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西西比河的秋意越来越浓，枫叶落了满地，踩上去沙沙作响。李知许被软禁在临水别墅的第三周，许知珩因为一桩紧急的跨国事务回了海市，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下她和几个沉默的佣人。
许知珩走前没锁书房。
这个发现让李知许心跳漏了一拍。过去无论他去何处，那间摆满法律典籍和金融报告的书房，永远是禁区。她站在书房门口，指尖悬在冰凉的门把上，犹豫了很久——她知道，门后或许藏着她一直想找的答案。
推开门，一股淡淡的雪松香气扑面而来。书架顶天立地，左侧第三排摆着几本明尼苏达大学的纪念册，右侧则是厚厚的外文原版书。李知许的目光扫过书架，最终落在了书桌最下层的抽屉上。
抽屉没锁。
里面没有文件，没有密码箱，只有一个烫金封面的相册，边角已经有些磨损，显然被人反复翻看。
李知许深吸一口气，抽出相册。封面中央，烫着两个交织的字母：X&L。
翻开第一页，是一张泛黄的老照片。背景是明尼苏达大学的标志性钟楼，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站在台阶上，笑得眉眼弯弯，阳光落在她栗色的长发上，像镀了层金边。她的身旁，站着年轻许多的许知珩，穿着简单的白衬衫，手臂自然地搭在女孩肩上，眼神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女孩的眉眼，竟和李知许有七分相似。
李知许的手指顿在照片上，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她继续往后翻。照片里的女孩在密西西比河畔喂天鹅，在图书馆里低头看书，在雪地里捧着热可可傻笑……每张照片里，她的笑容都明亮得像太阳。而许知珩的镜头，永远追随着她，仿佛她是他的整个世界。
相册的最后一页，夹着一张便签，字迹是许知珩的，却比现在的笔迹稚嫩许多：“芝絮，等我拿到学位，我们就沿着密西西比河一直走下去。”
林芝絮。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李知许心中所有的迷雾。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许知珩第一次见她就眼神异样；为什么他执着于带她来密西西比河；为什么他总在不经意间纠正她的习惯，比如喝咖啡要加两勺糖，比如喜欢坐在窗边的位置——那些根本不是她的习惯，而是属于照片里的女孩。
她甚至想起，有一次许知珩醉酒，抱着她喃喃自语，说“别离开我”，语气里的恐惧和绝望，那样真实，却让当时的她觉得莫名其妙。现在想来，他喊的或许根本不是“知许”，而是“芝絮”。
李知许合上相册，指尖冰凉。原来她所有的“特殊”，不过是因为她长得像另一个人。原来许知珩那些近乎偏执的占有欲，那些时而温柔时而暴戾的情绪，都不是为她，而是为了弥补一个失去的影子。
“喜欢这张照片吗？”
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让李知许浑身一僵。她猛地回头，看见许知珩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手里拎着行李箱，显然是提前回来了。他的目光落在她手里的相册上，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李知许把相册放在桌上，声音有些发颤：“林芝絮……是谁？”
许知珩走进来，捡起相册，指尖轻轻拂过照片上女孩的脸，动作温柔得像在触碰易碎的珍宝。“她是……我过去的一切。”
“过去的一切？”李知许笑了，笑得眼眶发酸，“所以我呢？我是她的替代品，对吗？”
许知珩抬眸看她，眼神复杂：“你和她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李知许追问，“是因为我没她那么顺从，还是因为我不像她那样……永远留在你身边？”
许知珩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猛地合上相册，声音沙哑：“她去世了。”
李知许愣住了。
“十七年前，在密西西比河。”许知珩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她跟我吵了一架，说要回国，我没同意。那天晚上她跑出去，就再也没回来。”他看着窗外流淌的河水，眼神空洞，“警察说她是失足落水，但我知道不是。”
他顿了顿，忽然看向李知许，眼神里翻涌着疯狂的偏执：“从那以后，我就发誓，绝不会再失去重要的人。知许，我不会让你走的，永远不会。”
李知许终于明白了。
林芝絮的死，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刻在许知珩的骨子里。他把对林芝絮的愧疚、思念和恐惧，全都投射到了她身上——因为她们相似的眉眼，因为她是他在失去一切后抓住的浮木。
他的极端，他的囚禁，他那些看似温柔的控制，不过是在用一种扭曲的方式，填补过去的创伤。他不是爱她，而是想通过她，留住那个早已消失的影子。
“许知珩，”李知许看着他，语气平静得可怕，“你从来都没看清过我。”
她不是林芝絮的替身，也不是任何人的影子。她是李知许，有自己的人生，自己的思想，和一颗永远渴望自由的心。
许知珩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想伸手去碰她，却被李知许躲开了。
“你抓着我，不过是想抓住一个幻影。”李知许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可幻影终究是幻影，你留不住她，也留不住我。”
许知珩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本相册，指节泛白。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像一个被撕裂的灵魂，一半是对过去的执念，一半是对现实的绝望。
密西西比河的水流声，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仿佛在低声诉说着一个尘封已久的悲剧，和两个被命运捆绑的人，注定纠缠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