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越他未着朝服,而是披着一件魂纹密衣,半边脸仍如死灰,唯独一双眼睛里,燃着猩红的执念。
“来了。”
他开口的声音不似活人,更像尸骨里翻出的风声。
“我以为你会再等一天。”
霍思言停步五丈外,眼神平静。
“你早晚会动,我等你,是给你活路。”
“你动了,我就杀你。”
封越仰头轻笑,笑声低沉:“杀我?”
“你知不知道,你眼睛里的魂纹是谁给你的?”
“那是你六岁那年,误入魂台,烧断右臂,是我为你补的魂骨!”
“你能控魂识,能入魂阵,能压魂器司余党,那都是我给你的东西!”
“你是我教出来的!”
霍思言神色未变,只冷冷一句:
“你若真教得好,就该知……我早就该杀你。”
说罢,她左手一抬,魂盘瞬息激活,一道金光魂链化作虚影,在掌心旋转。
封越目光微凝,抬手取出一方魂图,骤然摊开!
“既如此,那你便来试试!九渊反魂!”
轰!
整座太庙猛然震动,地面魂纹浮现,魂气如浪,原本封印在地下的九渊主阵,在封越魂血引燃下彻底苏醒!
霍思言脚下之地瞬间裂开,四道魂链骤然从地底冲出,试图缠住她四肢。
她身形一转,战靴掠空,魂力于掌心骤聚,抬手便斩断一链。
“我不是谢如寒,你没机会用我做祭。”
封越暴喝一声:“那你就为他陪葬!”
他双掌合十,猛然将魂图封入阵眼,九道锁链疾射而出,锁向霍思言周身。
霍思言抬掌一挡,却仍被一股狂猛魂力震退三步,右肩瞬间撕裂,血迹蔓延。
谢知安与魏临在门外察觉异动,立刻冲入,刚踏进庙门便遭阵中魂气反噬,纷纷跌退。
“这是……封越自血炼命阵,他是要……”
魏临脸色一变,声音一沉:“他要跟霍大人同归于尽!”
庙中魂气翻涌,光影交错,封越发疯般向前逼近,双掌魂光交错,已近强弩之末却仍咆哮着:“谢贺!你毁我一世!”
“你女儿……也别想走出这太庙半步!!”
霍思言眸光一凛,左手猛然张开,魂盘金芒再度放出!
她以自身魂力为引,反灌魂阵核心,强行逆转魂链流向!
“九渊锁魂,反锁自身!”
封越瞬间怔住。
他低头望向脚下,自己设下的九链,此刻竟一根根回拽向他自己!
“不可能……你怎么会?”
霍思言冷冷道:“谢如寒死前,留了第二份盘,那份……写的是你的死局。”
魂链轰然缠上封越之躯,瞬间将他拽入阵心。
他爆吼着,眼神中带着无法置信与彻底的癫狂。
“你不该是谢贺的女儿!”
“你该是我的传人!!”
霍思言一言不发,眸中冷光如霜。
“传人?你连人都不算。”
魂阵在最后一声尖啸中崩塌,整座太庙瞬时震出尘浪。
而封越彻底湮灭。
太庙阵崩,魂气散尽,四野寂静如死。
血染石阶,香火断灭,唯有魂盘残光仍在霍思言掌中微微跳动,像是最后一线余烬,在风中挣扎。
她跪在阵心,伤口深至肩骨,战甲破碎,魂识震荡,连站起来都显得艰难。
魏临奔入太庙,第一眼见她这样,脸色骤变:
“霍大人……”
他快步上前将人扶起,却发现她掌中还紧握着那枚魂盘,掌骨发青,指节绷紧到渗血。
=魏临压低声音道:“魂阵破了,封越也没了,但……您伤得太重,得立刻退回谢府。”
霍思言却仰头望向庙顶,眼神冷冽依旧。
“还不能退。”
谢知安追入太庙,此刻跪地替她封住魂脉,冷声道:“你再不撤,人也没了。”
霍思言嗓音低哑:“再撑一刻,……太后该出来了。”
同一时刻,皇宫东书房。
皇帝立于御案之后,望着案上一道火漆急报,手指轻敲桌面。
韩照在旁候命,神色凝重:“太庙已崩,封越魂阵尽毁,霍将军魂识震荡,尚未退宫。”
“陛下,要不要派人接她入宫?”
皇帝淡淡一笑,目光如深潭。
“朕若派人去接,便是默认这仗由她代朕出手。”
“那她日后若翻旧账,朕连个不知情的台阶都下不来。”
“她既是朕的刀,就得学会自己擦血。”
韩照低头不语。
皇帝缓缓抬手,从文案上取过另一封信函,展开。
那是太后亲笔,刚刚递来。
内容寥寥,只一句话:“愿入东宫密殿,单见陛下。”
皇帝目光未变,轻声道:“她终于肯现身了。”
“你让东宫清人,明日卯时,朕亲会太后。”
翌日,朝阳未起,东宫密殿。
这是天子登基前居住之地,如今已多年未启,重开之时,尘封如新。
太后一袭素衣缓步而入,发簪尽除,只以一根玉钗挽发,面色清寡,望不出喜怒。
殿内无人,唯皇帝一人坐于案前,未着朝服,只一件淡墨内袍,背脊挺直,神色静谧。
她缓缓行礼:
“臣妾,见过陛下。”
皇帝抬眸:“母后这礼,晚了三年。”
太后直身,不答礼。
“臣妾来,只为问一件事。”
“霍思言……是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栽的?”
皇帝低头,似在看案上一支笔。
“从她手刃临淄旧部那天起。”
“她站在城门上,提着人头,眼里一滴泪都没有。”
“朕那时就想,谢贺若真留了什么血脉,怕就是这一滴了。”
太后沉默,片刻才冷笑。
“你借她之手清东宫余毒,剪旧臣残脉。”
“如今封越死了,魂器司断了,你便开始算我的账了?”
皇帝淡淡开口:“母后错了。”
“朕不算账,朕算账本。”
“你当年与封越设魂阵,借九渊之力欲控三皇子神识,以图摄政,贺替你挡了一劫。”
“后来你借霍思言清局,今又用封越复魂,意在将朝局再染魂术。”
“朕不管你是不是想篡位,也不管你是不是为了谢如寒。”
“朕只问一句:你可还想活?”
太后仰头望着他,眼中并无惧色:
“你若动我,满朝旧宗半数不服,你要坐得稳,我便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