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半路时，祝明光脸色剧变，全力运转步法拉起许昭就跑：
“梁同玉刚刚捏碎了身份牌，但是我给她的防护法宝气息还在前面。”
也就是说，梁同玉遇险，捏碎了身份牌但没被传送出去。
许昭下意识召出本命剑在手：
“秘境法则出错了？魔气以往没有出现过改变秘境法则的效用吧？”
祝明光远远看见梁同玉和另一名妙音阁弟子站在一棵古树上陷入重围，索性将手中许昭抡圆扔了出去：
“以往也没出过亲传破坏封印的混账事。”
许昭刚想起自己的本命剑已经碎了，就被祝明光掷铁饼似得扔了出去。
她们抡大锤打铁的器修臂力这么强的吗？！
被迫“神兵天降”的许昭赶忙调整角度，顺着下落的力道用手中残剑抹了一只妖兽的脖子。
许昭利用她恐怖的肌肉力量在半空中将身一扭，脚尖狠狠踢上另一只妖兽的太阳穴。
两具尸体落下，砸落一片正疯狂向上爬的魔物，飞溅的血珠倒映出梁同玉和菖蒲茫然的神色。
碎成粉末的身份牌从她们指缝间滑下，像是行将流逝的希望。
许昭收回残剑，双手各持一把匕首解决了周围大大小小的妖兽和发狂的植被。
菖蒲被梁同玉扶着靠坐在树枝上，她头晕眼花、好不容易才恢复对外界的感知。
比视觉先恢复的是她的听觉。
梁同玉又惊又喜的一句“大师姐”落入耳中，菖蒲抬眼望去：
不远处一位穿着炼器宗宗服，眉目柔和的少女掷出一柄匕首。
那匕首在她手中活像一柄飞剑，卷起地上大大小小的魔物尸体装进储物袋里。
毕竟魔物尸体也是炼器的好材料。
菖蒲恍惚一瞬，暗自惊叹：
“祝明光”不愧是炼器宗首席。
掷个匕首都扔出了一股剑修的利索劲。
菖蒲长出一口气，吞下一枚回春丹后打算行礼道谢，却见梁同玉嗷嗷乱叫地扑向后来的一位女修：
“祝明光，你先前到哪躲懒去了，亏你还记得来救我们？”
“解轻云呢？你找到她了吗？她有没有事......”
菖蒲愣住了：
神兵天降的这位，不是祝明光吗？
许昭看见梁同玉的状态略有几分担忧：
她双眼通红、情绪异常激动，像极了魔气入体丧失神智的妖兽。
不过，树下还有祝明光呢。
许昭将心头疑虑暂且压下，把注意力放在菖蒲身上：
她看上去颇有些怔愣，不知是不是吓傻了。
看着她有些呆呆地转过眼珠来，许昭温和一笑：
“你好，我叫许昭，现为炼器宗亲传。需要我带你下去吗？”
菖蒲抱歉地笑笑：
“许师姐好，我叫菖蒲，是妙音阁小弟子。”
“我灵力耗尽无法自行下去，麻烦师姐了。”
五宗之间同气连枝，且各宗首席都是真正能冠压同代的天才。
因而，各宗弟子遇见别宗首席时都会尊称一声师姐、师兄。
虽然许昭被逐出剑宗，但剑宗也没有新任首席出现。
在不清楚许昭为人的时候，菖蒲这么称呼她是最不容易出错的选择。
许昭无奈地笑笑，轻轻扣住菖蒲的肩膀，带她自高空中飘下、轻盈落地：
“我已非剑宗弟子，唤我许昭便是。”
两人刚一落地，便见祝明光暴起按住梁同玉，招呼许昭：
“快，给她一剑洗洗脑子！”
许昭抬手，光明浩大的剑气照亮了梁同玉，也照亮了祝明光那犀利的眉眼：
丝丝魔气从梁同玉印堂中冒出；
难得正经起来的祝明光面色凝重、眉宇间隐有铁血杀伐之气，倒是比许昭还更像剑修。
菖蒲眉心微蹙，只觉眼前这人似曾相识：
“祝师姐？”
她依稀记得，在她初具灵智时，也曾在皇宫大殿中见到过那般相似的眉眼。
那人身披银甲、手持一对大锤逆光而来，一锤子便砸死了为祸人间数十载的昏君。
昏君的鲜血溅到了深宫中的编钟上，菖蒲也是因此初生灵智。
梁同玉身上的魔气渐渐被驱除干净。
祝明光听得菖蒲自述来历神色一阵恍惚，眼底渐渐泛起一层血色：
“陈年旧事罢了，既入仙门，往事何必再提？”
菖蒲却不这么想：
“我化形后，曾扮作宫女搜集史料，在诸多残缺不全的诗集、奏章与檄文中拼凑出了你的一生。”
“我只是没想到，你居然......还活着，入了炼器宗。”
“你甚至已经成了一宗首席，长老之下第一人，必要时可执掌宗主令、代领宗主之职。”
祝明光轻哼一声，眼底血色渐涨：
“他们居然会存下与我有关的史料，而不是拼尽全力抹除我所存在过的一切痕迹？”
许昭担忧她心魔又起，捏起剑指和刚缓过劲来的梁同玉对了个眼神。
梁同玉悄悄传音：
“别担心，大师姐心魔犯了的时候只会自伤、不会伤人。”
菖蒲也看得出祝明光状态不对，眼泪夺眶而出。
她嘴唇微微翕动，似是不忍，但更多的是不甘：
“不，那些史料不是官方留存，而是由宫女、妃嫔们悄悄记下、传颂的。”
“凡间战乱四起、朝廷丧权辱国、偏安一隅，女子们的处境也越发艰难。”
“原本那些受您感召、提拔得入庙堂的女官、女将们都不得不回归后宅，为人妻、为人母。”
“而她们的孩子甚至不被允许拥有健全的身体。”
“凡间裹脚之风盛行，女童们在懵懂无知、本该读书习武的年纪被生生折断足骨、缠成不足碗大、扭曲萎缩的‘三寸金莲’。”
祝明光倒吸一口凉气，眼中血色竟因菖蒲之言而消退了几分。
取代那猩红血色的，不是她一贯玩世不恭的神色，而是极其罕见的理智锐利。
那是许昭和梁同玉从未见过的神色，落在菖蒲眼中却分外熟悉亲切。
许昭和梁同玉自幼长在修真界，听得此言只觉毛骨悚然。
她们对凡人界的印象只有“仙不扰凡，下凡不可暴露修为”的规则。
她们只知凡间常有阴险狡诈、不择手段的权力斗争；
竟不知那轻飘飘的八个字落在实处，是如此让人惊悚。
祝明光的眼中尽是锐利锋芒，不像器修、像凡间君王：
“不然怎会有文人说那是一个‘吃人’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