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清梧自是明白的，只是如今他给不了她想要的。
“莱莱，我——”他欲言又止。
下一瞬姜莱伸手轻点他的唇瓣，堵上晏清未说出口的话。
他们都知道彼此心里的答案。
“我会等你的，等你带我回家的那一天。”
夜空炸开第一缕烟火，姜莱忽的凑近晏清梧耳畔，在他震惊的微微散大的瞳孔里。
缓缓吐出那一句话。
“你要做什么便放心去做，我永远会站在你身旁。”
“我会陪着你，就像你上辈子陪着我一样。”
复国之路很难，但如果晏清梧要去做，那姜莱会陪着他。
晏清梧瞳孔剧烈震颤，耳旁炸开的烟花声都不及那句“上辈子“震耳欲聋。
他反手扣住姜莱的手腕，指腹触到她腕间跳动的脉搏，仿佛在验证某个荒诞却灼人的猜想：“莱莱，你...还记得？“
姜莱仰头，含笑看向他骤然苍白的脸，指尖抚过他紧蹙的眉峰。
上辈子他护了她一辈子，为了护她余生安稳，放弃唾手可得的皇位，放弃手刃杀父仇人的机会，只为护她平安。
此刻月光为晏清梧的轮廓镀上银边，她突然想起上一世他战死前留下的那句“来世...“
“清梧哥哥。“姜莱垫脚与他额间相触，她的睫毛扫过他冰凉的眼睑，“这一世换我守着你。“
她姜莱这辈子真的欠他晏清梧太多太多了。
话音未落，晏清梧已将她狠狠拥入怀中，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她嵌进骨血。
远处传来更鼓声响，姜莱将脸埋进他浸透冷梅香的衣襟。
上一世他为了复国，谋划了一辈子，却在得知姜家出事她被陆栖迟圈禁那晚不顾安危来救她，放弃了多年的筹谋，就为了确定她是否黯然，落得万箭穿心。
殊不知那只手陆栖迟为了引蛇出动，设好的“鸿门宴”。
是她害死了他。
姜莱眼眶微红，暗自决定这辈子换她做他晏清梧背后的影子，是暗卫、是谋士，更是永远不会松开的手。
当第二朵烟花在头顶炸开，她听见晏清梧沙哑的呢喃：“若这条路要赔上你的命...“
他不愿意让姜莱掺和进这些是是非非里，她该活在阳光下潇洒恣肆，就像她的名字说的那般。
愿将来，胜过往。
“我不怕。“姜莱抬起头，看着晏清梧的眼里映着漫天华光，“清梧哥哥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这条路……“
不等姜莱说完，晏清梧便再也控制不住，他猛然扣住她后颈，低头吻住那抹带着笑意的唇。
……
“公主。”
陆芷瑶心里酸涩得厉害，她看着不远处拥吻的二人，只觉得刚刚悸动的心一下子，被一盆冷水浇了透彻。
难得喜欢上一个人，却是这样草草的收场。
她不甘心。
“公主是天之骄女，喜欢一个人还需要与别人去争去抢？”小荷看着陆芷瑶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也是心疼坏了她自幼陪着公主，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个模样。
“公主若是喜欢，何不去求皇上娘娘赐婚？”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再说奴婢也没有听说，晏大人有喜欢的人……”
既然没有成亲，那一切就犹未可知，在她小荷家乡没成亲的人就说明还有机会。
“可以吗？”陆芷瑶却显得有些犹豫，小脸纠结着，双手无意识揪紧衣摆。
他会不喜欢吧，看他对那个女孩子那般在意。
若是她以皇权想威胁，只怕……
陆芷瑶显得心事重重。
“皇妹何时变得这般优柔寡断，患得患失了？”
却是自刚才就许久不见的陆栖迟，他本来是不想来这人多的地方凑热闹的。
但心里放心不下姜莱。
她看着就呆呆傻傻都，若是被别人骗走了可如何是好。
想到这陆栖迟脚步一转便朝着东街走了过来。
沿着曲水亭街一路往下，没见到姜莱却是见到了不该在这时出现的陆芷瑶。
“五皇兄。”陆芷瑶美眸凝滞。
记忆里她这位五哥哥，可从来不会参加这种灯会，他最是不喜欢热闹。
她目光下意识朝着陆栖迟身后看去，却是没看到想象当中的人儿。
不是陪皇嫂？
难道是走散了？这人流太大，走散也是正常。
陆芷瑶喃喃：“皇兄……”
陆栖迟垂眸望着陆芷瑶攥得发白的指尖，衣摆被揉出细密褶皱。
夜风卷着灯市喧嚣掠过，他忽而想起陆芷瑶幼时，她总爱跟在自己身后，捧着糖人脆生生唤他“五哥哥“的模样，不禁敛了敛眸色：“在想什么？“
陆芷瑶喉间发紧，目光游移着落在远处走马灯上。
“嗯。”陆芷瑶摇摇头，却突然岔开话题她不想，她的小女儿心事被太多人知晓。
她不是没有听说皇兄与姜大小姐之间的曲折，知晓他们感情没有看起来那么和睦。
想起陆栖迟适才那番话，犹犹豫豫。
可感情里的胆怯者，又何止她一个，面前这个人比起她有过之而无不及。
“皇兄既来寻皇嫂，为何独独一人？“
福至心灵，陆芷瑶悄然出声，话落才惊觉自己逾矩，陆栖迟一向不喜别人窥探他心事。
她慌忙屈膝行礼，发间珍珠流苏撞出细碎声响。
陆栖迟神色未动，袖中指尖却微微收紧。
他本是在东街寻了个遍，才顺着姜莱遗落的香囊气息寻到此处。
想起她攥着晏清梧的手奔向灯谜摊的，他眼神黯了黯。
他负手而立，玄色衣摆被夜风掀起一角，语气听不出喜怒：“我的事何时也需要向你交代吗？”
“皇妹不敢。”
陆芷瑶咬了咬唇，心里却又觉不甘心，她忽然抬头直视陆栖迟缓缓道：“五皇兄既担心皇嫂，为何不去寻？”
话音未落，便见陆栖迟周身气息陡然变冷，如腊月寒霜般扑面而来。
她心里一颤，却仍倔强道：“你刚刚不还说我犹犹豫豫，可你……”
“住口。”陆栖迟冷声打断，袖中双拳紧握，“不该问的莫要问。”
远处忽有孩童嬉笑跑过，撞翻一盏莲花灯，火光在青石板上陡然炸开。
“是吗？皇兄刚刚不还与我说要主动出击，说我犹豫不决，优柔寡断……”
现在他这副模样，可和他说的完全不一样。
话落，不等陆栖迟回应，陆芷瑶便福了福身带着小荷转身离去。
陆栖迟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良久才轻叹一声。
是啊，他陆栖迟可不也是个胆小鬼。
他自嘲笑笑，正要举步离开这个地方，忽闻街角传来熟悉的银铃声。
是姜莱腰间那枚银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