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具房的门虚掩着,透出一丝微弱的光。李知许推开门时,铁锈摩擦的“吱呀”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直到确认四周无人,才闪身进去。
蝎子正背对着门站在角落,手里拿着一支铅笔,在一张皱巴巴的纸上画着什么。听到动静,他猛地回头,看清是她后,才松了口气,把手里的纸抚平。
“过来。”他低声说。
李知许走过去,借着头顶那盏昏黄的灯泡看清了纸上的内容——那是一张简易的地图,用歪歪扭扭的线条勾勒出别墅的轮廓,旁边标注着几个黑点,应该是保镖的固定岗哨。
“这是目前能确定的巡逻路线,”蝎子指着地图边缘的一条虚线,“每天凌晨三点换岗,有五分钟的空档期,能从这里绕到后山。”
李知许的心提了起来,指尖忍不住在地图上点了点:“后山……能通到外面?”
蝎子抬眼看她,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能,但你最好先知道外面是什么。”
他拿起铅笔,在别墅外围画了一个巨大的圆圈,然后在圆圈里打了几个叉:“从这里往东南走三公里,是提炼车间;西北方向五公里,是原料仓库;西南角那片密林里,藏着运输通道。”
李知许的脸色一点点白了下去。
“我们现在在墨西哥锡那罗亚州的深山里,”蝎子的声音像冰锥一样敲碎她的幻想,“方圆二十公里内,除了许知珩的工厂和他的人,没有任何居民点。你以为那些保镖在防什么?防外人闯进来,更防里面的人逃出去。”
他顿了顿,看着她震惊的表情,继续说道:“就算你能躲过巡逻队,翻过山,接下来要面对的是戈壁和荒漠。没有车,没有水,不出三天就会被晒死在半路上。就算运气好遇到路过的车,你敢保证那不是许知珩的运输队?”
每一句话都像一盆冷水,从头顶浇下,让李知许从头凉到脚。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
原来她以为的“机会”,在对方眼里根本不堪一击。原来这座别墅不是孤立的牢笼,而是镶嵌在一张巨大网络中央的节点,无论往哪个方向逃,都只会撞进更危险的陷阱里。
“那……那我们怎么办?”她的声音有些发颤,之前的坚定被现实冲刷得摇摇欲坠。
蝎子把地图折起来塞进怀里,转过身去检查墙角的那堆木板:“凉拌。”
他的语气算不上温和,却没带任何嘲讽。李知许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想法有多天真。她只想着“逃出去”,却从来没想过“逃去哪里”。在这片被毒品和暴力浸透的土地上,许知珩的名字就是天罗地网。
“所以,你之前说的那些……梯子,木板……”她喃喃地问。
“是让你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蝎子转过身,手里拿着一根打磨光滑的木棍,“许知珩最近在跟哥伦比亚的人谈一笔大生意,整个庄园的安保比平时严了三倍。这个时候动,不切实际。”
李知许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地上堆着些废弃的零件,在灯光下闪着冷硬的光,像极了她此刻的心情。
“但也不是完全没办法。”蝎子的声音缓和了些,他把木棍递给她,“拿着。”
李知许接过木棍,才发现顶端被削成了尖锐的锥形:“这是……”
“防身用的。”蝎子说,“许知珩的生意不会一直这么紧,等他跟哥伦比亚那边谈拢,人手会往外调一部分。而且,他最近在别墅里藏了样东西,很重要,重要到他会亲自盯着仓库。”
“什么东西?”
“不知道,但从运输的动静看,应该是新型号的提纯设备。”蝎子走到门边,撩开窗帘一角往外看了看,“他盯着仓库,别墅这边的防备就会松。那时候,我们才有机会找到真正能出去的路。”
李知许握紧了那根木棍,木头的纹理硌着掌心,带来一种踏实的触感。她抬起头,看着蝎子模糊在阴影里的侧脸,突然明白过来——他不是在泼冷水,而是在给她最清醒的提醒。
“需要多久?”她问。
“最多一个月。”蝎子收回目光,“这一个月里,你得帮我个忙。”
“你说。”
“许知珩书房里有个保险柜,在书架第三层的暗格里。”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需要知道里面放了什么,最好能拿到钥匙或者密码。”
李知许心里一惊。许知珩的书房她只进去过一次,从未注意过什么暗格保险柜。
“那里面……会有什么?”
“可能是账本,可能是运输路线图,也可能是他和那些人的联络方式。”蝎子的声音压得极低,“不管是什么,都是能让他致命的东西,也是我们谈判的筹码。”
李知许沉默了。接触书房的保险柜,意味着要在许知珩眼皮底下做手脚,风险比逃跑本身还要大。
但她没有选择。
“好。”她点了点头,把木棍藏进袖子里,“我会想办法。”
蝎子没再说什么,只是从墙角拖出一个破旧的麻袋,往里面装了些干粮和一小瓶水:“这个你先藏起来,万一有突发情况,能撑一阵子。”
李知许接过麻袋,指尖碰到他的手,两人都像触电般缩回了手。
“时间差不多了,你该回去了。”蝎子拉开门,“记住,白天在外面,我们还是陌生人。”
李知许“嗯”了一声,转身走出工具房。夜风吹在脸上,带着山间的凉意,却让她混乱的脑子清醒了不少。
她没有直接回房间,而是绕到庭院里,站在三角梅丛前。红色的花瓣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像一双双窥视的眼睛。
原来“红色的花”不仅是信号,更是对这片土地的隐喻——美丽的表象下,藏着致命的毒。
她深吸一口气,握紧了袖中的木棍。逃跑的计划被暂时搁置,但蛰伏不等于放弃。接下来的一个月,她要扮演好温顺的金丝雀,在许知珩的世界里小心翼翼地游走,寻找那扇藏在暗格里的门。
这条路比她想象的更长,更险,但她别无选择。
回到房间时,许知珩还在熟睡。李知许躺在床上,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第一次没有感到恐惧,只觉得一种冰冷的决心在心底慢慢沉淀。
她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蝎子画的那张地图,以及他最后那句“我们是陌生人”。
没关系,陌生人也能拥有同一个目标。
只要熬到时机成熟,总有挣脱这张毒网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