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云翻涌如沸血,赤甲魔修的铁蹄踏碎虚空,震得仙宫白玉阶上的云纹都在簌簌发抖。
马灵悦望着天际那片血色浪潮,喉间的腥甜突然化作滚烫的战意——她能清晰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两下,与冰魄链上的冰晶共鸣成刃。
“云逸。“她侧头看向身侧的男子。
邹云逸的指尖还停在她嘴角,方才拭去的血珠又渗了出来,在他虎口洇开一朵小红花。
他眼尾泛红,本应清冷的眸中翻涌着暗潮:“我护你后背。“这是三百年前桃林月下他说过的话,那时他还是个被逐出师门的散修,而她不过是仙宫最末等的洒扫仙侍。
如今他的掌心覆上她持冰魄链的手,灵力如暖流注入,“幻灵之眼看穿的破绽,我来补。“
青鸾的藤蔓突然勒得玄风脖颈发出咔擦声。
那老东西方才还在惨叫,此刻竟咧嘴笑了,魔纹在颈间扭曲如活物:“小丫头片子,等我家大人来了——“话音未落,藤蔓上的尖刺已扎进他耳后,青鸾咬着唇,发梢沾着的血珠甩在玄风脸上:“灵悦姐说要打硬仗,我便先撕了你的破嘴!“她手腕一转,藤蔓骤然收缩,玄风的下巴被扯得脱了臼,含糊的诅咒卡在喉咙里。
“灵悦姐!“白芷的声音带着颤,却比以往清亮许多。
她的长剑本是紫霄送的次品,此刻竟被她握出了汗渍,“我守左翼!“说着便朝最近的魔修冲去,剑尖挑翻对方的鬼头刀时,袖口露出一道新结的疤——那是前日替灵悦挡毒针留下的。
马灵悦望着那道疤,突然想起半月前白芷跪在她房门前,哭着说“我不想再当棋子“时的模样。
此刻少女的马尾辫在风里扬起,像簇倔强的火苗。
“找死!“赤炎的暴喝撕裂云层。
他扛着的双斧突然燃起赤焰,劈出的火浪足有三人高,所过之处青石板熔成铁水,滋滋冒着黑烟。
马灵悦的幻灵之眼在火光中映出金芒,她看见火浪里藏着七道暗劲,分别锁向她的心口、肋下、后颈——这是魔界“七煞焚天“的杀招,表面是狂攻,实则是要将对手逼入死角。
“云逸!“她低喝一声,冰魄链突然绷直如剑,迎上火浪最盛处。
冰晶与火焰相撞的瞬间,她借着力道旋身跃起,发间的玉簪迸出清光,正是邹云逸前日新炼的“破妄簪“。
与此同时,邹云逸的身影如游龙般掠过她身侧,青锋剑划出的剑气精准切开七道暗劲,每道剑气都带着她幻灵之眼看破的破绽——他们配合了百次的“龙凤双引“,今日终于要在魔修面前亮出锋芒。
青鸾的藤蔓早如蛛网般铺向四周。
她咬碎舌尖喷出血雾,木系灵力裹着血气疯长,缠住二十余个魔修的脚踝,将他们狠狠砸向地面:“灵藤绞杀不够?
那便试试'万木同悲'!“被缠住的魔修发出杀猪般的惨叫,藤蔓上的尖刺正往他们丹田钻——那是青鸾偷学了三个月的禁术,今日终于为了护道而用。
白芷的剑穗被火烧着了,她却像没察觉似的,挥剑的速度反而更快。
她记着灵悦说过“魔修怕锐气“,便将所有的不甘、愧疚、对光明的渴望都融进剑里。
当她的剑刃第三次挑开魔修的护心镜时,那魔修惊恐地发现,这看似柔弱的仙侍,剑招里竟藏着仙宫“斩邪诀“的影子——那是灵悦昨日深夜,在她手心里一笔一画写的。
战场逐渐分出了层次:马灵悦与邹云逸缠住赤炎这个最棘手的敌人,青鸾用藤蔓封锁战场,白芷则像把小匕首,专挑落单的魔修刺。
魔修们的嘶吼声、剑刃相击声、藤蔓断裂声混作一团,连魔云都被震得散了些,漏下几缕天光。
就在马灵悦寻到赤炎斧招中的破绽,冰魄链即将刺向他咽喉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骨骼碎裂的轻响。
她瞳孔骤缩,幻灵之眼下意识扫向方才被青鸾制住的玄风——那老东西不知何时挣断了藤蔓,脖颈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手中竟多了柄染血的魔剑,正摇摇晃晃朝她的后背举起。
玄风那柄魔剑带起的阴风擦着马灵悦后颈掠过的瞬间,她后槽牙几乎咬碎——幻灵之眼在千分之一息间扫过玄风扭曲的脖颈,这才发现他喉间魔纹里竟缠着根细如发丝的黑丝,正是魔界“控魂线“。
原来这老匹夫早被夜魇种下傀儡咒,方才的“挣断“根本是被操控着做的局!
“灵悦!“邹云逸的喝声带着裂帛般的锐响。
他本与赤炎战至剑斧相交的胶着,此刻竟强行撤了三成灵力,青锋剑倒转剑柄砸向玄风手腕。
金属相击的脆响里,马灵悦感觉后腰被一股大力猛推,整个人向前扑去,冰魄链的冰晶擦着赤炎左眼划过,在他脸上犁出条血沟。
“贱蹄子!“赤炎捂着淌血的眼眶暴退三步,双斧在身周抡出赤焰漩涡。
马灵悦借势滚地翻身,玄风的魔剑又劈下来时,她反手甩出腰间的鎏金铃——那是青鸾用百年灵竹芯编的“醒神铃“,铃声清越如碎玉,玄风的动作果然顿了顿,脖颈处的控魂线微微震颤。
“老东西受死!“青鸾的藤蔓如暴雨倾盆卷来。
她方才被挣断的藤蔓根须处渗出淡绿汁液,显然消耗极大,此刻却咬着牙又催发新藤,藤蔓上还缠着未干涸的血珠——那是她方才自割手腕,用精血催发的“血藤缚魔“。
玄风的魔剑劈断三根藤蔓,第四根却缠住他脚踝,将他整个人拽得踉跄。
白芷的剑尖几乎同时扎进玄风大腿。
她本在三十步外缠斗两个魔修,听到异响时竟拼着后背挨了一刀,反手用剑鞘砸晕对手,再借力跃过来支援。
鲜血顺着她的脊背洇湿衣襟,她却笑得像只小兽:“灵悦姐说过,对付老匹夫要往死里戳!“
马灵悦在混战中擦了擦嘴角的血。
她的幻灵之眼此刻泛着金红,清晰看见赤炎的赤焰漩涡下,左肋处的魔纹比别处淡三分——那是前日她用冰魄链划伤的旧伤,魔界魔气最薄弱的破绽。“云逸!
左肋!“她低喝一声,冰魄链突然化作千万冰针,铺天盖地刺向赤炎面门。
赤炎慌忙举斧格挡,斧刃与冰针相撞溅起火星。
就在他分神的刹那,邹云逸的青锋剑已穿透赤焰漩涡,剑尖精准点在他左肋淡纹处。“噗“的一声轻响,魔纹像被戳破的泡,“嗤嗤“冒着黑血。
赤炎惨叫着踉跄后退,双斧“当啷“坠地——他引以为傲的“七煞焚天“,竟被两人配合着破了个干净。
“这不可能......“赤炎捂着流血的肋下,瞳孔里映出马灵悦染血的冰魄链。
他突然想起三日前夜魇大人的警告:“那马灵悦的幻灵之眼,能看透世间所有伪装。“此刻他终于信了——这双眼睛,看透的何止是招式破绽,更是他魔躯里最致命的命门。
“结束了。“邹云逸的剑尖抵住赤炎咽喉,声音冷得像淬了霜。
马灵悦的冰魄链同时缠住他手腕,冰晶顺着血管爬上他手臂,所过之处魔纹迅速消融。
赤炎的挣扎越来越弱,最后化作一滩黑血,只余一枚刻着魔纹的戒指落在地上——那是魔界使者的身份凭证。
青鸾的藤蔓“唰“地缩了回去。
她倚着旁边的汉白玉柱喘气,发梢的血珠还在往下滴,却朝马灵悦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白芷捂着后背的伤口蹲在地上,见玄风终于被藤蔓捆成粽子,这才敢咧嘴笑:“灵悦姐,我、我好像真的能当把好刀了......“
就在众人松了口气的当口,天际突然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那声音不似普通雷声,倒像有千万重山被碾碎,又像无数恶鬼在同时嘶吼。
马灵悦抬头望去,只见原本被打散的魔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聚拢,云缝里透出一双猩红的眼睛——那是夜魇的魔瞳,比她在幻象里见过的更大、更凶。
“夜魇......“邹云逸的手不自觉地覆上马灵悦手背。
他的掌心本应温暖,此刻却凉得惊人。
马灵悦能感觉到他指尖在微微发抖,不是害怕,而是压抑到极点的战意。
她低头看向两人交握的手,想起三百年前桃林里那碗他煮糊的桃花羹,想起昨日他在她手心里画“破妄簪“纹路时的温度。
“来就来。“她轻轻反握住他的手,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又坚定得像刻在磐石上的字。
幻灵之眼在夜魇的魔云里扫过,她看见云后密密麻麻的魔修身影,看见夜魇手中那柄能撕裂苍穹的“灭世刃“,也看见自己心口处冰魄链泛起的幽蓝光芒——那是与邹云逸的青锋剑共鸣的迹象。
青鸾扯了扯她的衣袖。
小丫头脸上还沾着血,眼睛却亮得像星子:“灵悦姐,我还能再用一次'万木同悲'。“白芷把染血的剑往地上一插,摇摇晃晃站起来:“我、我后背的伤不疼!“玄风在藤蔓里发出含混的嘶吼,却被青鸾的藤蔓堵住了嘴——此刻谁都没空理他。
马灵悦望着天际翻涌的魔云,突然笑了。
她想起初入仙宫时,那个在冷宫里扫落叶的小仙侍;想起第一次用幻灵之眼识破阴谋时,手心里全是汗;想起邹云逸第一次对她笑,是在她被人推下诛仙台时,他握着剑逆着光来接她。
“云逸。“她转头看向身侧的男子,“这次换我护你后背。“
邹云逸的眼尾又红了。
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被血粘住的碎发,青锋剑在掌心转了个漂亮的剑花:“好。“
天际的魔云已压至头顶,夜魇的笑声像刮过刀刃的风,裹着腥甜的血味扑面而来。
马灵悦握紧冰魄链,感觉链上的冰晶正在发烫——那是她的灵力,是邹云逸的温度,是青鸾的藤蔓,是白芷的剑,是所有不愿向黑暗低头的光,在她体内汇聚成海。
这一次,她要让夜魇看看,什么叫做——仙宫永不落,赤子战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