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寒毒蚀骨·心火不熄(1 / 1)

冰冷的黑暗包裹着林薇,意识在无边的虚空中沉沉浮浮。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一种刺入骨髓的孤寂,仿佛宇宙尘埃般飘荡了亿万年。混沌中,一点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幽蓝光芒,在她意识深处执拗地闪烁,如同风中残烛,随时会熄灭,却始终不肯放弃。那是玄冰魄的核心,是她与这个陌生世界仅存的锚点,此刻正传递着一种奇异的、非语言的感知——冰冷、沉重,带着某种濒临破碎的锋锐感,如同无数细小的冰晶在切割着她的灵魂。

‘萧凛!’

这个名字如同惊雷,瞬间劈开了厚重的黑暗帷幕!昏迷前的最后一幕——他替她挡下那致命一击,身影被惨绿毒雾吞噬的画面——带着烧灼般的痛楚清晰重现。那沉重的冰冷感,分明是萧凛体内肆虐的蚀骨寒毒!玄冰魄与那阴毒的能量产生了某种跨越空间的、痛苦的共鸣。心脏处的冰晶印记骤然爆发出撕裂般的剧痛,这痛楚却成了唤醒意志的号角。

“呃啊——!”

一声短促而痛苦的嘶鸣从林薇干裂的唇间迸出,沉重的眼皮猛地掀开。刺目的烛光让她瞬间眯起眼,模糊的视野里,墨羽那张总是带着机灵笑意的脸此刻被焦虑和疲惫刻满,正凑得极近,眼下的青黑如同晕开的墨迹。

“老天爷!晚照!你可算醒了!你再不醒,我都打算用我的机关青蛙给你跳个招魂舞了!”墨羽的声音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颤抖,强撑的玩笑掩不住浓重的鼻音。她猛地抓住林薇冰冷的手,力道大得惊人,“感觉怎么样?哪里疼?渴不渴?饿不饿?想不想揍人?你昏迷整整三天了!”

三天!这两个字像冰锥刺入林薇的心脏。她猛地挣扎着要坐起,身体却像被拆散重组的破布娃娃,每一寸骨骼肌肉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心脏处的冰晶印记更是传来一阵阵灼烧般的空虚痛楚,那是力量过度透支、本源受损的警告。

“萧凛…萧凛他怎么样?”林薇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音节都牵扯着喉咙的剧痛,目光却死死锁住墨羽,里面燃烧着不顾一切的火焰,压过了身体的虚弱。

墨羽脸上的强笑瞬间凝固,像被寒霜冻结。她眼底掠过一丝深切的痛苦和无奈,握着林薇的手下意识地收紧,又颓然松开。“他…很不好。”墨羽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沉重的疲惫,“那鬼东西…蚀骨寒毒,名字不是白叫的。我用了最好的解毒散,吊住了命,但…”她深吸一口气,指向房间另一侧。

林薇顺着墨羽颤抖的手指望去。不远处一张临时搭建的木床上,萧凛静静地躺着。那张总是冷峻如冰雕的面庞,此刻呈现出一种令人心碎的灰败。嘴唇是乌青的,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膛的起伏。更可怕的是,他裸露在外的脖颈和手臂皮肤下,清晰可见一道道细密的、如同活物般缓缓扭动的青黑色脉络,像无数条阴毒的蛇在血管里蜿蜒爬行,贪婪地汲取着生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腥甜混合着金属锈蚀的冰冷气味,那是寒毒正在侵蚀血肉的死亡信号。

一股冰冷刺骨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林薇的心脏,远比玄冰魄的反噬更甚。她不知道从哪里爆发出一股力量,猛地掀开身上沉重的薄被,双脚踉跄着踏在冰冷的地面,刺骨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脊柱。她根本站不稳,身体晃了晃,几乎栽倒,却死死用手撑住床沿,指甲在粗糙的木头上刮出刺耳的声音。

“晚照!别动!你…”墨羽惊呼,急忙上前搀扶。

“扶我过去!”林薇打断她,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那双因虚弱而显得更大的眼睛,此刻燃烧着近乎疯狂的光芒,死死盯着萧凛的方向。什么透支,什么本源损伤,什么玄冰魄的反噬警告,都被她抛诸脑后。她只要他活着!

墨羽看着林薇眼中那不顾一切的火焰,劝阻的话堵在喉咙里,最终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她小心翼翼地搀扶住林薇几乎无法支撑重量的身体,两人一步一步,如同跋涉在泥泞的沼泽,艰难地挪到萧凛的床边。每一步靠近,那股来自萧凛体内、带着死亡气息的阴寒就越发清晰刺骨,与他身体散发的微弱热气形成诡异而残酷的对比。

林薇挣脱墨羽的搀扶,几乎是扑倒在萧凛的床边。冰冷粗糙的木板硌着她的膝盖,她却毫无所觉。她伸出颤抖得厉害的手,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扭动的青黑毒纹,轻轻覆上萧凛的手背。那触感,冰冷僵硬得如同冬日河底的石头!

就在她的指尖接触到他皮肤的瞬间——

嗡!

心脏处的冰晶印记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尖锐灼痛!仿佛有一块烧红的烙铁直接按在了她的灵魂上!与此同时,一股庞大、阴寒、充满腐蚀恶意的能量洪流,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顺着两人接触的皮肤,狂暴地逆冲而来!这股力量带着强烈的破坏意志,冰冷刺骨,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灼烧感,疯狂地试图钻进她的经脉,啃噬她的生机!

“噗——!”林薇眼前一黑,喉头一甜,一口鲜血毫无预兆地喷了出来,星星点点溅落在萧凛灰败的脸颊和她自己颤抖的手背上,红得刺目惊心。

“晚照!”墨羽魂飞魄散,一把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别…别碰我!”林薇猛地抬手阻止墨羽靠近,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亢奋。她死死盯着自己沾血的手,又看向萧凛。刚才那股疯狂的冲击并非全是坏事!在寒毒力量与她本源寒气激烈碰撞的刹那,玄冰魄深处,一段极其古老、晦涩、冰冷的信息碎片,如同被暴力激活的尘封符文,骤然涌入她的意识!

那信息冰冷、宏大、非人,阐述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法则:

寒煞为引,阴阳为炉。调和失衡,需以命为薪。

这十六个字如同冰锥凿刻在灵魂深处,瞬间让林薇明白了玄冰魄的本质——它并非恩赐,而是一把双刃剑,一种需要燃烧自身生命本源才能引动天地寒煞之力的禁忌钥匙!每一次使用,都是在点燃自己的生命之火!而此刻,她想要引动的,是天地间至阴至寒的煞气,去对抗萧凛体内那同样阴寒、却充满邪秽的蚀骨之毒!

代价,必然是她的命元!

“墨羽…”林薇喘息着,嘴角的血迹蜿蜒如赤蛇。她抬起头,脸上毫无血色,唯有那双眼睛亮得骇人,燃烧着一种近乎献祭的疯狂,“帮我…把他扶起来…坐直!快!”

墨羽被林薇眼中的决绝和疯狂震慑了,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晚照!你要干什么?!不行!你身体根本承受不住!你会…”

“我说快!”林薇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那是濒临崩溃边缘的孤注一掷,“想救他,就照做!没时间了!我能‘看’到…那毒…在啃他的骨头!”

墨羽浑身一颤,看着萧凛皮肤下那些蠕动得更加剧烈的青黑毒纹,仿佛真的听到了恶毒的啃噬声。她咬紧牙关,脸上最后一丝犹豫被痛苦和决断取代。她不再言语,动作迅捷而沉重,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萧凛扶坐起来,用被褥和枕头在他身后牢牢支撑住。

林薇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爬上床榻,盘膝坐在萧凛身后。冰冷的木板透过薄薄的衣料刺激着她虚弱的身体。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喉咙里翻涌的血腥气,努力凝聚溃散的精神。意识艰难地沉入心口那片灼痛空虚的所在——玄冰魄的印记核心。

那里,曾经充盈的幽蓝寒光如今黯淡稀薄,如同风中残烛。而在印记深处,那道之前就存在的细微裂痕,在强行感知寒毒冲击后,似乎又悄然蔓延了一丝。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虚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从印记深处不断涌出,提醒着她死亡的迫近。

‘以命为薪…以命为薪…’

古老的箴言如同丧钟在灵魂深处回荡。林薇没有犹豫,甚至没有恐惧。她将自己残存的、所有的意志,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狠狠地压向那道黯淡的冰晶印记!不是索取力量,而是点燃!点燃印记深处那属于她自身的生命本源!

“呃啊——!”

比之前强烈百倍的剧痛瞬间从心脏炸开,席卷全身!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从心脏内部向外疯狂穿刺!林薇的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牙齿深深陷入下唇,鲜血再次溢出。皮肤表面瞬间凝结出一层薄薄的白霜,体温急剧下降。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生命流逝的、细微的“沙沙”声,如同沙漏走到了尽头。

代价,开始了!

然而,伴随着这撕心裂肺的燃烧,一股精纯到极致、冰冷到极致的本源寒气,终于被强行榨取出来!这不再是之前她引动的天地寒气,而是她自身生命精粹所化的、最核心的“玄冰之息”!它如同一条极度凝练、闪烁着幽蓝星芒的冰线,带着林薇决绝的意志,顺着她紧贴在萧凛后背的手掌劳宫穴,小心翼翼地、如履薄冰地探入他那被寒毒肆虐、如同冰封战场的经脉!

瞬间,林薇的意识被强行拖入了一个更加冰冷、更加绝望的领域!

萧凛的体内,不再是血肉之躯,而是一片被极寒风暴和剧毒瘟疫双重蹂躏的死亡冻土。原本强健宽阔的经脉,此刻覆盖着厚厚的、不断蠕动的青黑色冰晶苔藓(蚀骨寒毒具象化),散发着腐朽腥甜的气息。这些毒苔疯狂地侵蚀着经脉壁,贪婪地吞噬着残余的内力生机。而更深处,那蚀骨的寒意如同无数根冰冷的毒刺,深深扎进他的骨骼,贪婪地吮吸着骨髓中的精华。萧凛自身残存的内力(呈现出黯淡的银色,如同破碎的刀锋)被压缩在几个狭小的节点,如同被围困的孤军,左冲右突,却不断被青黑色的毒潮蚕食、冰封,每一次挣扎都带来更深的痛苦和虚弱。整个“世界”充斥着死寂、冰冷和缓慢而不可抗拒的衰亡气息。

林薇的玄冰之息,如同投入这片死寂冻土的一缕微弱却纯粹的幽蓝星光。它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狂暴的银色刀锋(萧凛残存的内力本能地对外来力量产生排斥),艰难地在青黑色的毒苔和冰冷毒刺的缝隙中穿行。它所过之处,那些疯狂蔓延的青黑色毒苔仿佛遇到了天敌克星,发出无声的“嗤嗤”尖啸,剧烈地扭动退缩着!被毒苔覆盖的经脉壁,暂时显露出一丝原本的色泽。

有效!林薇精神一振,强忍着本源燃烧带来的灵魂撕裂般的剧痛,更加专注地引导着那一缕宝贵的玄冰之息,如同最高明的绣娘,在致命的荆棘丛中穿针引线,试图清理出一条靠近萧凛心脉的狭窄通路。她不敢贪功冒进,玄冰之息太微弱了,一旦被狂暴的寒毒反扑或者被萧凛自身混乱的内力误伤,后果不堪设想。

时间在极致的痛苦和专注中失去了意义。每一秒的坚持,都伴随着生命沙漏的疯狂倾泻。林薇的视野开始发黑,耳中嗡嗡作响,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汗水刚渗出毛孔就凝结成冰珠滚落。她全靠一股顽强的意志在死死支撑。

就在她艰难地引导玄冰之息,即将触及萧凛心脉附近一处被青黑色毒苔重重包围的银色内力节点时——

异变陡生!

那处节点中,一股极其微弱、却蕴含着不屈战意和某种古老气息的银色力量(属于萧凛的某种本源或家族印记),似乎感应到了玄冰之息那纯粹的“净化”与“守护”之意,猛地挣脱了毒苔的束缚,主动探出一丝,极其微弱地、带着试探性地触碰了一下林薇的幽蓝寒线!

嗡!

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瞬间席卷了林薇的整个意识!并非力量的融合,而是一种更高层面的、灵魂深处的共鸣!仿佛冰封的河面下,两股潜流终于相遇。玄冰之息传递的“守护”意念,与那银色力量中蕴含的“不屈”与“守护”的信念,在濒死的绝境中产生了奇妙的同频震荡!

这一刹那的共鸣,让林薇的玄冰之息仿佛得到了某种微弱的加持,光芒瞬间稳定了一丝,对寒毒的压制力也陡然增强!那顽固的青黑色毒苔在幽蓝星芒的照耀下,发出了更凄厉的无声嘶鸣,退缩的速度明显加快!

有效!真正的转机!

林薇心中涌起狂喜,正要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集中力量冲击那处节点——

“哐当!”

一声突兀而巨大的撞击声,如同惊雷在死寂的房间里炸响!实验室那扇沉重的、用铁皮和硬木加固过的门,被一股蛮横的力量从外面猛地撞开!

林薇的精神高度集中在萧凛体内那微妙而脆弱的平衡上,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她的意识核心!她浑身剧震,引导玄冰之息的心神瞬间失守!那缕维系着萧凛一线生机的幽蓝寒线剧烈地波动起来,如同风中残烛,几乎就要崩断!

剧痛和反噬如同狂潮般反卷而回!

“噗——!”林薇再次喷出一大口鲜血,眼前彻底被黑暗笼罩,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最后残存的意识只捕捉到门口逆光处,几个穿着宫中禁卫服饰、神色倨傲的身影,以及墨羽惊怒交加的厉喝:

“谁?!滚出去!皇城司办案重地,擅闯者死!”

门外凛冽的夜风灌入,带着深秋的肃杀和雨水的湿气,瞬间冲淡了室内浓重的药味和血腥气。三个身影逆着走廊昏暗的光线矗立在门口,如同三尊冰冷的铁像。

为首之人身形瘦高,穿着深紫色内侍常服,外罩一件不起眼的玄色半臂,面容白皙,颧骨微高,一双细长的眼睛精光内敛,正是襄王赵元侃的心腹内侍,王继恩。他身后跟着两名魁梧的禁卫,甲胄鲜明,手按刀柄,眼神锐利如鹰隼,警惕地扫视着室内一片狼藉的景象——倒伏的林薇,灰败的萧凛,以及挡在床前、手持一柄闪烁着幽蓝电弧怪异短杖、怒目圆睁的墨羽。

王继恩的目光飞快掠过昏迷吐血的林薇,在萧凛脖颈间那狰狞蠕动的青黑毒纹上停顿了一瞬,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异芒,随即恢复成一潭深水般的平静。他脸上挤出一个程式化的、带着几分谦卑却又隐含疏离的微笑,微微躬身,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在场每个人都听得清楚:

“惊扰墨羽姑娘,还有…林娘子了,实乃罪过。”他语速平稳,毫无波澜,“襄王殿下心系京城安危,更忧心萧指挥使与林娘子的伤势。此番汴京大乱,林娘子临危显‘能’,于金明池力挽狂澜,救民于水火,功在社稷。殿下特遣咱家前来探望,并奉上宫中珍藏的‘九转还魂丹’三粒,以助二位贵人早日康复。”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通体莹白的羊脂玉盒,盒盖微启,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异香瞬间弥漫开来,带着草木精华的馥郁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金属冷冽,闻之令人精神一振。这香气霸道地压过了血腥和药味,显非凡品。

墨羽紧绷的神经没有丝毫放松,手中的电击短杖(“惊蛰”)前端蓝芒吞吐不定,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如同蓄势待发的毒蛇。她死死盯着王继恩那张看似恭敬的脸,冷笑一声,声音因愤怒和戒备而微微发颤:“探望?王都知这探望的方式可真够‘别致’的!撞门而入,惊扰救治,这就是襄王府的礼数?九转还魂丹?好东西!不过晚照和萧大人现在虚不受补,这‘好意’,心领了!”她刻意加重了“虚不受补”四个字,身体像护崽的母狮般牢牢挡在床榻前,隔绝对方探究的视线。

王继恩脸上的笑容纹丝不动,仿佛没听出墨羽话中的讥讽和抗拒。他向前轻轻踏了一步,动作看似随意,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让两名禁卫也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

“墨羽姑娘言重了。”他声音依旧平稳,目光却锐利地越过墨羽的肩膀,精准地落在林薇苍白如纸、嘴角染血的脸庞,以及她心口位置——那里,在单薄的衣衫下,似乎隐约透出一点极其微弱、却异常顽固的幽蓝光芒。“殿下深知林娘子此次损耗过甚,非寻常药物可补。这‘还魂丹’药性虽猛,却最能固本培元,吊住那一口先天之气。林娘子身负奇‘能’,关乎汴京乃至天下安危,实乃国士无双。她的安危,就是大宋的安危。殿下…实是忧心如焚啊。”他话语恳切,将“能”字咬得极轻却又异常清晰,那份“忧心”背后赤裸裸的试探和掌控欲,如同冰冷的针,刺向在场的每一个人。

墨羽的心沉了下去。襄王的目光果然盯上了晚照的能力!这哪里是送药,分明是借着探视之名,来确认晚照的状态和价值,甚至…是来“接收”成果的!她握紧了“惊蛰”,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如何周旋。硬拼?对方有备而来,两个禁卫气息沉稳,绝非庸手,自己还要护着两个重伤员…几乎不可能!

就在这剑拔弩张、空气凝固得几乎要滴下水来的时刻——

“唔…”

一声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呻吟,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僵局。

声音来自林薇!

她纤长如蝶翼的眼睫剧烈地颤动了几下,沾着血渍的睫毛如同挣扎的蝶,沉重地、极其缓慢地掀开了一条缝隙。视野里一片模糊的重影,剧烈的心悸和灵魂被撕裂般的痛楚让她几乎再次昏厥。然而,一股更强烈的意念支撑着她——萧凛!还有眼前这带着伪善面具的威胁!

模糊的视线艰难地对焦,终于看清了王继恩那张看似谦恭、眼底却深藏算计的脸。

“呵…”林薇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而嘶哑的轻笑,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一种令人心悸的疲惫,却又奇异地透着一丝洞悉一切的冰冷嘲讽。她甚至没有力气转头,只是微微转动眼珠,目光如同淬了冰的针,直直刺向门口的王继恩。那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哀求,只有一片燃烧殆尽的灰烬中残留的、不容侵犯的寒芒。

“襄王殿下…有心了。”她的声音微弱得如同耳语,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破碎的肺腑里挤出来的,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房间里。“这药…金贵,晚照…福薄命贱,受不起。”她喘息着,嘴角努力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我的‘能’…烧的是命…殿下若想要…”她顿了顿,仿佛在积蓄最后一点力气,目光扫过王继恩和他身后的禁卫,那眼神如同在看几件死物,“…拿…命来换便是。”最后几个字轻飘飘落下,却带着千钧重压和玉石俱焚的决绝!

王继恩脸上那万年不变的谦恭笑容,终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僵硬。他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精光一闪而逝,深深地看了林薇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有探究,有评估,甚至有一丝被那冰冷决绝所触动的忌惮。他沉默了两秒,空气仿佛凝固了。

“林娘子言重了。”王继恩的声音依旧平稳,但那份刻意的谦卑淡去了不少,多了几分公事公办的疏离,“殿下爱才之心,天地可鉴。既然林娘子需要静养,咱家便不多叨扰了。丹药奉上,用与不用,全凭林娘子心意。只盼二位贵人早日康复,汴京城…离不开二位。”他不再多言,将那莹白的羊脂玉盒轻轻放在门边一张倾倒的木案上,动作轻巧无声。随即,他再次躬身一礼,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转身便走。

“我们走。”平淡无波的命令。

两名禁卫如蒙大赦,紧绷的身体略微放松,警惕地扫了一眼依旧持杖戒备的墨羽和床上气息奄奄的两人,迅速跟着王继恩退出门外,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那扇被撞开的门板在夜风中无力地晃荡着,发出“吱呀”的呻吟。

墨羽直到对方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楼梯口,才猛地松懈下来,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她踉跄一步,扶住旁边的桌子才站稳,大口喘息着,心脏狂跳如同擂鼓。刚才那短短的对峙,消耗的心神不亚于一场恶战。她立刻扑到门边,迅速检查了一下门轴(被撞得有些变形),然后吃力地将沉重的门板拖回原位,用一根粗大的门栓死死抵住,又搬过一个沉重的工具箱顶在门后,这才觉得稍稍安全了一点。

她快步回到床边,先查看林薇的情况。林薇在说完那句决绝的话后,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再次陷入半昏迷状态,气息微弱得吓人,唇边的血迹刺目惊心,但心口那点微弱的幽蓝光芒,却如同风中的残烛,顽强地、极其缓慢地闪烁着。

“晚照…撑住啊…”墨羽的声音带着哭腔,手忙脚乱地掏出金针,再次刺入林薇几处大穴,试图稳住她溃散的气机。她能感觉到林薇体内的生机如同开闸的洪水般飞速流逝,那是一种生命本源被点燃后的可怕枯竭。她颤抖着拿起王继恩留下的那个羊脂玉盒,打开。三颗龙眼大小、通体浑圆、散发着浓郁金红光泽和奇异冷香的丹药静静躺在锦缎上。药香扑鼻,闻之确实令人精神一振,显然蕴含着庞大的生机。

墨羽眼中挣扎之色剧烈闪动。这药无疑是救命的宝丹,但襄王的目的昭然若揭。用,等于饮鸩止渴,将晚照彻底暴露在皇权的觊觎之下;不用,晚照可能撑不过今晚!

“管不了那么多了!”墨羽眼中闪过一丝狠色,猛地拿起一颗丹药。她不敢整颗喂下,用匕首小心翼翼地刮下薄薄一层金红色的药粉,然后撬开林薇紧闭的牙关,将药粉混着温水,一点点灌了进去。

药粉入喉,效果立竿见影。林薇原本微弱得几乎消失的呼吸,似乎稍微平稳了一丝,灰败的脸色也似乎有极其细微的回暖迹象。墨羽稍稍松了口气,这才顾得上去看萧凛。

然而,当她的目光落在萧凛脸上时,刚刚放下的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

萧凛的情况…变了!

之前他脖颈和手臂皮肤下那些如同活蛇般扭动的青黑色毒纹,竟然在林薇本源玄冰之息短暂的压制和冲击下,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它们并未被完全清除,反而像是被激怒的蜂群,或者是为了对抗那侵入的“净化”之力,发生了某种异变!

一部分毒纹依旧保持着青黑色,但蠕动的速度似乎减缓了,颜色也黯淡了一些,像是被冻僵的蛇,这是被玄冰之息暂时压制的区域。

而另一部分毒纹,尤其是在靠近心脉附近、林薇玄冰之息最后试图冲击的那个银色内力节点周围,毒纹的颜色竟诡异地加深,变成了近乎墨汁般的漆黑!这些漆黑的毒纹如同被赋予了生命,更加狂暴地扭曲、膨胀,甚至微微凸起于皮肤表面,如同无数条愤怒的黑色蚯蚓在皮下钻行!它们疯狂地冲击、侵蚀着那个银色节点,试图彻底吞噬那点微弱的不屈银芒。同时,一股更加阴冷、更加暴戾的气息,混合着萧凛自身痛苦挣扎的微弱内力波动,从他体内隐隐散发出来。

更糟糕的是,萧凛原本只是灰败的脸色,此刻在眉心位置,隐隐透出一丝极其不祥的、针尖大小的暗紫色!如同死亡之花即将绽放的蕊!

“糟了!反噬?还是…毒变了?!”墨羽失声惊呼,头皮一阵发麻。蚀骨寒毒本就诡谲难缠,林薇强行介入,加上被王继恩惊扰导致气息紊乱,很可能打破了萧凛体内脆弱的平衡,反而刺激了寒毒发生更可怕的异变!这暗紫色…她在某本极其冷僻的毒经残页上似乎瞥见过类似的描述,是毒入膏肓、侵蚀心神的征兆!

墨羽的心沉到了谷底。晚照拼着命元点燃换来的短暂压制,似乎引发了更凶险的反扑!萧凛的情况,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急转直下,朝着更不可测的深渊滑落!

“怎么办…怎么办…”墨羽急得团团转,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飞快地翻找着旁边堆满的瓶瓶罐罐和古籍残卷。“蚀骨寒毒…蚀骨…至阴至寒…以毒攻毒?不,不行,晚照的寒气已经是极限了…中和?需要至阳之物…可哪里去找纯阳至宝…”她的目光扫过桌上那盒九转还魂丹,这丹药生机磅礴,属性偏温,但此刻用来对抗这变异的寒毒,无异于杯水车薪,甚至可能成为毒物的养料!

就在墨羽心急如焚、束手无策之际——

“笃…笃笃…笃笃笃…”

一阵极其轻微、却富有节奏的敲击声,突兀地从实验室唯一那扇狭窄的、被厚木板钉死的后窗方向传来!

声音很轻,在寂静的夜里却异常清晰。不是风吹,也不是老鼠,是有人在用一种特定的暗号敲击!

墨羽浑身汗毛瞬间倒竖!她猛地转头,警惕地盯向那扇被封死的窗户,手中的“惊蛰”短杖再次亮起幽蓝的电弧。又是谁?襄王去而复返?还是鬼鸮的人?这地方是萧凛的秘密据点之一,知道的人屈指可数!

“谁?!”墨羽压低声音厉喝,身体紧绷如弓弦。

窗外的敲击声停顿了一下,随即,一个刻意压得极低、嘶哑如同砂纸摩擦、却又带着一丝莫名熟悉感的声音,透过木板的缝隙,艰难地挤了进来:

“墨羽…丫头…别放‘电’…是…老瞎子…”

老瞎子?!

墨羽瞳孔骤然收缩!那个大相国寺后院扫地、神神叨叨、浑身脏兮兮、眼神浑浊的老僧?他怎么会找到这里?又怎么知道这个暗号?!

“你…你怎么…”墨羽惊疑不定,靠近窗边,依旧保持着高度戒备。

“咳…咳咳…”窗外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伴随着粗重的喘息,“没…没工夫解释…听好…那小子…中的不是单纯的‘蚀骨寒毒’…是‘玄冥引’!引的是…九幽之下的…‘魇髓’!靠阴寒压制…是找死!只会让它…吃得…更壮!”老瞎子的声音断断续续,却语出惊人!

玄冥引?魇髓?!墨羽从未听过这些名字,但老瞎子点出的关键——靠阴寒压制只会让毒物变得更强大——却瞬间点醒了她!印证了萧凛此刻毒纹异变的现象!

“那…那怎么办?!”墨羽急切地追问,心脏狂跳。这个神秘的老瞎子,此刻成了黑暗中唯一可能抓住的稻草。

“火…”老瞎子的声音更加微弱,仿佛随时会断气,“不是凡火…是…‘心火’…或者…‘地肺火煞’…引其…焚髓…炼毒…这是…唯一生机…”

心火?地肺火煞?墨羽听得一头雾水,这都什么跟什么?心火怎么引?地肺火煞又去哪里找?

“丫头…汴京城下…金水河…源头…旧酸枣门外…废窑…深处…有…一线火煞地脉…很弱…但…够用了…”老瞎子艰难地说出一个地点,“带他去…越快…越好…再晚…等‘魇髓’彻底…醒过来…神仙难救…还有…那女娃…别让她…再烧命了…带她…一起…火煞…或许…能补她…亏空…”

说完这些,窗外又传来一阵剧烈的、仿佛要把肺咳出来的喘息声,接着便是重物拖行的声音,越来越远,很快消失在呼啸的风声中。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个飘渺的幻觉。

墨羽呆立在窗边,冰冷的夜风从未封严的缝隙里钻进来,吹得她遍体生寒,却又让她混乱的头脑瞬间清醒了许多。老瞎子的话匪夷所思,但关于寒毒异变的判断精准得可怕,而且他点出的地点——废窑…金水河源头…墨羽猛然想起,萧凛以前似乎提过一句,说那里地下有微弱的地热,前朝曾有人试图开窑烧瓷,但因火力不稳作罢,成了废墟。难道…真有一线地火?

心火?地肺火煞?焚髓炼毒?

每一个词都如同天方夜谭,却又在绝望中透出一丝微光。看着床上萧凛眉心那越来越明显的暗紫色,以及林薇那微弱却依旧在燃烧的幽蓝印记,墨羽狠狠一咬牙,眼中爆发出决绝的光芒!

管不了那么多了!死马当活马医!废窑!必须立刻去!

她不再犹豫,转身冲到实验台边,疯狂地翻找起来。一些特制的、可以隔绝气息和微弱能量波动的油布,几瓶效果最强的麻痹烟雾弹(“五里雾”),几块高能的压缩干粮,还有最重要的——那个装着三颗九转还魂丹的羊脂玉盒!这东西蕴含庞大生机,关键时刻或许能吊命!她把所有可能用上的东西一股脑塞进一个特制的防水牛皮背囊。

接着,她冲到房间角落,猛地掀开一块巨大的帆布。下面,赫然是一架结构精巧、形似巨大蝙蝠骨架、覆盖着坚韧油布和藤条的——小型人力滑翔翼!这是她为萧凛设计的紧急撤离工具(代号“夜枭”),一直处于半成品状态,从未真正试飞过!

墨羽眼中闪过一丝疯狂。拼了!她以最快的速度检查关键部件,尤其是连接机翼的铰链和操控索。时间紧迫,只能赌一把!

“晚照!萧冰块!坚持住!我们换地方!”墨羽一边奋力将沉重的“夜枭”拖到窗边(这扇窗户更大,但也被钉死),一边回头对着床上昏迷的两人低吼,仿佛在给自己打气。她拔出腰间的工具锤,毫不犹豫地开始疯狂砸向封窗的木板!

“哐!哐!哐!”

沉闷的敲击声在寂静的实验室里回荡,木屑纷飞。墨羽的动作粗暴而迅捷,汗水顺着她沾满灰尘的脸颊滑落。每一锤下去,都像是砸在命运的枷锁上。窗外,是未知的险途,是神秘老瞎子指点的渺茫希望,也是唯一可能的生路。

寒风从被砸开的缝隙里呼啸而入,吹得油灯的火苗疯狂摇曳,将墨羽奋力砸窗的身影投射在墙壁上,巨大而扭曲,如同一个搏击风车的孤勇骑士。

最新小说: 废柴女修是万人迷?天天在修罗场 恶毒女修断情后,六个大佬争疯啦 年代锦鲤福运旺,糙汉一家宠上天 娇软娘子勾勾手,冷情郎君掐腰宠 蓄意献吻 修仙界第一干饭人 我,美食主播,网友疯狂舔屏! 睁眼先杀白眼狼!嫡女断亲虐全家 毛茸茸怎么会凶?我御兽带飞祖国 挺孕肚寻夫,禁欲大佬宠妻上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