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二三年五月六日,燕城。】
永合高速大桥上,顾旭桾开着新机车,载着安星薇狂飙。
“啊——”
安星薇坐在顾旭桾的机车后头,肆意地叫着。
“少爷慢点儿,当心超速!”她带着头盔还挺隔声,只能大声地说着。
“超不了。”他说着又提了点速。
安星薇马上抱着他的腰,朝他耳边大喊,“你故意的吧?”
“什么?”顾旭桾装作听不见。
“我说,什么时候到家?”安星薇喊着。
“快了,还有三十分钟。”顾旭桾笑着说。
“咱不急,安全第一。”安星薇拍着他的背。
“一定准时把你送到家。”顾旭桾说。
可她还不想这么快回去,家里可是准备了惊喜晚餐呢,就找了个借口,“什么?你还想溜一圈儿?”
“行,听您的。”顾旭桾笑着。
兜兜转转快黄昏了才回家。
“安妈妈,你要的杨……”顾旭桾一进门就看见沙发上坐着熟悉的背影。
是他的爸爸,顾清之。
顾旭桾跟他长得很像,尤其是眉眼间的神韵,俩人一样话不多,不过身上的气质更像妈妈,可惜自从在他七岁离婚后就一直没见过她了。
“咱家大厨是不是都好了?”安星薇瞥了一眼顾旭桾看他表情也不是很糟。
只是太久没见还是有些尴尬的。
毕竟关于爸爸也是跟他聊过很久的心理辅导了,今天是爸爸五十五大寿,她可是说了好久才劝他们可以坐在一个地方的。
“顾叔,桾桾给您买了您爱吃的杨桃,是不是很贴心。”安星薇把水果带到厨房,还给他俩制造独处的机会。
“生日快乐。”顾旭桾说着。
“是你安叔叫我来的,没打扰你吧。”顾爸爸搓着手,显得有些局促紧张。
“今儿本来就是您生日,反正您亲儿子在外面也回不来,将就将就吧。”顾旭远语气冷漠,跟他坐在对面。
他口中的儿子是爸爸跟另一个叫谢颖欢的女人【婚内出轨】生的孩子,顾旭远,与妈妈离婚才一年多就抱回来的孩子,还取了跟他差不多的名字,也几乎不提这个弟弟。
就算现在没有这么抵触他另一边的家庭,一想到妈妈为了这样一个不值得托付的男人至今了无音讯,他还是会生气。
“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顾旭桾闭眼翻了个白眼,这不是废话吗。
“瞧您说的,桾桾一直在我跟前儿念叨你来着,还是他特地跟我们说今儿是您生日,怕您家里冷清,所以才叫您来咱家的,怎么见了面儿,还不好意思了?”安星薇把杨桃切片装盘,放到茶几上。
“吃点水果吧。”顾旭桾给了他一个既礼貌又疏远的微笑。
顾爸爸看着水果失了神,似是回忆着什么。
“上桌吧,菜都齐了。”安妈妈打破了许久的沉静。
顾旭桾马上站起来走到安星薇身边,在她旁边坐下。
“怎么回事儿,不多聊几句。”安星薇悄悄跟他说。
“我跟他本来就没什么好聊的。”
“我可是特地在家组了饭局,让我爸妈帮忙下厨,别辜负我们一片用心啊。”
“所以我这不是来了吗,不过只限于吃饭,我可没答应你别的。”
安妈妈看他俩已经坐在椅子上了,还窃窃私语的,免不了要说几句,“这俩孩子,小桾儿,怎么不招呼你爸先过来坐,你俩倒先坐上了。”
“没事儿,我腿脚不好,不用等我,你们先坐。”顾爸爸也坐在他对面了。
“呦,来时都没发现,老顾你慢点儿走,快坐吧。”安爸爸收起了围裙,坐在他旁边。
“我提一个啊,今儿是小桾儿爸第一次来咱家过生日,希望以后两家常走动好吧,这俩人这么忙,一个月才回家几次,我家那小子也是有自己家庭的人了,小桾儿也不是外人了,老顾你以后常来,不要不好意思,大伙儿都敬寿星一杯,愣着干什么。”
“我骑车来的,不好喝酒了,我以茶代酒。”
“这么高兴的日子,喝什么茶啊,今晚你住这儿,反正那臭小子也不回来住了。”
“今晚允许你喝酒,别扫兴嘛,别忘了答应我的,陪你爸好好吃顿饭。”她悄声说着,把自己的酒杯给了他,茶杯给了自己。
“祝您生日快乐。”顾旭桾浅浅碰了一杯。
酒后大家都醉了,只有安星薇为了照顾他们没有喝几杯。
“我今天特别高兴,今儿是我儿子长大以后陪我吃的第一顿饭。”顾爸爸摸着胸口,开心地说着。
“这可不行啊老顾,以后你就常来,把这儿当自己家。”
“不行,那小子会不高兴的。”
“为啥啊?”
“因为我让他妈妈离开我们了。”
“这有什么,找回来不就得了。”
顾爸爸眼里含着泪,抬头看着夜空,指着星星,“她想去的是那儿,我一辈子都给不了她。”
“她飞了?”安爸爸用了一种听起来很好笑又认真的语气。
顾爸爸笑得颤抖,也在笑他自己,用力地点着头,眼泪早已忍不住流了下来,“对,她飞了,去找星星去了。”
“星星?”安爸爸回头叫着安星薇,“薇薇,有人找你!”
安星薇听外面喊这么大声,马上出来看,见俩爸爸都坐在楼梯上搂着肩,都快掉下来了。
“嘘,扰民了爸爸。”她回头叫着妈,一起来帮忙。
她们费力地把人抬到床上,已经费了老劲儿,安妈妈捶着腰,“你去看看小桾儿怎么样了,我要躺会儿。”
安星薇喘着气,去弟弟房间看着已经睡着的顾旭桾,坐在床边,推了推他,“桾桾,我给你弄碗热汤,你喝了舒服点,桾桾?”
他弓着身子,皱着眉,做着梦。
梦里妈妈在叫着他的名字,他抱着妈妈的腿,却没有留住她。
“妈妈不要走!”
小桾看着她远走的背影,是那么决绝无情。
“妈妈为什么要离开桾桾?是桾桾不听话,惹妈妈生气了吗?”小桾抬头看着爸爸。
“妈妈去工作了,未来可能不会回来了,桾桾听话,爸爸在呢。”
突然场景突然变化了,他盯着在对面哭闹的孩子,松开了爸爸的手,“你骗人,是你对不起妈妈,我不要弟弟,把他扔掉!”
“他是我们的家人,我们要好好对他。”
“我不要,我不要你,不要看到那个孩子,妈妈不要我,你们都不要我,我不要在这里,你走!”
可能是噩梦,他呼吸突然急促起来,抓着安星薇的手,很用力,一直不松开。
她疼得皱眉,想要松开,却看到他眼角流的泪,很心疼他。
“你一定很难过吧,我又没法替你解忧。”安星薇轻轻地说着。
她认识顾旭桾这么久,他们经历了多少苦,都没见他哭,总是笑着陪她,他此刻该有多难受,却也只能在梦里脆弱。
想着想着,她共情于他,眼里也湿了,流下了眼泪,滴在了他的脸上。
“下雨了?”顾旭桾摸着滴在天上的雨滴。
阴了很久的天,终于还是下雨了。
“下雨永远不知道打伞的笨兔子。”身后传来了声音。
他回头一看,是安星薇,手里还撑着红雨伞。
“既不喜欢雨,为何要站在雨中任凭他敲打。”
顾旭桾再也忍不住,奔向她,把她环抱在怀。
“傻瓜,不要再淋雨了,只要你往前看,我就在不远处等你,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安星薇轻轻拍着他的背,唱着他们的歌,助他入睡,“快追吧,他要不见啦,请给我一束光来做我降生吧,我会坐膝你陪伴,哪怕天大地大,别回头哦~”
“快追吧,她要不见啦,请给我一场美梦让我安睡吧,我会攥紧你陪伴,哪怕天大地大,别回头哦~”
慢慢的,他呼吸渐渐平稳了,似是得到了安抚,握着她的手再次沉睡了。
“几点了,还不起来?”安妈妈推开她房门,结果没看到人,“死孩子去哪儿了?”
“大清早的又发啥脾气?”安爸爸昨晚喝得也不少,竟还能起得来。
“今天薇薇几点起来的,我都没看到她出门。”安妈妈以为见鬼了。
还是头一次见她起这么早,连被子都铺好了,跟没睡过一样。
突然他俩想到了什么,一起走到安晞蕲房间,悄悄一开门,似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场景。
顾旭桾和安星薇躺一块儿,还盖着被子,被子外面露出的手还牵着呢。
任谁看了,不想入非非。
他俩也是没眼看,马上把门关上了,
顾爸爸急得打转,“哎呦,这俩孩子怎么这么着急呢,人爸还在家呢。”
顾妈妈在他后背重重打了一巴掌,“说什么呢,分明是我闺女吃亏了,都没结婚呢,你说这要是让人知道……”
“这不是好事儿吗,我闺女有人要了。”
“我家薇薇这么优秀,还怕没人要!”安妈妈给他气的又扇了一巴掌,随后又苦恼了,“我还是觉得亏了,彩礼和嫁妆都没谈呢,这不是板上钉钉了嘛,哎呦,给人愁得……”
“咱很快就要当姥姥姥爷了,哈哈哈哈。”
安妈妈拍着他的手,“悄声些,光彩吗难道?”
“什么年代了,还这么古板,我跟你说,我算是摸透了现在的年轻人,越逼他们越对着干,顺其自然。”
“我……”
这时他们对面卧室的门突然开了,顾爸爸从里面走出来,给他们紧张地原地立正。
“昨晚真是麻烦你们了,我家里还有事儿,就先走了。”顾爸爸虽然也很想留下在跟他待一会儿,可他看见一定会不高兴的。
“别啊,吃个早饭再走吧,都做好了。”
“不了,真有事儿,下次换我请你们,好吧。”
“那,您走好,下次我俩找您。”他们也只是客套一句,便仓促地送他到门口。
“什么时候叫他们?”他们在门口站半天,都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买早饭啊,孩子醒了该饿了,走吧。”
不知睡了多久,安星薇热的出了汗才醒来,闭眼都能感觉阳光大好。
一睁眼,以为是做梦,怎么看见顾旭桾睡在她旁边。
闭眼,再次睁眼。
他怎么还在?
都睡糊涂了,昨晚他喝醉了不让她走才不小心睡这儿的。
她悄悄拉开了被子,本想悄悄逃离,结果被一股劲儿拉了回去,差点儿贴在了他身上。
“早啊。”顾旭桾刚睡醒透着沙哑的嗓音有些迷人。
“早。”安星薇迷不楞登地回了他,才反应过来,她心虚地说着,“我,我刚才是想叫你起来的,我才刚进来。”
她四处找着什么,顺着自己的胳膊,找到了。
“你是在找你的手?”顾旭桾笑着,举起了还牵在一起的手。
“我的手怎么在你这儿?”安星薇抽开了手,又甩又揉的。
都麻痹没知觉了,怪不得感觉不到呢。
看着她可爱的样子,真想抱在怀里揉揉。
“昨晚我帮你盖被子,空调开着怕冻到你。”
“你,你醒了不叫我,还一直牵着我的手。”
“对不起,只是在你身边很安稳,怪我贪心了。”顾旭桾眼睑向下,是难得清醒后的落寞。
“吃早饭吗,饿了。”安星薇微笑着看他,不想让他再想那些不开心的事儿。
“想吃什么?”顾旭桾开了门,发现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
“看来不用出去吃了,有现成的。”安星薇走到餐桌前。
突然从他们旁边幽幽的传出安妈妈的声音,“醒了?”
吓得他俩一哆嗦。
“您在这儿干什么?”
“我刚从房间出来,吓到你们了?坐,吃早餐。”安妈妈态度好的吓人。
“您怎么了?中邪了?”安星薇觉得妈妈有些好的不对劲儿。
“你这孩子,又瞎说八道,小桾儿,吃啊。”安妈妈搓着手特别期待。
不会下东西了吧?
安星薇用勺子搅着豆浆,没藏东西。
“豁楞什么呢?吃啊。”安妈妈站起来叫着还在厨房的安爸爸。
安星薇揉着左手臂,还没缓过来呢。
“还疼啊?”顾旭桾用气声说着。
“不是疼,又酸又麻的,下次你在这样不撒手,我可不哄了。”
安妈妈背对着他们,都想把耳朵捂上了。
嘴型说着让他过来坐下。
安爸爸指着水龙头,还在研究呢。
这水龙头时好时坏,总感觉拧不紧。
不过看她快甩脸子了,马上用手擦了下围裙,坐在了他们对面,手摩挲着膝盖,不知从哪儿说起,“小桾儿有朋友了吗?”
顾旭桾顿了一下,笑着说,“安爸爸怎么突然问这个?”
“你看我们家薇薇怎么样?什么时候结婚?”
“咳咳咳……”他俩都吸了口气,被豆浆呛到了。
“慢点喝,就知道着急。”
顾旭桾还咳着呢,就先抽了张纸给她。
“爸爸,你在说什么啊,酒还没醒呢?”安星薇擦着豆浆渣,捂嘴说着。
“诶?你俩刚才……唔!”他还没说完,就被安妈妈用焦圈儿堵住了嘴。
他们是看到什么了?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安星薇解释着。
“爸妈也不是老古董,有啥不好意思的。”
“你们……”安星薇无语地闭上了眼。
“安爸爸安妈妈,昨晚确实怪我,喝醉了拉着她不放,薇薇就不小心睡着,但是我们绝对没有越界,希望你们能原谅。”顾旭桾还特别珍重地鞠躬道歉。
“呦,这孩子道什么歉啊,你跟我家薇薇认识这么久了,早就把你当自家人了,不就是,睡在一起,又没一起睡,没什么……”安爸爸眼里没了光,好好的希望,又没了。
安妈妈还想踩他的脚,结果被躲开了,“爸爸他说话总是这样,不经大脑,别在意啊。”
“安爸爸心直口快,这事儿确实怪我,还从来没有这么失态过呢,让您二位见笑了。”
“昨天是你爸生日,寿星比你还高兴呢,悄悄告诉你,你爸爸还哭了呢,跟个孩子一样,你是没看见,还一直念叨着什么,鸟儿?还是星星?别看他沉默寡言的,喝醉了可啰嗦了。”
“是吗?”顾旭桾心不在焉地搅着豆浆。
“这酒就是能乱性子,薇薇你可不要再喝醉了,我们不在身边可没人照顾你。”
“哼,我什么时候喝醉过。”安星薇甩了下头发。
“总之女孩儿还是少喝酒的好,知不知道?”
“开玩笑,我可是从不喝酒的,是吧桾桾。”安星薇抹了抹鼻头。
“您二位放心,有我看着她,肯定不会喝的。”
安爸爸看着他这样子就特不靠谱,倒跟自己有点像,薇薇某些方面就是比较强势,看着也是个被拿捏的主儿。
桌边的手机又响了,顾旭桾接通了,“说。”
“薇薇怎么又不接电话,你在她身边吗?”
“她在,等下。”顾旭桾一只手拿手机给她在耳边举着,另一只手抽了张纸巾放她手上。
看着这熟练的操作,这下更肯定了,以后肯定是个妻管严,安家的男人可太惨了。
“什么事?”
“前天的小样,柯柯说第二部分最好改一下歌词,但不要破坏它整体的美感,这个立意还是不错的,就改几个适合的词,hook部分你俩商量一下,具体的我已经发你邮箱了,三天后要交给他,再确定下最终版本,可以吗?”
“好,马上改。”安星薇无奈地叹着气。
他俩对视了一眼,顾旭桾马上懂了,他问,“多久?”
安星薇比了个三,跟他准备走了,“爸妈,我俩要先走了,要回去改歌,有空再回来。”
“这就走了?那带点儿吃的过去,刚买的糖火烧,饿的时候吃。”安爸爸赶紧把吃的拿出去。
她带好头盔,拿着装着父母关心的袋子,“知道啦,等我俩忙好这阵子再回来啊,照顾好自己,别累着了,有什么干不了的让晞蕲去做。”
“好,你俩也好好照顾自己,别忘了吃饭,不要经常熬夜,多照顾照顾小桾儿啊。”安妈妈在门口叮咛着。
“会的,走了。”安星薇抱了抱她。
顾旭桾听着他们的关心,鼻子忍不住发酸,“安爸爸,安妈妈再见,下次再来看您二位。”
“路上慢点儿。”他们看着离去的背影,久久未离去,直到完全离开他们的视线。
“你爸妈对你可真好,我都怕习惯了,都不想一个人了。”顾旭桾大声说着。
“你不是一个人,我们都是你的家人,往前看,只要你想,我们一直都在。”安星薇朝他耳边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