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时候来的?”姜莱捂着心口,这人走路惯没有声音。
“是你吃得太尽兴。”陆栖迟扫了一眼桌上的空盘子,有些惊讶。
他朝门口的侍女示意了一下。
“别误会。”陆栖迟坐在姜莱身旁,“今日大婚,本宫……”
今日大婚,按照规矩确实他们该同处一室。
姜莱点点头。
“我知道。”她下意识看了看内殿,就见里面正好只有一张床。
“殿下睡床上还是地下?”
陆栖迟神色微滞,烛光在他眼底碎成星芒,良久才淡声道:“自然是床。”
他指尖摩挲着袖口暗纹,余光瞥见姜莱挺直的脊背,忽然轻笑出声,“不过本殿下今夜乏了,劳烦太子妃睡地上。”
姜莱猛地转头,撞进他似笑非笑的目光里。
窗外夜风卷着红绸扑进屋内,将案上喜烛吹得明灭不定。
陆栖迟还是那个陆栖迟,一样狗!
“殿下金口玉言。”姜莱弯腰抱起软枕,铺盖在青砖地上时故意弄出声响,“只是明日若传出去,世人该说太子殿下薄情,新婚夜让太子妃睡地铺。”
陆栖迟解开外袍的动作一顿,月光透过窗棂爬上他清隽的眉眼:“你何时在意过世人眼光?”
若是在意,便不会几次三番做出与他人逃婚的举动。
他忽然俯身,温热的呼吸扫过姜莱耳畔,“幽州城外太子妃那一脚可是很用力呢?”
姜莱浑身紧绷。那段记忆如潮水翻涌而过,她猛的抬眸看向身后的男子。
“你!”
陆栖迟直起身子,漫不经心地将外袍甩在榻上。
锦被上绣着的并蒂莲在月光下泛着微光,讽刺得可笑。
他躺下身,背对着姜莱道:“睡吧,明日还要入宫请安。”
屋内重归寂静,唯有烛芯爆裂的声响。
姜莱盯着地上摇曳的烛影,白日的疲惫感涌上,她紧紧蜷缩着渐渐熟睡过去。
后半夜雷声骤起,豆大的雨点砸在窗棂上。姜莱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将她抱起,熟悉的龙涎香萦绕鼻尖。她挣扎了一下,却被按进温暖的胸膛。
“别动。”陆栖迟的声音带着困意,“地上凉。”
姜莱睁开眼,正看见他下颌的弧度。雷光闪过的瞬间,她分明瞧见他眼底的温柔,姜莱有些迷茫。
明明她和他只有利益关系,为何他总是在关键时候,在她明明下定决心要放弃他的时候,又突然出现给她希望。
最后又让她失望。
前世不听她解释,误会她与晏清梧有染,狠心对她灌下落胎药的是他,为了沈婉晴推她出去挡剑也是他,在她死后为他空置后宫的是她,得知她中毒生死之际不顾性命找寻解药也是她。
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他。
她恨自己的不坚定,更恨陆栖迟的看似有情实则无情。
窗外雨声渐歇,屋内的人却都未再言语,唯有彼此的心跳可闻。
黑暗中姜莱睁开眼睛,静悄悄从床上下来。
她推开窗户,任由冷风迎面而来,好似这样就能让她清醒过来。
她目光复杂地看着床榻上那个熟睡的身影,今生似乎有很多事情都与前世不太一样了。
陆栖迟并未在他们大婚前遇见沈婉晴,没有遇见自然便不会产生纠葛。
反倒是因为她此前的举动,倒是无意识将前世与现在的一些轨迹彻底错开。
若不是这般,当初她便不该手下留情。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姜莱握紧窗棂,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风裹着雨丝卷进屋内,吹得帐幔簌簌作响。陆栖迟在睡梦中无意识地皱眉,伸手摸索着被角,这个细微的动作却让姜莱喉咙发紧。
原来有些习惯是刻进骨子里不曾忘记的,前世她病重时,他每次夜半惊醒,也是这样下意识寻找她的体温。
“你既无情,又何必……”有做些让人误会到事情。
“还是说你这些都是装出来做给别人看的。”她轻声呢喃,声音被风声揉碎。
昏黄的烛火,在陆栖迟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他睫毛轻颤,嘴角似乎还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姜莱突然想起三日前侯府祠堂上,他当着姜家众人的面将她护在身后。
记忆里他的冷漠与温情,交替着出现在姜莱脑海。
他喜欢沈婉晴,却又得知她死后的消息毫不留情将人赶走,你若说她不喜欢她吧,他又能毫不留情将她推出去为她挡箭。
屋檐下的铜铃被风吹的叮当作响,惊飞了栖在枝头的夜枭。
“姜小姐真是好雅兴。”沙哑的男声从身后传来,“半夜不睡觉,倒是有兴致来赏雨。”
姜莱浑身血液瞬间凝固,回头时正对上陆栖迟半睁的眼。
他是何时醒的。
陆栖迟倚在床头,黑发散落在暗红锦被上,一双墨如点漆的眸子深不见底。
他唇角勾起:“还是说,姜小姐是在等什么人?”
他向来睡眠浅,适才姜莱下床他就已然醒了。
只是好奇天到底想要做什么,所以他并未着急睁开眼。
“殿下再说什么?”姜莱讪笑着合上窗户,“我能等什么人。”
“哼。”陆栖迟弯唇,“那人可就多了。”
陆栖迟这话意有所指,看来就是和她逃婚过不去了呗。
姜莱心内翻了个白眼,很无语澄清:“殿下我们只是合作关系。”
她和人来往都与他没有关系,他不该强硬干涉她的生活。
“时候不早了,殿下莫要开玩笑了。”姜莱适时打了个哈欠,朝床的方向走去。
这话却无疑不是在陆栖迟的雷点上蹦跶,他只觉得一股无名火冒起,脑瓜子嗡嗡的。
什么叫与他没有关系。
她现在是他的太子妃,就算是有名无实的那种,那也是他的!
他的人怎么可以惦记别人。
“姜莱!”陆栖迟扣住姜莱的手腕一把将她带回怀中,他垂眸眼神盯着他。
瑞凤眼闪着危险的光。
“需要本宫在提醒你一遍吗?你现在的身份,就算是心里在如何想着别的男子,你也给本宫憋着!”
“三年之期一日不满,你便一日不能离开!”重重吼出这句话,陆栖迟长腿一迈气呼呼地摔门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