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器？”姜鸣倒吸一口凉气，纵然他久经沙场，心志坚毅，此刻也难掩心中的骇然，“这可是通敌卖国，诛九族的大罪！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我东洛铁矿官营，兵器督造层层把关，连军中换装都需经兵部和内阁双重批复，谁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运出大批兵器？”
这其中的关节，太过骇人听闻。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走私，而是有人在挖东洛国的根基！
姜平看着父亲震惊的神情，目光微微一闪，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更低了：“父亲可还记得，月儿从京中寄来的信？”
姜鸣浑身一震，眼中瞬间爆出骇人的精芒！
姜鸣咬牙切齿，将那柄匕首重重拍在案上，发出“铛”的一声巨响。他一把将姜平拉到沙盘前，父子二人头挨着头，手指在沙盘上飞快地比划着，用只有彼此能听到的声音急速商议着对策。
就在此时，帐外突然传来亲兵急促的禀报声，打断了父子二人的密谋。
“报——！启禀大将军！宫里来人了，持金牌令箭，正在门外候着！”
父子二人猛地抬头，四目相对，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凝重和了然。
这来得也太巧了！
“来的是何人？”姜鸣沉声问。
“是……是皇后娘娘身边的李德福，李公公！”
李公公！又是姓李的！
姜平心中一凛，这条大鱼，不仅想从他们眼皮子底下溜过去，还派了条看门狗，想来亲自盯着他们，确保万无一失！
姜鸣深吸一口气，瞬间便敛去了脸上所有的情绪，又恢复了那个威严沉稳的镇北将军。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甲，对着姜平微微颔首，那眼神中，是冰冷的杀意，也是父子间的默契。
“平儿，随为父去‘迎接’贵客。”
他大步流星地走出营帐，声音洪亮如钟，传遍四方，仿佛刚才帐内的惊涛骇浪从未发生过。
“有劳李公公久候，姜某有失远迎了！”姜鸣端着笑脸，客气的道
人未到，声先至，一阵尖细如砂纸摩擦的嗓音便从帐外飘了进来。
“哎呦，这可折煞杂家了，哪敢劳动姜大将军亲自出迎啊！”
话音落下，一个身形瘦削，面皮白净无须的中年太监，在两名小太监的簇拥下，扭着腰跨进了营帐。他眼角吊着，下巴微抬，一身华贵的绸缎在边关的粗犷风沙中显得格格不入，正是皇后跟前的红人，李德福李公公。
姜鸣脸上瞬间堆满了惊喜，仿佛是天上掉了馅饼，一把握住李公公的手，激动得胡子都有些发颤，那副憨厚武夫见到天使的模样，任谁也瞧不出半点破绽。“哎呀，瞧公公说的哪里话！您代表的可是皇后娘娘，是天恩浩荡！您不辞辛劳，千里迢迢来到这鸟不拉屎的边关，我老姜若是不扫榻相迎，那岂不是成了不知好歹的混账东西！”
他嗓门洪亮，热情得几乎要把李德福本就没什么肉的肩膀拍碎。
李德福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一丝自得的矜持，轻轻抽回手，用兰花指弹了弹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将军言重了。杂家不过是奉主子之命，来替娘娘瞧瞧咱们东洛的边关将士。娘娘说了，将军和将士们为国戍边，风餐露宿，实在是辛苦。这不，特命杂家押送了一批美酒肥牛，来犒劳三军，也算是娘娘的一点心意。”
他嘴上说着“一点心意”，下巴却扬得更高了，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还不快跪下谢恩”的优越感。
“哎呀！皇后娘娘当真是心怀天下，体恤下属啊！”姜鸣一拍大腿，满脸的感动简直要溢出来，“有娘娘这般贤德的国母，实乃我东洛之幸，万民之福啊！我等戍边将士，便是为娘娘肝脑涂地，也心甘情愿！”
这番话说得是情真意切，慷慨激昂，连跟在后面的姜平都差点信了。他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努力憋住笑意，心中却在暗暗给自家老爹的演技点了个赞。
李德福显然对这记响亮的马屁极为受用，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眯着眼睛道：“将军的心意，杂家一定会原原本本地带回给娘娘。娘娘的美意，将军可万万不能辜负了，定要让将士们都感受到天恩浩荡才是。”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姜鸣连声应道，一把将李德福按在主位上，随即扭头对姜平喝道：“平儿，还愣着干什么？快，传我将令，全军休整一日！把娘娘赏的好酒好肉都给弟兄们安排上！今晚，不醉不归！”
“是，父亲！”姜平领命，对着李德公躬身一礼，眼神与父亲交汇的瞬间，一抹心照不宣的冷光一闪而逝，随即快步退出了大帐。
很快，大帐内便摆上了丰盛的酒菜。姜鸣亲自为李德福斟酒，一口一个“公公辛苦了”，一杯接着一杯，仿佛要把这位京城来的贵人泡进酒缸里。
整个军营也迅速被节庆般的气氛所笼罩。篝火一堆堆地燃起，烤肉的香气混合着浓烈的酒香，在凛冽的夜风中飘出很远。士兵们三五成群，大声划拳，放声高歌，庆祝这难得的清闲。
然而，在这片喧嚣的背后，一道黑影如鬼魅般从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里闪出，悄无声息地贴着阴影，朝大将军的营帐方向飞速掠去。
另一处篝火旁，姜平正陪着李德福带来的几个小太监和侍卫饮酒，谈笑风生间，将宫里来的这几位哄得眉开眼笑。就在此时，他的二弟姜西快步走了过来，在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语：“大哥，派出去的暗哨回来了，沿着商路搜了三十里，并未发现任何可疑的大型商队。会不会……是我们想多了？”
姜平端着酒碗的手微微一顿，眼底闪过一丝疑虑，但瞬间便恢复如常。他抿了一口酒，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压下了心头的一丝焦躁。“继续盯着。把斥候的范围再扩大一倍，连一只苍蝇也别给我放过去。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掉以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