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官冰冷的手铐“咔哒”一声锁在郑飞手腕上，那金属的触感和声响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混沌的脑海，瞬间将他从一片空白震醒，随即又被更深的恐惧淹没。
“我……我没有！冉总！冉总你说话啊！”郑飞猛地抬头，像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看向老冉，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慌而变调嘶哑。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却被身旁的警察有力地按住肩膀。
老冉站在办公室角落，脸色苍白得吓人，额头上渗出的冷汗在灯光下微微反光。他避开了郑飞那绝望而充满控诉的目光，嘴唇哆嗦了几下，最终只艰难地挤出几个字：“郑飞……配合调查……有什么说什么……”声音干涩无力，毫无底气。这句话非但不是救命的稻草，更像是压垮郑飞的最后一根羽毛。郑飞眼里的最后一点光芒熄灭了，只剩下灰败的死寂。他明白了，老冉不仅不会救他，甚至可能为了自保，把所有脏水都泼到他身上。
“带走。”为首的警官声音沉稳，不容置疑。另外两名警官一左一右架起浑身瘫软、几乎无法自主行走的郑飞。郑飞的双腿像灌了铅，拖在地上，昔日意气风发的维修技师此刻狼狈不堪。他低着头，不敢看外面闻声聚集在办公区门口探头探脑的同事们。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背上，充满了震惊、鄙夷、好奇，还有一丝兔死狐悲的寒意。窃窃私语如同嗡嗡作响的蜂群，在他耳边萦绕不去。
督察唐总目送郑飞被带走，眼神锐利地转向老冉。“冉总，”他的声音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冷静，“郑飞的事情，警方会深入调查。但作为他的直接上级，你对下属的违规行为是否存在失察，甚至……”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加重了语气，“是否存在包庇或参与的可能，也是我们这次调查的重点。”
老冉心头狂跳，唐总那洞悉一切的眼神让他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衣服。“唐总！这……这绝对没有！我要是知道他有这种行为，早就处理他了！”老冉急切地辩解，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尖，“我一直强调合规操作，红线不能碰！这小子……这小子是鬼迷心窍了！是我管理疏忽，我认，但包庇参与？绝对没有的事！”他试图表现得痛心疾首，但眼神里的闪烁和额头的冷汗出卖了他内心的慌乱。
“是吗？”唐总不置可否，拿起老冉刚刚交上来的工单和系统维修记录，“我们会仔细核对这些材料，特别是涉及郑飞经手的部分。另外，”他指了指郑飞留在桌上的两部手机，“他的手机我们会作为证据移交警方，但关于他提到的‘银行卡提现’的说法，我们也会核查他名下所有账户的流水，包括与公司账户、客户账户以及……其他可疑账户的往来。”“其他可疑账户”几个字，唐总说得意味深长。
老冉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他太清楚郑飞那两个手机里有什么了，更清楚郑飞为了掩盖，必然有复杂的资金操作路径。如果警方和督察部顺藤摸瓜……他不敢想下去。他强作镇定：“是，是，唐总您尽管查！我一定全力配合公司调查！绝无隐瞒！”
就在这时，老冉放在口袋里的私人手机震动了一下。这微小的震动在此刻却像一声惊雷。他下意识地捂紧了口袋，动作细微但没能逃过唐总的眼睛。
“冉总不舒服？”唐总问。
“没，没有。”老冉连忙摇头，手心瞬间被汗水浸湿。“唐总，您看接下来还需要我做什么？我一定配合。”
“暂时不需要了，”唐总站起身，“督察小组会在这里展开工作，全面核查所有维修记录、财务凭证和监控录像。冉总，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请你暂时留在公司，随时配合询问，不要离开本市。你的工作手机，也需要交给我们检查。”
老冉的心沉到了谷底。交工作手机？那里面……他不敢细想，只能机械地点头：“好，好的，唐总。我一定配合。”他动作僵硬地拿出工作手机，解锁，递了过去，感觉像是递出了一份自己的判决书。
督察小组的人开始忙碌起来，在老冉的办公室和外面的工位区架设临时工作点，调取电脑数据，打印文件。整个办公区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每个人都噤若寒蝉，埋头做事，生怕引起注意。
老冉像个木偶一样被要求坐在办公室的一个角落，看着督察人员在他熟悉的办公环境里翻箱倒柜。唐总那句“不要离开本市”像一道无形的枷锁。他脑子里一片混乱：郑飞会说什么？警方会查到哪一步？小李！小李这个定时炸弹现在怎么样了？他举报了郑飞，会不会还有后手？他手里到底有什么？那条微信……
趁着督察人员注意力暂时不在他身上，老冉借口去洗手间，几乎是冲了进去，反锁了隔间的门。他颤抖着掏出私人手机，屏幕上的信息来自一个未知号码，只有短短一行字：
“郑飞进去了。冉总，下一个该聊聊我们的事了吧？你的‘干净’，经得起查吗？”
没有署名，但老冉瞬间就明白了是谁——小李！
这条信息像淬毒的匕首，精准地扎在老冉最恐惧的神经上。小李不仅举报了郑飞，而且他显然知道更多！他这是在威胁！是在勒索！还是在……宣战？
老冉背靠着冰冷的隔间门板，大口喘着粗气，手机屏幕的光映着他毫无血色的脸，豆大的汗珠顺着太阳穴滚落。外面是督察组的步步紧逼，里面是小李阴魂不散的致命威胁。他感觉自己正站在悬崖边缘，脚下是郑飞刚刚坠落的深渊，而身后，一只无形的手正缓缓地、却又无比坚定地，将他向前推去。
“完了……”老冉闭上眼，绝望的念头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他。郑飞的崩溃仿佛只是前奏，一场真正针对他的风暴，伴随着小李这条冰冷的短信，才刚刚拉开序幕。他抹去的手机痕迹，真的能瞒天过海吗？小李的底牌，又是什么？他靠在门板上，听着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他精心构筑的一切，正在小李无声的狞笑中，分崩离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