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没摔(1 / 1)

苏姨娘有孕的消息瞬间成了席间的话题。

贺锦澜也随着众人缓缓站起,举起了面前那杯浅浅的蜜水。

她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的笑容,眉眼低垂,浅浅啜饮了一口。

席间暗潮汹涌,她却始终静默地吃着她面前的菜,动作斯文得不发出一丝声响。

膳毕,永定侯贺承宗意犹未尽地又饮了一巡酒,这才红光满面地踱步离席。

裴氏忙扶着老夫人回正院休息。众人也各自散去。

贺承宗并未回内宅歇息,而是脚下生风,径直去了外书房。

关上房门,他脸上那发自内心的笑容还未散去,坐在书案后,满心满脑都还是裴家那一万两白银的年礼!

这裴家,到底是江南豪商巨贾,出手之阔绰,远超他预期。

这一万两,对于现下处处需要打点的侯府来说,无疑是久旱逢甘霖。

他踱到窗下那张紫檀木大案前,上面早已摊开了那张墨迹未干的礼单。

贺承宗伸手,沿着礼单上“纹银壹万两整”几个大字细细摩挲着,眼神迷离票。

“好一个裴家,是懂分寸、知恩义的。”他口中喃喃自语,对裴家的识时务满意至极,连带着对养在府中的裴玲珑,好感度再次飙升。

念头至此,裴氏席间随口提的一句话,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他心里荡起了涟漪。

锦澜那丫头,手里竟还藏着那种好东西?

宫里流出来的有钱也买不到半匹的“浮光玉锦”?

这般贵物,穿在锦澜身上,岂不是暴殄天物!

但若是……

他脑海中浮现出裴玲珑身着华服,在一众世家勋贵面前光彩照人的情景,那通身的气派,定能为永定侯府增光添彩,更能为他贺承宗脸上贴金!

而且,裴玲珑那份对嫁入高门的渴望和小心翼翼讨好他的姿态,正是一个极好的联姻筹码,远比性情冷淡不知变通的贺锦澜有用得多!

若能让裴玲珑穿上“浮光玉锦”,借机跻身最顶尖的贵女圈……

一番盘算在贺承宗心底飞速成型。

给裴玲珑?那是自然。

反正锦澜是自己女儿,她的东西,侯府的东西,不都是他这个做侯爷的父亲说了算?

至于如何从她手中把料子名正言顺地“弄”出来,给玲珑穿上,还得仔细琢磨琢磨。

贺承宗捻着胡须,眼中算计的精光闪烁不定。

就在这时。

“哗啦——咚!”

一声刺耳的碎裂声骤然炸开。

门被人从外面撞开,一道绿色身影如同失控的车轱辘,直挺挺地朝着书案撞了过来。

贺承宗眉头猛地一跳,眼皮抬起的同时,本能地向后撤身半步。

然而还是晚了半步。那绿影带着一股凉飕飕的寒风,毫无章法地撞在书桌边缘,手肘胡乱一带。

案几上那块古端溪老坑砚台,整个被扫飞出去,砸在墙角。

上好的烟墨汁,泼洒在地上,像开了一朵花。

“侯爷!侯爷不好了!”来人压根没顾上闯下的大祸,也感觉不到主人瞬间变得冰寒的视线,人还没站稳,一股带着哭腔的嗓音就喊了起来。

“是苏姨娘!她在大小姐的阆华苑门口滑倒了!”

贺承宗闻言一惊。

“滑倒?

闯进来的正是苏姨娘的贴身丫鬟青莲,一张脸煞白,眼泪顺着腮边往下滚。

“姨娘刚踏出阆华苑的门槛,就踩在一块冰上了。那块冰薄得很,也不知是冻出来的,还是哪个挨千刀故意撒那儿害人的!她身子歪了一下,就摔地上了!”

青莲喘了口粗气:“奴婢当时离了几步远,魂都吓飞了!刚想过去扶,谁知那阆华苑院子里猛地冲出几个人,是大小姐身边的婆子丫头,她们七手八脚,也不管姨娘愿不愿意,拖着姨娘就往院子里面去了!”

她猛地抬头,眼睛里除了惊恐,还有一丝刻慌张,“侯爷!大小姐那里的人,她们把姨娘‘弄’进去了呀!奴婢担心姨娘肚子里的孩子会出大事!”

贺承宗火冒三丈。

怀着他贺家骨肉的苏氏,竟然在贺锦澜的院门口摔了!

还被贺锦澜的人强迫地带了进去?

他脑子里轰然炸开一个念头——有人在找死!

贺承宗豁然起身,没看一眼抖得像只鹌鹑的青莲,阔步就朝门口冲去。

青莲滚带爬地跟上。

从外书房到侯府内院的阆华苑,有一段不小的距离。

寒风刮在脸上,如小刀割肉,贺承宗心中那团暴戾的火焰却越烧越旺。

他脚下生风,步子大得身后几个侍卫和青莲几乎要小跑才能跟上。

转过一道垂花门,阆华苑那扇院门已在不远处。

贺承宗目光锐利如鹰隼,猛地定住了脚步。

院门口的石阶下,立着一个端庄的身影。

正是裴氏。

她穿着枣红色遍地锦万福纹缎袄,肩上松松搭着件银狐腋裘斗篷,身后跟着两个捧着东西的丫鬟。

其中一个丫鬟双手稳稳托着一个镶金嵌玉的精致食盒,盖子掀开一角,露出里面一盅犹冒着丝丝热气的燕窝羹。

裴氏显然也是刚到,正对着那扇紧闭的院门。

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她微微侧过身来。

眉梢眼角带着惯有的温婉和一丝忧虑。当看清来人是贺承宗时,那抹忧虑迅速放大,化作了满脸的焦灼。

“侯爷!”裴氏快步迎上几步,声音带着轻颤,“您…您怎么也来了?妾身是来看看锦澜,亲自端了盏燕窝给她…”

她话未说完,目光急切地投向那扇门,“这阆华苑怎地院门关着,安安静静的,莫非锦澜那丫头又在使什么性子?是妾身疏忽了。早知道这样,妾身就不该早早地放出苏姨娘怀有身孕的喜讯,没得平白惹出是非来……”

她尾音拖得极轻极长,砸在贺承宗本就紧绷的心弦上。

贺承宗眼里的墨色瞬间浓得化不开。

裴氏话里话外,引导他往“贺锦澜因妒生恨,对怀孕的苏姨娘下手”这边想。

就在这时。

“啊——!”

一声女子的尖叫,从院子里头传了出来!

贺承宗脑子里嗡嗡作响。

那声音…他分辨不清具体是谁,但除了刚被拖进去的苏氏,还能有谁?

“贱人!”他低吼一声,身体比头脑更快一步反应,像一道疾风,带着要将这扇门撞碎的气势,狠狠一脚踹了上去!

“嘭!”

根本抵不住贺承宗全力一踹。

门栓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两扇门猛地向内炸开,撞在两侧的墙壁上,又反弹回来,发出“哐啷哐啷”的巨响。

廊下守着的一个小丫头,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尖叫一声,软软地瘫倒在地。

贺承宗根本连眼风都没扫那个角落,他铁青着脸,大步流星地直冲内室。

脚步声沉重得如同战鼓,每一下都踏在跟随其后的裴氏的心上。

裴氏被他周身散发的戾气所慑,竟不敢劝阻半句,只匆匆抬手对身边那两个捧食盒的丫鬟打了个手势,便紧紧跟上。

主屋的门帘紧掩着。

贺承宗没有丝毫停顿,大手一伸,就要扯开!

就在这时,帘子从里面猛地被掀开一条缝。

贺锦澜身边的大丫鬟夏欢猛地探出身来,她脸色煞白,显然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额角甚至沾着几滴冷汗,张开双臂死死地挡在帘前,急叫道:“侯爷!您不能进去!”

“滚开!”贺承宗的眼神凶得能吃人,声音如同闷雷滚动,透着命令和不耐烦。

“混账东西!凭你也敢拦侯爷的路?”裴氏根本没给夏欢再次开口的机会,甚至没看贺承宗的脸色,径直对身侧的仆妇喝道:“把这没规矩的贱婢给我拉开!王婆子,还不快替侯爷把帘子打起!”

那名叫王婆子的仆妇脸上横肉抖了两下,她根本不顾夏欢的尖叫挣扎,狠狠地抓住夏欢的胳膊,像扯破布一样,用力向旁边掼去。

夏欢被这蛮力一拽,惊呼出声,站立不稳。王婆子则一步上前,掀开帘子!

“哎哟…疼…疼死我了…”女子的痛呼声,更加清晰地从里间传了出来。

贺承宗不再有任何迟疑,一步就冲过了去,直扑里间!

厚重的棉帘掀起又落下,光线陡然一暗。

紧随其后的裴氏,看到贺承宗的背脊在冲进去的瞬间,如同撞上了一面看墙,猛地定住了。

怎么回事?裴氏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她脚下不自觉地加快两步,跨过门槛。

屋内的场景,猝不及防地撞进了她眼里。

哪里有什么苏姨娘滑胎?

哪有什么凶险?

那张铺着水红色锦缎褥子的窄榻上,此刻一片混乱。

贺锦澜背对着门口,半跪在榻边。

一件质地上好的银狐裘斗篷胡乱地脱落在她身后的矮脚墩上,她身上那件蜜合色的杭绸褙子肩线皱巴巴地歪斜着,挽起的发髻也散落了几缕垂在颊边,显得略有些狼狈。

她正用力将一张锦被,飞快地往榻上裹去。

榻上,一个穿着白色中衣的少女正蜷着身体,脸色苍白得像一张揉皱的宣纸,嘴唇都被咬得发青,满头满脸都是冷汗,痛苦地抽搐着。

她身上的秋香色比甲和石榴裙,都胡乱地堆在地上。

露在被外的小半截腿和一只光着的脚踝,肿得老高,青紫一片。

是贺锦澜的大丫鬟,春喜!

刚才喊疼的正是她!

最让贺承宗和裴氏感到诡异的是,苏姨娘此刻竟完好无损地站在靠近门口的位置。

她身上那件粉紫色滚白狐毛边的锦缎斗篷正好好披着,连发鬓上早上精心插的那支金镶珍珠点翠蝴蝶簪子都没掉一丝流苏。

她一张粉面有些许泛白,但明显是受惊过度。

贺锦澜没回头。

春喜压抑不住的抽气声还在继续。

贺锦澜的手指没有丝毫停顿,死死抓住被角往上提,几乎将春喜整个儿盖住。

春喜猛地咬住下唇,喉咙里滚出一声破碎的呜咽。

贺承宗杵在门口。

他看着榻上的春喜,又看着床边的女儿贺锦澜,视线最后落在苏姨娘身上。

屋里死寂得令人窒息。

裴氏的手原本紧捏着帕子按在胸口,此刻,指甲竟深深陷入了肉里。

怎么会这样?

千般算计落了空。

她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至极。

面皮微微抽动了两下,硬是挤出一个勉强维持平静的弧度:“这…这是怎么回事?”

“澜儿?春喜如何弄成这样?方才青莲那丫头魂飞魄散地来报,说苏姨娘在你院门口…”

“夫人是问苏姨娘?”贺锦澜突然开口,截断了裴氏的话。

她终于慢慢转过脸来,目光先淡淡扫过她爹那张铁青的脸,最后,落在了裴氏脸上。

四目相对。

贺锦澜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睛却亮得惊人。

被这目光一盯,裴氏的心猛地一沉,仿佛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她下意识地避开了那道目光。

这时,贺锦澜已经转向苏姨娘,语气听不出是安抚还是询问:“苏姨娘无事吧?”

目光在她周身上下扫了一遍,确认道。

苏姨娘被这一屋子人看得更是心惊胆战,声音发颤:“没事…多谢大小姐挂怀…”

贺锦澜却不再看任何人,重新将注意力落在春喜身上。

她俯下身,将盖过春喜头脸的锦被往下拉了拉,露出春喜那张痛苦扭曲的小脸。

春喜泪眼婆娑,死死咬住的嘴唇松开了一点,声音抖得厉害:“小…小姐…”

贺锦澜伸手,用袖子擦去她额角渗出的冷汗,声音依旧没有任何起伏:“怎么回事?苏姨娘在咱们院口滑了一跤时,谁在旁边?你不是去库房拿丝线?怎的又跑去了后院?”

“啊?”缩在角落里的青莲,一直大气不敢出,此刻被贺锦澜点着问,浑身猛地一个激灵,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

尤其当她感到侯爷那阴鸷的目光也随着贺锦澜的问题扫射过来时,她的膝盖一软,几乎要当场跪下去。

“奴婢…当时苏姨娘走在前头,奴婢离着几步…”

春喜疼得厉害,脑子却还没完全糊涂,听到青莲这话,挣扎着道:“不对,苏姨娘没摔!她就是被吓了一下!那冰滑了姨娘一下,可她身子晃了一下又站稳了!”

她喘了口气,冷汗浸透了鬓角,“奴婢当时刚好从库房那边绕近路回来,走到那个通后院的小月牙门那儿,听见苏姨娘‘哎呀’了一声,就想过去看一眼!奴婢跑过去,脚底不知怎么也踩上一小块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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