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清水村,张兰花炖猪肉的手艺,她敢说是第二,没人敢说是第一。
喏!没见蔡大梅正一错不错的盯着张兰花的每一个动作呢吗?
那酸菜血肠里的五花肉被逼出了油脂,融进酸香的汤汁,渐渐浮起了一层诱人的金黄的油花。
“婶子,这也太香了吧!就是城里的酒楼都比不上你一丝一毫!”念平安使劲儿咽了咽唾沫,喉结上下滚动,眼珠子都快掉进锅里了。
张兰花也不说话,只是挺直了腰杆,用木勺敲了敲锅边。
那丁零当啷的声响仿佛是在说:“用得着你小子拍我马屁?”
张兰花脸上那得意的表情引来一片哄笑。
月亮又爬的高了一些。
皎洁的月光从天而降,像是赐予世间的祝福,将一切黑暗驱散。
就着火把和月光,各家的半大小子们将各家的长条凳都搬了出来,在刘春桃家的场院里凑成了一条歪歪扭扭的首尾相接的长龙。
老旧的大碗、缺口的木盆叮叮当当的摆在那些望眼欲穿的人的面前。
当第一盆热气腾腾、浓香四溢的杀猪菜被大壮和苏二猴嘿哟嘿哟的抬上来时,那勾人的香味伴随着晚风萦绕在每一个人身边。
可是,谁都没有动筷子。
每个人都眼含希冀的看着刘春桃。
迎着那一双双炙热的眼睛,刘春桃压下心中的悸动,咳了一声,“那啥?我也不是会说话的人。
当时我觉得大家伙帮我们家实在是辛苦,便想着能让大家敞开肚皮吃一顿那就再好不过了。
想来山神老爷也听到了我的请求,也看到了大家的辛苦,才让我好运遇上了这头大家伙。
老干叔说山里的东西是谁发现的那就是谁的,那这头大野猪是我发现的,那我就有处置它的权利!
所以,请大家伙帮帮忙,尽量吃!快快吃!饱饱吃!”
“哈哈哈~~~”众人笑了起来,却都知道刘春桃的意思是什么。
刘春桃把第一勺舀给了元宝奶奶苏刘氏。
作为清水村年纪最大的长辈,看到刘春桃这样的举动,苏刘氏笑得牙不见牙。
接下来,也不用刘春桃动员了,满场院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动起筷子来。
刘春桃咽了咽嘴巴里的口水,用筷子小心翼翼的夹起一段血肠。
那血肠在汤汁的浸润下变成了深褐色,随着刘春桃的动作微微颤动。
放进口中小心翼翼的咬下,“刺啦”一声微响,紧致的肠衣应声而破。
顿时!软糯的猪血混合着丰富的油脂犹如热泉一样在舌尖爆发。
再夹起一簇酸菜塞进口中,那酸爽的滋味和丰富的油脂混合在一起,构成了人间的第一名的美味。
男人们偏爱那肥厚的油脂,夹起一块几近透明的肥肉,潦草急切的吹了几口之后就塞进口中。
“呼~~~哈!!!诶哟~~~”
这样的声音每隔几个呼吸就要响起,但男人们还是乐此不疲,将那一口口肥肉吞下了肚。
再喝上一口酸菜汤,吃上一口酸菜,那滋味儿!
就是神仙说带他上天那都是不换的!
“慢点儿吃!饿死鬼投胎呢!”女人们一边笑骂,一边把自己碗里的肥肉夹出来给自己的丈夫。
男人们憨憨一笑,又把碗里的瘦肉分给女人们。
女人们吃得可就斯文多了,一丝一丝、一块一块的小心翼翼的放进口中细细品尝。
那脸上的神情就像是在品味天上的琼浆玉露似的。
再看那早就饿了的小娃娃们,相约坐在一边细细咀嚼着嘴里油汪汪的五花肉片。
小孩子嘛,嘴巴小,那油脂像是迷了路似的流到了嘴角滴落在领口。
往常这可是要被骂的,但今日?
嘿!敞开肚皮吃了就成!
张兰花和金桂花满意的看着人们的反应,频频点头。
就好像看着人们吃得好,比她们自己吃饱了还重要。
一时间,咀嚼声、吸溜声、满足的喟叹、由衷的赞叹汇集在了一起,又升空,升到了墨蓝的天空。
让那天空也染上了一层金黄的油脂。
那一晚,镌刻在了清水村每一个人的心里。
苏老太一家也不例外。
不过看他们脸上那恶毒的神情,就知道镌刻在苏老太一家心里的怕是跟别人家的不一样。
这不,躲在不远处看着其乐融融的众人的苏行书像是想到什么似的,附在苏老太耳边讲了些什么,苏老太的眼睛“唰”的一下就亮了起来。
苏老太满意的看了看自己的大孙子,“还得是你啊!你这聪明劲儿随我!就算你大伯二伯以后有孩子了,也比不上你!”
苏行书低着头接受了来自苏老太的赞美,只不过在听到“你大伯二伯以后有了孩子”之后,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场院里的热闹氛围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影响。
等众人吃饱喝足之后,刘春桃看着还剩下的一扇猪肉,大手一挥。
苏有面便再次拿起了刀,将那扇猪肉分成了大小均匀的肉条。
临走时,每家每户都是提着肉条走的。
等众人全走光时,刘春桃看着木盆里早就被张兰花等人腌好的猪肉笑出了声。
要么说苏有面是个老把式呢!
全村二十来户人家,每家每户提走一块,他还给刘春桃家剩下带着猪大腿的半扇猪肉!
张兰花想着天气越来越热,放不住肉,趁着众人不注意的时候,就给她腌好了。
“大梅,挂起来!”
“好的,阿娘!”
日子一天天的过,距离跟全福酒家的掌舵人周延瑱签订合约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段文带着老妻带着一堆吃的、用的来到了刘春桃家。
进了清水村之后,跟段文打招呼的人很多。
主要是这段时间去全福酒家送平菇,多多少少也混熟了。
原本清水村的汉子们还觉得段文这样一个京城来的城里人怕是看不起咱们乡下人,谁知道,段文是真的把他们当人看。
众人当然知道段文是为了什么而来,也没有过多的耽误他的时间。
等段文夫妻俩看到变了样子的刘春桃家的时候,简直是可以用震惊来形容。
倒不是说她们家突然富丽堂皇了起来,而是那郁郁葱葱、蓬勃生长的不知名的树,将原本一片荒芜的山脚装点得绿意盎然。
等他从刘春桃口中听说了柿子叶的妙用和成熟的果实多么好吃之后,他就知道,全福酒家往后与刘春桃的合作又要再加一项了。
不过,段文除了是来郑重的表达自己的感谢之外,也是带来了京城的一个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