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这样的事,顾娇想了想还是决定在北疆多逗留几日。
一来,是想看看官府能不能抓到那伙贼人。
二来,也是因这几日的天气实在多变。
明明昨日还晴空万里,今早一推开窗,外头已是狂风骤雨。
顾娇本就有些晕船,若是在渡江时遇上风浪颠簸,受苦的还是自己。
反正宋烈近日奉旨出京办差,她即便到了军营也得在驿馆等着,倒不如在此多留两日,待天气转晴再启程。
正好借此机会,好好游览一番北疆风光,再画几幅山水寄回去给三叔公他们瞧瞧。
顾娇素来雷厉风行,接下来的两日,她踏遍了北疆大大小小的景致,将所见所闻细细记下。
带的三卷画纸都用完了,她又特意去铺子里添置了些。
期间,她还去了一趟鬼市。
说真的,顾娇本没打算去这种地方。
她随身带的干粮盘缠足够,包袱里还有银票,实在没必要冒险。
可那日闲逛时,却见不少人挎着竹篮,从一处露天集市进出,神色自若,倒像是寻常街市。
顾娇以为是官办的市集,谁知走进去才发现,这里竟是北疆最大的黑市!
早年间听三叔公提过,北疆民风开放,官府管制不似中原严苛,却没想到竟宽松至此。
难怪朝廷新政试行时,北疆总是最先响应之地。
既然来了,索性逛逛。
这一逛,还真让顾娇寻到了宝贝!
她在江南遍寻不得的月事带,这里竟有卖的!
是上好的细棉布缝制,内衬软绸,还缀着暗扣,比寻常的布条讲究多了。
那卖货的小贩是个实诚人,只是介绍起这女子私物时,耳根子红得能滴出血来。
“姑娘,这...这月事带每包成本要二钱半银子,加上人工料钱,一包最少得卖三钱五...“
一包三钱五,里头有十片,算下来一片不过三分半银子。
这价钱对顾娇来说算不得什么。
她当即拍板,把小贩手里三十包存货全包圆了。只是这点数量,实在不够用。想到中原女子还要用草木灰应付月事,顾娇心里就堵得慌。
小贩见她出手大方,赶忙又压低声音道:“姑娘,我这还有从西域来的香胰子,五钱银子一块,统共就十块...“
“都要了!“
五钱银子能买这么一大块香胰子,着实划算。顾娇转念一想,又问道:“可有从西域来的药材?我想备些。“
倒不是她不信中原大夫,实在是如今市面上好些药材,见效虽快,可伤身也是真。
就比如那退热的狼毒草,再比如断肠散、鹤顶红、砒霜...这些虎狼之药,寻常大夫都敢往方子里开。
既然顾娇知晓这些药材的厉害,自然要为自己的身子打算。
“姑娘,我这儿没有,不过您稍候,我去给您寻些来,包在我身上!“
做这行当的,旁的没有,就是门路广。
约莫半个时辰后,那小贩果真给顾娇寻来了十几种西域药材,还贴心地备了个檀木药箱。
这些东西顾娇就没往暗格里藏,直接收进了行囊。暗格的事她不打算告诉宋烈,但这类无关紧要的小事,倒也不必刻意隐瞒。
若他问起,大大方方说是从北疆市集买的便是。横竖她手头宽裕,又吃不得苦,他早就知道的。
或许是北疆这宽松的民风让顾娇放松了警惕。次日得闲,她又去了附近的渔村转转。
十月正是鱼虾肥美之时。
天还没亮,渔村码头就已挤满了采买的人。比起黑市里商贩的谨慎,这里的渔夫们就差扯着嗓子叫卖了。
毕竟朝廷明令禁止的是“私贩牟利“,可没说不能“以渔养社“!
渔民们靠海吃海,若连这条活路都断了,叫他们如何过活?
况且这般天气,当日打捞的鲜货若不能及时脱手,隔日便要腐臭。与其白白倒进粪池沤肥,不如贱价卖了划算。
因此每日清晨,渔村码头便自发形成早市。这里的海货不仅价廉,还不用粮票布票。自然,来摆摊的都是附近渔社的社员。
顾娇本只是来闲逛,想着琼州岛也不缺海味。
可一问价钱,顿时挪不动步了——
天爷!
后世价值千金的黄唇鱼,这里竟只要五十文一斤!
金鳞大黄鱼,三十五文!
龙趸石斑之属,统共四十文!
膏肥肉厚的青蟹,二十五文!
巴掌大的鲍鱼,二十文便能得着。若是只取肉不要壳,价钱还能再低些!
原来那鲍鱼壳在药铺里竟比肉还金贵,能卖到五十文一斤!
顾娇还瞧见不少锦绣龙虾,都是论只卖的。八斤以上的大个头才五钱银子一只,五六斤的更是只要二钱半!
至于那些难收拾又容易划破渔网的海货——海星、海胆、虾蛄之类,根本无人问津。渔民们收摊后,往往将这些连同碎蟹烂虾一并捣碎,拿去肥田。
顾娇在鱼市转悠了一上午,最后以“书院采买“的名义,跟渔社的管事订了好些海味:
青蟹、黄油蟹、虾蛄、海鳗、墨鱼、小章鱼、带鱼,每样都要一千斤;
单头鲍两千只;
大黄鱼、黄唇鱼、各式石斑,各要五篓;
那锦绣龙虾更是有多少要多少!
渔社管事听得眼睛都直了,忙不迭地招呼伙计备货。顾娇却已在心里盘算着,这些海味晒成干货,或是用冰鉴存着,够吃上多久。横竖她那暗格里地方大得很,再多也装得下。
横竖有灵泉在,只要还剩一口气的,都能养活。
就算断了气的也不打紧——她那乾坤袋里时间凝滞,放进去什么样,取出来还是什么样。
顾娇又要了三千只马粪海胆。这海胆生吃鲜美,蒸蛋嫩滑,包饺子更是妙极。
见她采买得多,渔社管事又额外送了好几篓巴掌大的生蚝,并各色海螺。
转眼三日过去。
这日清晨,《北疆邸报》头版赫然刊载了一则消息:那伙贼人已尽数落网,官府还顺藤摸瓜缴获了大批赃物。
顾娇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用过早膳,她便雇了辆马车,直奔渡口而去。
码头上帆樯如林,咸湿的海风裹着号子声扑面而来。顾娇紧了紧帷帽,将路引和船牌递给查验的小吏。这一去,便是真正的天涯远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