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夏萤用袖口擦拭着根本不存在的泪水,肩膀一抽一抽的,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她微微低着头,让额前的碎发垂落下来,遮住眼底一闪而过的精光。
张夏萤能感觉到工商局队长锐利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背上,也能听到周围人群中传来的窃窃私语,那些声音像潮水般涌来,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可她知道,此刻绝不能露出丝毫破绽,必须将这出戏演得淋漓尽致。
李晓晴本就被这紧张的气氛吓得不轻,看到妈妈突然哭起来,立刻心领神会地瘪起嘴,大大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叔叔阿姨,妈妈要靠这个录音机赚钱给我交学费的。“
小丫头软糯的声音带着哭腔,灯光照在她稚嫩的小脸上,将那晶莹的泪珠映得闪闪发光。
工商局队长被搞得有些不知所措,他只是来检查进货单和营业执而已,又不是要抢她的录音机。
他清了清嗓子,食指在桌上敲得笃笃响:“咳,下次注意音量!还有,进货单拿出来看看。“
队长的声音有些干涩,眼神也有些闪躲,显然被这阵仗弄得有些狼狈。
历嘉修修长的身影穿过人群,不慌不忙地走了过来。
金丝眼镜在头顶昏暗的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镜片后面那双深邃的眼睛,此刻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望向张夏萤。
历嘉修赶到时,正看见张夏萤抹着眼泪翻找单据,她慌乱的样子让他心中一紧。
张夏萤的手指有些颤抖,翻找纸张的动作也有些急促,额头上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
历嘉修不动声色地挤到张夏萤身边,自然地搂住她的腰,动作亲昵得仿佛是一对恩爱的夫妻。
他的手臂坚实而温暖,让张夏萤感到一阵心安,却又有些羞涩。
历嘉修笑着对队长说道:“我是她爱人,历嘉修。家里确实困难,让您见笑了。“
他的笑容温和而得体,眼神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歉意和恳求。
张夏萤被这突如其来的搂抱弄得身体一僵,心脏漏跳了一拍。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手臂的力量,以及他身上传来的雪松香和淡淡的烟草味。
张夏萤又羞又恼,暗中伸出手,用力掐向历嘉修腰间的软肉,控诉他的鲁莽。
可历嘉修仿佛未觉,反而将她搂得更紧,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张夏萤抬眼瞥见他嘴角的浅笑,耳根莫名发烫,想要挣脱的手也没了力气,竟忘了挣扎。
队长的目光落在历嘉修腕间那只精致的英纳格手表上,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历先生是港商?“
那手表在灯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一看就价值不菲,可为什么他的老婆要去卖唱。
李志辉突然从人群里钻出来,他鼻青脸肿,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模样十分狼狈,却依旧不依不饶,指着张夏萤大声喊道:“队长!她卖的是走私表!我亲眼看见她藏在录音机里!“
他的脸上满是怨毒,眼神里闪烁着报复的快意,仿佛终于找到了扳倒张夏萤的机会。
市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张夏萤身上,仿佛要将她看穿。
张夏萤偷偷看向历嘉修,却见他神色自若,不慌不忙地从口袋里掏出一盒万宝路香烟,抽出一支递给队长,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小意思,尝尝港城货。“
他的动作自然而流畅,仿佛只是在进行一场普通的社交。
打火机的火苗亮起时,队长瞥见烟盒侧面的烫金logo,眼睛微微眯起,态度又软了几分。
那是正宗的港城万宝路,在当时的内地可是稀罕物。
队长接过香烟,夹在耳后,语气也变得温和起来:“走私货可不行啊。“
历嘉修:“这批货都是过了海关的。”
队长顿了顿,像是在斟酌词句,“这样吧,先把货登记一下。“
他凑近历嘉修,用只有两人能懂的语气说:“最近风声紧,有人盯着你们这批港货呢。你们自己小心点,别被人抓住了把柄。“
历嘉修微微点头,不动声色地将一盒香烟塞进队长的口袋,动作迅速而隐蔽。
李志辉在一旁急得跳脚,脸涨得通红:“队长!您不能放过她。“
话没说完就被历嘉修一个眼神逼退。
那眼神冷冽如刀,让李志辉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张夏萤看着历嘉修不动声色地处理一切,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眼前这个看似儒雅的男人,有着太多她不知道的秘密。
——
夜幕降临,城市被笼罩在黑暗之中,只有零星的灯光点缀。
张夏萤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将白天收摊的货物一一拿出来清点。
家里的灯泡发出昏黄的光芒,将她的影子长长地投在墙上,显得有些凄凉。
当张夏萤打开藏着电子表的纸箱时,心猛地一沉。
原本藏在录音机里的二十只表,现在只剩十七只。
她以为是自己数错了,又仔仔细细地数了三遍,可结果依旧一样。
张夏萤慌了神,翻遍了所有角落,甚至连家里的犄角旮旯都没放过,却一无所获。
汗水浸湿了她的额发,心跳得像擂鼓一样。
最后,张夏萤的目光落在李晓晴鼓鼓囊囊的书包上。
她尽量让语气听起来轻松自然,不想吓到孩子。
可声音却有些颤抖,泄露了内心的紧张:“晴晴,书包里装了什么?“
李晓晴正趴在桌上写作业,听到妈妈的话,身体明显一僵。
她的小手不自然地动了动,想要往书包里塞什么。
张夏萤心中一紧,蹲下身,轻轻地拉开书包拉链。
一只电子表滚了出来,落在地上的声响,像颗石子砸进张夏萤心湖。
李晓晴哇地哭出来,小身子缩在椅子角落,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历嘉修蹲下身时,雪松香混着夜露气息将母女俩包裹。
他动作轻柔地拨开李晓晴额前被泪水浸湿的碎发,镜片后的目光落在她沾着蜡笔灰的小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