响起——先是陈律师通知MODELLA撤回了指控，接着是文创产业园同意提供租金补贴的好消息，甚至还有两家新客户的合作咨询。
“看来因祸得福了。“桑渝笑着说。
季衍停下手中的抹布，认真地看着她：“不是运气。是你的才华和勇气赢得了这些。“
桑渝感到眼眶发热。就在这时，工作室的门被推开，许小雨拄着拐杖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陈院长。
“桑设计师！“小雨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精神很好，“我看到新闻了！那些坏人太可恶了！“
桑渝赶紧扶她坐下：“你怎么出院了？伤口不疼吗？“
“疼啊。“小雨咧嘴一笑，“但我要亲自把这个送给你。“
她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相框，里面是一幅手绘设计图——将桑渝的“心电图礼服“与真实心电图结合在一起，下面写着“致桑设计师：谢谢你让我看到心跳的美“。
桑渝接过相框，喉咙发紧：“这太珍贵了...“
“还有我的！“陈院长也拿出一个信封，“福利院的孩子们凑的。不多，但希望能帮工作室渡过难关。“
信封里是一叠零钱，最大面额是二十元，最小的是五毛硬币。桑渝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季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收下吧。这是他们的心意。“
桑渝点点头，突然注意到小雨头顶的数字——“95“，是迄今为止她见过的最高值。而更让她惊讶的是，当季衍看着小雨时，他头顶的数字也达到了“90“。
“对了，“小雨神秘地眨眨眼，“季医生，你答应我的事呢？“
季衍突然变得不自在起来：“改天再说。“
“不行！说好今天的！“小雨坚持道，“桑设计师帮了我这么多，你应该表示谢意！“
在桑渝疑惑的目光下，季衍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票：“下周六...市立交响乐团演出。如果你有兴趣。“
桑渝接过票，是音乐厅最好的位置。她抬头看向季衍，发现他罕见地露出了紧张的表情，头顶的数字不断在“78“到“85“之间波动。
“我很乐意。“桑渝微笑着说，“不过...这算约会吗？“
小雨和陈院长同时笑出声。季衍的耳朵红了，但嘴角微微上扬：“随你怎么定义。“
工作室里充满了笑声。看着这一幕，桑渝突然意识到，尽管经历了这场风波，但她头顶的数字不仅没有下降，反而升到了“75“。也许季衍的理论是对的——这些数字确实反映了人与人之间情感的强度。
而此刻，这个小小的空间里，充满了令人温暖的高数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