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光灯的光线落在李知许脸上，将她苍白的脸色映得愈发脆弱。手腕上的勒痕已经泛出青紫，刚才故意挣扎时磨破的皮肤渗出细密的血珠，混着汗水黏在绳子上，一动就是钻心的疼。
许知珩重新坐回椅子上，指尖却没再碰那枚鹰徽，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身上。不知是不是光线的缘故，他总觉得此刻的李知许，眉眼间竟有了几分林芝絮的影子——尤其是那双微微泛红的眼睛，带着倔强又示弱的神色，像极了当年林芝絮被他惹生气后，别扭着不肯低头的模样。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李知许敏锐地捕捉到他眼神里那一闪而过的恍惚。她知道，机会来了。
她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声音放得又轻又软，带着刻意压抑的哽咽：“许知珩……绳子太紧了……”
许知珩没说话，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节奏杂乱无章。
李知许咬了咬下唇，让本就苍白的唇瓣染上一丝血色，再抬眼时，眼底已蒙了层水汽，像只受惊的小鹿：“手腕好疼……求求你，帮我松一点好不好？就一点点……”
她微微侧过脸，恰好让光线照亮她眼角那颗极淡的泪痣——林芝絮的眼角，也有一颗一模一样的痣。
许知珩的指尖猛地顿住。
记忆突然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那年在瑞士的雪山上，林芝絮滑雪时摔了一跤，脚踝肿得像馒头，也是这样红着眼眶看他，声音软软地抱怨：“阿珩，好疼啊，你帮我吹吹嘛。”
那时他心疼得不行，蹲在雪地里给她揉了整整一个小时，直到她笑着说“骗你的啦，没那么疼”，才发现自己的手都冻僵了。
眼前的人明明是李知许，是那个一次次给他找麻烦、毁他计划的女人，可那张脸，那语气，却精准地踩在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你以为这样有用？”许知珩的声音有些发紧，刻意板起脸，可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她手腕上的伤，“李知许，别玩这种把戏。”
“我没有……”李知许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顺着脸颊滑到下巴，再滴落在衣襟上，“我真的疼……你要是不放心，就松一点点，我不动，好不好？”
她刻意模仿着林芝絮说话的语气，尾音微微上翘，带着点撒娇的意味，连眼神都学得有模有样。
许知珩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看着李知许眼泪汪汪的样子，又想起林芝絮临终前躺在病床上，气若游丝地抓着他的手说“阿珩，我好疼”，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扎了一下。
“就松一点点。”他听见自己这样说，语气里的冰冷不知不觉褪去了几分。
李知许在心里松了口气，脸上却依旧是那副脆弱又依赖的表情：“谢谢你……”
许知珩站起身，一步步走到她面前。他的手指碰到绳子时，李知许下意识地缩了一下，像受惊的小动物。这个动作让他的动作顿了顿，随即放缓了力道，小心翼翼地将绳子松开了半寸。
勒紧的压力骤然减轻，血液重新流通带来一阵酥麻的痒痛。李知许低低地“嘶”了一声，眼角的泪又多了几分。
“够了吗？”许知珩的声音有些不自然。
“嗯……”她轻轻点头，睫毛上还挂着泪珠，“谢谢你，阿珩。”
这个脱口而出的称呼，让两人都愣住了。
许知珩猛地回神，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他看着李知许那张酷似林芝絮的脸，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竟差点被迷惑——这女人根本不是在示弱，她是在利用林芝絮！
一股怒火混杂着被冒犯的怒意冲上心头，他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李知许，你敢用她来骗我？”
李知许心里一紧，知道刚才那声“阿珩”太过刻意，反而暴露了。但她没有慌乱，反而顺着他的怒意，露出一副委屈又茫然的表情：“我……我没有骗你啊……我只是觉得，这样叫你，你或许会对我好一点……”
她垂下眼，声音低得像耳语：“我知道我不如她……可我真的好怕……”
示弱要示到底，这是她此刻唯一的选择。
许知珩的怒火像是被戳破的气球，骤然瘪了下去。他看着李知许那副小心翼翼、生怕惹他生气的样子，竟莫名地想起林芝絮刚认识他时，也是这样怯生生的，总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好。
他沉默了片刻，终是没再追究，只是后退一步坐回椅子上，语气恢复了几分平静：“安分点，别耍花样。”
李知许悄悄抬眼瞥了他一眼，见他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眼神里的戾气确实淡了不少。她知道，这招起作用了。
只要再拖一会儿，只要沈蛰他们能找到突破口……
她轻轻舒了口气，将手腕往绳子松快的地方挪了挪，继续维持着那副柔弱无助的模样。
而许知珩，看似在盯着她，思绪却早已飘回了过去。那张与林芝絮相似的脸，像一面镜子，照出他心底最深的执念，也照出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动摇。
密室里的空气，似乎不再像刚才那样冰冷窒息了。
只是谁也没注意，通风口的栅栏后，一枚微型摄像头正悄悄转动着角度，将里面的一切，实时传向安全屋的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