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雪霁暮风寒,玉宇琼楼彻骨寒。万里冰封凝素练,千峰雾锁隐雕鞍。
泫雅虚弱地睁开双眼,苍白的面容在明珠的柔光下更显憔悴。她轻轻摇头,声音细若游丝:“无碍...只是这寒毒发作得比想象中更猛烈些。”说着,她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单薄的鲛绡,指尖仍在微微颤抖。
溟沣眉头紧锁,修长的手指轻抚过她额前的碎发,触到一片冰凉。他沉吟片刻,突然转身游向洞穴深处。鱼尾划过幽蓝的海水,激起一串细碎的气泡。不多时,他捧着一枚泛着莹莹蓝光的海灵芝回来:“这是千年寒髓孕育的灵药,或许能暂时压制你体内的寒毒。”
洞穴外传来阵阵暗流涌动之声,隐约夹杂着某种生物的嘶鸣。溟沣神色一凛,迅速在洞口布下数道水纹结界。转身时,他注意到泫雅正凝视着手中那枚月明珠出神。
明珠的光晕在她眼中流转,映出一片朦胧的哀伤。
“还在想那个人类修士?”溟沣的声音不自觉地沉了几分。
泫雅没有回答,只是将明珠紧紧攥在掌心。那是三年前东海之滨,那个为她挡下天雷的书生留下的唯一信物。当时他笑着说要带她去看长安城的灯火,却不知鲛人离水三日便会化为泡沫……
除非……
洞外的嘶鸣声越来越近,溟沣的鳞片开始泛起警戒的银光。他突然握住泫雅的手腕:“寒髓灵芝只能维持十二个时辰。我们必须赶在下次月圆前找到南海的炎精玉,否则……”
话未说完,整个洞穴突然剧烈震动,顶部的钟乳石纷纷坠落。一条巨大的深海虬龙正用犄角撞击结界,猩红的独眼里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溟沣眼中寒芒一闪,迅速将泫雅护在身后,指尖凝聚出一道湛蓝的灵力屏障。结界在虬龙的撞击下发出刺耳的碎裂声,细密的裂纹如蛛网般蔓延开来。
“是冲着寒髓灵芝来的。”泫雅紧握腰间的冰魄短剑,声音里带着几分凝重。她注意到虬龙腹部的鳞片泛着不自然的青紫色,显然已中了深海寒毒。
溟沣突然从怀中取出一枚龙纹玉佩,咬破指尖将血滴在玉上。玉佩顿时绽放出耀眼的金光,化作一条栩栩如生的金龙虚影。“去!”他低喝一声,金龙长啸着扑向虬龙。
就在两龙相争之际,溟沣拉着泫雅闪身钻进一条隐蔽的岩缝。逼仄的通道里,海水混着碎石不断坠落。泫雅的裙摆被锋利的礁石划破,露出一道蜿蜒的银色鳞纹——那是南海鲛人皇族的印记。
“前面有光!”泫雅突然指向转角处。微弱的光芒透过水波摇曳,隐约可见一座沉没的古城轮廓。残破的珊瑚宫殿间,无数夜明珠在暗流中明明灭灭,宛如星河倒映。
溟沣却突然停下脚步,龙族特有的竖瞳紧缩:“小心,这里的水流不对劲。”话音未落,四周的海水突然形成漩涡,一个巨大的阴影从古城废墟中缓缓升起......
黑暗中,他听到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还有,总是出现在他梦境中的那一袭白衣……
听说,在阴间会有可能看到自己已经死去的亲人,但是这应该不是真的,大部分死去的人早已转世轮回,除非已经在阴间做了官,你才有可能见到。
不过有没有阴间是个未知数,很大层度上来讲,是没有阴间的,所以,这一切的一切就像是一个神话,一个故事,活着时请好好珍惜吧!
“你是上古血灵,寿数不知几何,而我们鲛人寿可达千年,”溟沣靠近白衣女子的耳边,轻声细语,“我可以陪你一千年,你不开心吗?”
白衣女子闻言微微一怔,眸中似有涟漪泛起,却又转瞬归于平静。她抬眸望向远方海天一色的尽头,轻声道:“千年岁月,于你而言是漫长的一生,于我不过是弹指一瞬,上古血灵,是不会消亡的……”她的声音如清泉般澄澈,却带着说不尽的寂寥。
溟沣凝视着她清冷的侧颜,只见她长睫微垂,在眼睑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海风拂过,扬起她如雪的白衣,仿佛随时都会随风而去。他不由伸手握住她的手腕,触手冰凉如玉。
“即便只有一瞬,我也想与你共度。”溟沣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你可知道,这百年来我日日在此等候,只为看你一眼。”
女子终于转过头来,目光如水般落在他脸上。她看见他眼中炽热的情意,如同海底最明亮的明珠。良久,她轻叹一声,白衣在水中如一朵白莲盛放开来!
远处传来鲛人悠扬的歌声,伴着潮起潮落。夕阳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溟沣忽然笑了:“你看,连影子都不愿我们分开。”
女子望着两人纠缠的影子,眼中闪过一丝动容。她缓缓抬起另一只手,指尖凝聚出一朵晶莹的冰花,轻轻放在溟沣掌心:“若你能让这花不化,我便许你千年。”
暮吟望着掌心那颗莹润的鲛珠,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晕,仿佛承载了千年的相思。她轻轻合拢手指,感受着珠子上残留的温热,那是冥沣的体温。
“你可知道,这滴泪珠里藏着什么?“冥沣的声音似远似近,带着深海特有的空灵。他银白的长发在夜风中飘扬,鳞片在月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点。
暮吟抬眸,看见他眼底涌动的暗流。那是比东海更深邃的忧伤,比南海更汹涌的期待。她忽然明白,这滴鲛珠里凝结的不仅是喜悦,更有千年来在海底独自徘徊的孤寂。
“我听见了潮声。“暮吟将鲛珠贴在耳边,“是你在深海里唱歌的声音。“她的裙裾被海风吹起,像一朵绽放在礁石上的昙花。
冥沣的指尖抚过她的发梢,带起一串细小的水珠。“千年太久,我只争朝夕。”他的声音低沉,尾音化作一串气泡消散在夜色中。远处传来鲸歌,悠长的鸣叫穿过层层海浪,将两人的身影笼罩在朦胧的月华里……
暮吟望着掌心那颗莹润的鲛珠,在月光下流转着幽蓝的光晕。他轻轻合拢手指,仿佛要将这千年的承诺握进心底。远处的海潮声隐约传来,带着亘古不变的韵律。
“你可知道,“冥沣倚在珊瑚礁上,银白的长发随波轻漾,“鲛人泣珠时,会看见最珍视的记忆。“他指尖抚过眼角未干的泪痕,“方才那滴泪里,全是昆仑山巅的雪。“
暮吟闻言微怔。三百年前那个雪夜,他曾在昆仑绝壁救下一尾搁浅的银鲛。当时那鲛人尾鳍上凝结的冰晶,如今想来竟与此刻掌心的珠光如出一辙。
潮水忽然漫过礁石,冥沣的鲛绡广袖浸在浪花里,浮起细碎的磷光。他忽然哼起一支古老的调子,歌声穿过雾气缭绕的海面,惊起几只青羽的鲛鸟。那些传说中为鲛人传递情思的灵禽,正衔着月光飞向远处的灯塔。
暮吟解下腰间玉笛相和。笛声惊动了海底沉睡的砗磲,巨大的贝壳缓缓张开,吐出七颗夜明珠排成北斗之形。冥沣笑着将鲛珠抛向星阵,珠光与星光相接的刹那,整片海域突然浮现出他们初见时的幻影——雪落昆仑,鲛尾化腿,青衣道人拂去他眉间霜花。
暮色四合,海天交界处最后一缕霞光被潮声吞没。玄衣少年横笛于唇,指节在寒玉笛身上叩出清越声响。笛音初时如碎冰坠潭,渐渐化作昆仑雪崩时万千鹤羽簌簌而落。海底沉积千年的砗磲贝应声震颤,贝壳上暗金纹路次第亮起,惊得游鱼四散。
“咔——”
巨贝豁然中开,七道流萤般的珠光自贝肉深处螺旋升起。最大的那颗明珠掠过冥沣衣袂时,他忽然捉住鲛人冰凉的手腕:“你看。”夜明珠悬在浪涛间微微颤动,珠光里竟映出三百年前昆仑绝顶的雪幕——青衣道人执伞踏雪而来,伞沿扫落的冰晶正落在鲛人银蓝的睫毛上。
海底突然传来箜篌般的共鸣。剩余六颗明珠接连归位,北斗星杓末端的天权位却空悬着。冥沣掌中鲛珠突然挣脱丝绦,珠内封印的月光倾泻而出,在星阵中央凝成半透明的人形幻影。当年雪中执伞的道人正俯身捧起一抔新雪,指尖朱砂痣艳得刺目。
“原来你记得。”鲛人尾鳍扫过幻影衣角,惊起细碎光尘。那些星芒落在他们交握的指间,竟化作实体化的记忆残片:道观檐角铁马叮当,冥沣在晨课钟声里将鲛绡系上青铜树;夜雨打湿《南华经》残卷,朱批“相濡以沫“四字被水晕染成珊瑚色。
北斗星阵突然剧烈旋转,第七颗明珠迸发出弦月状的光刃。幻影中的雪幕被劈开,露出道人深藏道袍下的鲛尾伤痕——那是为取心头血炼珠留下的印记。
冥沣突然将玉笛掷入阵眼,笛孔中飘出的《招魂》古调与珠光交织成网,将四散的记忆残片尽数捕回。
珠光最盛处浮现出最后的画面:道人在星阵前割断束发丝绦,三千青丝化作封印阵法的血咒。鲛人终于看清那日海底星芒暴涨的真相——不是自己挣脱阵法游向人间,而是道人用尽修为逆转了北斗方位。
“星移斗转的代价……”冥沣抚过幻影中道人枯萎的白发,海底突然落下细雪。七颗夜明珠齐齐坠向深海,在触底刹那绽开七朵冰晶莲。莲心托着枚残缺的玉珏,正是当年被道人捏碎的半块太极阴阳鱼。
鲛尾扫过玉珏裂痕时,整片海域响起琉璃碎裂的清响。三百年前被冻结的月光终于流淌起来,照亮海底星阵中央新生的双鱼佩——阴鱼衔着鲛珠,阳鱼含着朱砂。
当冥沣将玉佩按在胸口时,道人最后的声音随海潮涌来:“明珠易碎,不如...相忘。”
雪沫般的珠尘渐渐沉入幽蓝,唯有玉笛还在阵眼微微发烫。鲛人拾起时发现笛身多了一行小楷,正是当年自己化腿初遇时,用尾鳍蘸雪写在他掌心的《诗经》残句:“死生契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