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得禁地古柏的枝叶沙沙作响,马灵悦跟着青鸾穿过最后一重结界时,额角已渗出薄汗。
幻灵之眼在眼尾灼烧,透过缭绕的雾气,她能看见结界边缘游动的银线——那是仙宫布下的防御灵网,寻常仙侍触之即伤。
“左边三步。“她突然拽住青鸾的手腕,两人脚尖刚错开,地面便“咔“地裂开,三根青铜刺带着破空声从方才立足处窜出。
青鸾的银铃在发间撞出脆响,反手将斩妖剑横在身侧:“这机关比我探的更密,你......“
“幻灵之眼能看见灵力流动。“马灵悦指尖抚过臂弯处幽蓝的纹路,神器碎片在掌心发烫,“那些暗纹不是装饰,是触发阵眼。“她盯着前方石阶上若隐若现的金芒,喉间发紧——每一步都对应着不同的杀招,稍有不慎便会引动连环机关。
青鸾的剑尖挑起一片落叶,轻轻抛向石阶。
叶尖刚触到第三级台阶,两侧古柏突然暴射出数十支淬毒羽箭,“叮叮当当“钉在两人身前三尺的无形屏障上。
马灵悦眼尾青印骤亮,透过羽箭的轨迹,她看见更深处的危机:石阶尽头的青铜鼎内,正翻涌着暗紫色的腐蚀液,鼎身符文与地面阵图连成锁链,若他们强行突破,腐蚀液会顺着锁链蔓延成网。
“跟我走。“她攥紧青鸾的手,脚尖点地跃上左侧古柏。
幻灵之眼扫过树干,看出树皮上极浅的刻痕——那是前人留下的标记。
两人在枝桠间腾挪,马灵悦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风声,碎片的热度几乎要灼伤掌心,“快到了,石碑应该就在......“
话音未落,前方的雾气突然被撕开一道口子。
青黑色的石碑矗立在空地上,表面刻满星图般的符文,每道纹路都泛着幽绿的光,像活物般缓缓流转。
马灵悦的呼吸陡然一滞,碎片在掌心剧烈震颤,与石碑产生共鸣,幽蓝纹路顺着她的手臂爬上面颊,连眼尾的青印都泛起水光。
“找灵瞳镜的记载?“阴恻恻的声音从石碑后传来。
马灵悦猛地转头,只见玄冥仙君倚着石碑站在阴影里,额角青筋暴起,眼底翻涌着浓稠的黑雾。
他腰间的玉牌碎成数片,却被黑雾强行粘连,每动一步都发出细碎的脆响:“你当这禁地是随便能闯的?
从你顺走碎片的那一刻,我就在这等了。“
青鸾立刻横剑挡在马灵悦身前,斩妖剑嗡鸣着震碎一片逼近的黑雾:“老匹夫!
早知道你不安好心——“
“住口!“玄冥抬手一甩,黑雾如毒蛇般缠住青鸾的手腕。
青鸾吃痛松手,斩妖剑“当啷“落地。
马灵悦瞳孔骤缩,幻灵之眼突然捕捉到黑雾中若隐若现的咒文——那是控魂术的残章,怪不得玄冥能压制体内的侵蚀!
“灵瞳镜?
幻灵族?“玄冥一步步逼近,黑雾在他脚下翻涌成漩涡,“你以为自己是天命?
不过是块引玉的砖罢了。“他突然暴喝一声,黑雾凝成巨爪抓向马灵悦心口,“把碎片交出来!“
马灵悦旋身避开,袖中碎片的热度几乎要烧穿布料。
她能听见碎片内部传来清越的鸣响,幽蓝纹路从皮肤下透出,在夜色中织成一张光网。
幻灵之眼此刻不再只是视物,黑雾巨爪的轨迹在她眼中慢如蜗牛,她甚至能看见玄冥指尖微颤的弧度——那是他强行催动黑雾的破绽!
“青鸾!“她反手拽起青鸾滚向石碑,“护好剑!“
青鸾咬着牙扑向斩妖剑,手腕上的黑雾被她用仙力灼出焦痕。
马灵悦借着石碑的掩护,将碎片按在碑身符文上。
幽蓝与幽绿的光瞬间交织,石碑发出轰鸣,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缝隙,连玄冥的黑雾都被震得向后退去。
“你敢!“玄冥的脸因愤怒而扭曲,黑雾中隐约露出半张青面獠牙的鬼脸,“这是仙宫秘藏,你根本承受不住......“
“承受不住的是你。“马灵悦抹去嘴角的血,眼尾青印亮得刺眼。
碎片与石碑的共鸣如浪潮般涌遍全身,她能清晰感知到四周的灵力流动,甚至听见了灵瞳镜在记忆深处的召唤。
玄冥的攻击轨迹在她眼中无所遁形,她侧身避开黑雾巨爪,指尖凝聚起一道蓝光,“青鸾,剑给我!“
青鸾将斩妖剑抛来,马灵悦接住的瞬间,剑身与碎片同时发出清鸣。
蓝光顺着剑刃蔓延,竟在半空凝成半面镜子虚影——那是灵瞳镜的残像!
玄冥的瞳孔剧烈收缩,黑雾突然疯狂翻涌,他厉喝着拍出一掌,黑雾如潮水般淹没空地:“给我碎!“
马灵悦只觉胸口一闷,被震得撞在石碑上。
鲜血顺着嘴角滑落,她却笑了——因为她看见,石碑上的符文正随着碎片的热度重新排列,而灵瞳镜的虚影,正在吸收这些符文的力量。
青鸾扑过来护住她,斩妖剑在两人身周划出防御圈,却被黑雾腐蚀出细密的裂痕。
玄冥的冷笑穿透黑雾:“就凭你们?
今日,这碎片......“
“轰——“
一声巨响打断了他的话。
马灵悦抬头望去,只见石碑顶端的符文突然全部亮起,一道金光穿透夜幕直插天际。
那光太亮,连玄冥的黑雾都被灼出窟窿。
“这是......“青鸾惊愕地抬头。
马灵悦望着那道金光,眼尾青印烫得几乎要渗出血来。
她能感觉到,灵瞳镜的虚影正在疯狂吸收金光,而碎片在掌心的震颤,已从灼痛变成了某种期待——仿佛,有什么沉睡的存在,被彻底唤醒了。
玄冥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望着那道金光,黑雾突然开始不受控制地溃散,露出他青白如纸的脸:“不可能......这不可能......“
“可能的。“马灵悦撑着石碑站起,碎片的蓝光与灵瞳镜的金光在她周身流转,“因为,我要的答案,从来不是你能封锁的。“
话音未落,更剧烈的震颤从地底传来。
石碑上的符文全部飞离,在半空组成一个巨大的阵图。
玄冥惊恐地后退,却被阵图的引力扯得踉跄。
马灵悦能听见远处传来玄冰卫的惊呼,能看见青鸾眼中的震撼,但她的注意力全在那道金光上——那光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破云而来。
“灵悦!“青鸾突然拽住她的胳膊,“后面!“
马灵悦转头,正看见玄冥红着眼扑来,黑雾凝成的匕首穿透了青鸾的左肩。
青鸾闷哼一声,鲜血溅在她脸上,却仍死死护着她:“走......“
“青鸾!“马灵悦的声音发颤。
她能看见青鸾伤口里翻涌的黑雾正在侵蚀仙元,能看见玄冥眼中的癫狂——他已经疯了,为了碎片不择手段。
灵瞳镜的虚影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将两人笼罩其中。
马灵悦感觉有什么力量顺着碎片涌入体内,疼痛、愤怒、不甘在瞬间被点燃。
她举起斩妖剑,蓝光与金光在剑刃上交织成刺目的光刃:“玄冥,你输了。“
玄冥的匕首停在离马灵悦咽喉三寸处。
他望着她眼中的金光,突然露出癫狂的笑:“输?
等那东西下来,你们都得死......“
天际传来雷鸣般的巨响。
马灵悦抬头,只见那道金光中,一柄布满裂痕的青铜镜缓缓降下,镜身流转的光,竟将玄冥的黑雾灼成了青烟。
玄冥的笑僵在脸上。
他望着那面镜子,突然转身想逃,却被镜光定在原地。
马灵悦能听见他的惨叫,能看见黑雾从他体内被抽出,汇入镜中。
而灵瞳镜的虚影,正在与那面青铜镜缓缓融合。
“灵......灵瞳镜......“青鸾捂着伤口,声音微弱。
马灵悦握紧斩妖剑,光刃在手中发烫。
她望着逐渐清晰的灵瞳镜,眼尾青印与碎片的蓝光连成一片。
此刻,她终于听见了镜中的低语——那是幻灵族的传承,是她一直寻找的答案。
但没时间细想了。
玄冥虽然被镜光压制,却仍在挣扎。
他的黑雾凝成最后一击,向两人袭来。
马灵悦咬着牙举起光刃,却觉体内灵力如潮水般流逝。
青鸾的血滴在她手背上,滚烫如沸。
“灵悦,小心!“
青鸾的惊呼中,黑雾已经逼近。
马灵悦闭眼挥剑,却在触到黑雾的瞬间,听见灵瞳镜发出一声清鸣。
再睁眼时,镜光已将黑雾彻底吞噬,而玄冥,正跪在地上,浑身发抖。
“这不可能......不可能......“他喃喃着,突然喷出一口黑血,晕了过去。
马灵悦瘫坐在地,青鸾立刻扑过来检查她的伤势。
灵瞳镜缓缓落在石碑上,镜身的裂痕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马灵悦望着镜中自己的倒影,眼尾的青印与碎片的蓝光交相辉映,突然笑了——她终于知道,自己是谁,该走向何方。
但这份安宁并未持续多久。
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玄冰卫的追光刺破夜幕,向禁地涌来。
马灵悦扶着青鸾站起,望着灵瞳镜,但......“她转头看向昏迷的玄冥,“他,不能留在这里。“
青鸾点头,将玄冥扛在肩上:“我知道。
但灵悦,你......“她望着马灵悦周身的蓝光,欲言又止。
“我没事。“马灵悦握紧碎片,感受着体内涌动的力量,“这是幻灵族的传承,是我的使命。
青鸾,我们回家。“
两人跃上云头,向仙宫方向飞去。
灵瞳镜的光在身后亮起,照亮了整片夜空。
马灵悦望着脚下的仙宫,眼尾青印愈发明亮——她知道,这一夜,将是她命运的转折点,而更艰难的挑战,还在前方等待。
夜色被灵瞳镜的金光撕成碎片,马灵悦的指尖还沾着青鸾的血。
玄冥突然发出一声闷吼,被镜光压制的黑雾如死灰复燃,裹着他枯瘦的身躯直扑而来——方才那点压制不过是虚招,这老匹夫竟将最后三分仙元全赌在这一击上!
“灵悦!“青鸾的声音带着血沫,她勉强撑起斩妖剑去拦,却被黑雾卷得撞在石碑上。
马灵悦只觉后颈一凉,玄冥的指甲已掐进她肩骨,腐臭的黑雾顺着伤口往体内钻。
她咬碎舌尖,剧痛让幻灵之眼的青印烧得更烈,却在这瞬间,掌心的碎片突然爆发出灼烫的温度,像是要与她的血肉熔为一体。
“啊——!“她痛呼出声,眼尾的青印裂出金纹。
两道刺目的金光从眼底迸发,直贯玄冥面门。
那黑雾竟像冰雪遇阳,“嗤啦“一声在金光中汽化。
玄冥被冲击力掀飞三丈,撞断两棵古柏才坠地,喉间溢出黑血,半边脸焦黑溃烂。
“这是......幻灵之眼的本源力量?“青鸾捂着肋下爬起来,声音发颤。
她看见马灵悦的瞳孔正泛着金蓝双色光,眼尾的青印连成锁链状纹路,顺着鬓角爬向额心——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
更剧烈的震动从地底传来。
石碑上的幽绿符文突然全部剥落,在半空凝成一幅流动的星图。
星图中央,浮现出一位白衣女子的影像:她眉间点着与马灵悦同款的青印,手中捧着尚未裂痕的灵瞳镜,声音清越如泉:“吾乃上古灵族最后一任镜主,为镇天地虚妄铸此灵瞳。
百年前族灭时,将遗脉投入轮回,以幻灵之眼为引......“
马灵悦的呼吸骤然停滞。
她看见影像里的女子抬手按在镜上,镜面便映出婴儿的轮廓——那分明是她襁褓中的模样!
所有的碎片突然串成线:为何她天生能看穿伪装?
为何灵瞳镜残片只认她为主?
原来从她落地那刻,宿命便已在掌心刻下纹路。
“不可能!
不可能!“玄冥的嘶吼打断了影像。
他踉跄着爬起,眼底的黑雾几乎要溢出眼眶,“区区遗脉也配继承灵族?
这镜子该是我的!“他突然咬破舌尖,黑血喷在掌心凝成骨刀,“受死吧——“
骨刀破空而来的刹那,一道清冷的剑气横斩而至。
银白剑罡撞碎骨刀,在地面犁出丈许深的沟壑。
马灵悦转头,正看见邹云逸踏着月光立在古柏枝头,玄色广袖被夜风吹得翻卷,腰间的“云逸“玉牌泛着幽光。
他的目光扫过她眼尾的金纹,又落在灵瞳镜上,眉峰微蹙:“玄冥,仙宫律例规定,私闯禁地者死。“
“邹上仙?“青鸾又惊又喜,随即想起什么似的扯了扯马灵悦的衣袖——三日前两人还因灵瞳镜的来历争执,邹云逸怀疑她与百年前的灵族灭门案有关。
可此刻他持剑而立,剑锋却始终对准玄冥,半点没转向她。
玄冥的脸在黑雾中忽隐忽现:“邹云逸,你护着这妖女作甚?
她是灵族余孽——“
“灵族余孽?“邹云逸的指尖轻叩剑柄,“百年前灭灵族的诏书,是你亲手呈给仙帝的吧?“他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如淬了冰,“我护的从来不是人,是仙宫的规矩。“
马灵悦攥紧灵瞳镜,能感觉到镜身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
邹云逸的话像一根细针,挑开了她心底的疑云——原来他的冷漠并非针对她,而是在查当年的旧案?
可此刻没时间细想,她能看见玄冥的黑雾正在疯狂凝聚,邹云逸的剑气虽强,却也在与黑雾的交锋中出现裂痕。
“灵悦,接着!“青鸾突然将斩妖剑抛来。
马灵悦接住的瞬间,剑刃与灵瞳镜同时鸣响,金蓝双色光刃在半空绽开。
她望着邹云逸紧绷的下颌线,又看向玄冥扭曲的脸,突然明白:今夜之后,仙宫再无“小仙侍马灵悦“,只有背负着灵族宿命的镜主。
远处传来玄冰卫的号角声,灯火如流萤般向禁地涌来。
邹云逸的目光扫过她手中的光刃,忽然收剑入鞘:“跟我走。“他没解释要去哪,却已挥袖卷起一阵风,将她和青鸾托向云头。
玄冥的嘶吼被风声撕碎,马灵悦低头,看见灵瞳镜的金光正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条通往未知的路。
云头掠过仙宫飞檐时,青鸾突然轻声道:“灵悦,你眼尾的金纹,像极了灵瞳镜上的星图。“马灵悦摸向额角,指尖触到温热的纹路——那是祖先的烙印,也是新的开始。
她望着下方渐远的禁地,听见灵瞳镜在心底低语:“镜主,该醒了。“
而在他们身后,邹云逸望着马灵悦发间晃动的银铃,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是将袖中攥皱的信笺又紧了紧——那是三日前暗卫送来的密报:“灵族灭门当夜,玄冥曾私会魔界使者。“
夜风卷着云,将三人的身影送向仙宫深处。
一场关于宿命、真相与背叛的风暴,正随着灵瞳镜的觉醒,在黎明前的暗空中,缓缓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