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得志笑骂天,大器晚成疑有病,
豪门恩怨无良方,一生输赢靠心狠。
这就是“笑面瘟神”,具有霸公子公孙敬声特色的金字招牌!
霸公子丢脸了,当然要把脸拣回来,随便找几个奴才和贱民,发发脾气,抖抖威风,这样闹一闹,不也是威风八面吗?
当即怒火万丈,大打出手!
白猿公子霍光,好歹也是表哥,岂能袖手旁边观,赶紧上前,温言劝阻,玉霸王还是不解气,吹胡子瞪眼睛,想一想就恼火,看谁都不顺眼,除了老表哥曹襄和小表哥霍光。
差点没有暴跳如雷,闹得霸王杀鸡,自刎乌江……
作为皇家狩猎场,历代皇帝幸巡垂青,度假圣地,曾经藏有珍奇禽异兽,公孙敬声身为掌管帝国马匹的太仆,岂能不知?
他突然想起一个绝活……靠近上林苑院墙边缘的茂密林间,有一片阴森的树林,地处偏僻,却路径井然,这里人迹罕至,因为这里有老虎,不是野生猛虎,是家养的,纵然如此,也够某些人快活快活的。
巨大的铁笼子,由一根根拇指粗的铁棍编织而成,就像金丝雀儿的竹笼,以便于太仆大人心血来潮时欣赏,就喜欢呆在老虎笼边,有时还故意的挑逗老虎发脾气!
越是咆哮腾跃,越是好玩,如果安静乖巧趴在地上睡觉,岂不是大猫?
霍光暗暗叫苦,不知这个混蛋表弟又要搞出什么鬼名堂,赶紧地跟上去,只听一声咆哮,令人毛骨悚然啊,几乎脚下大地都被震动了。
第一次看到,这是猛兽好吧?不是野猫。
长得像大花猫,却有骡马那么高大;棕黄色的毛皮绝非黄牛可比,虎背虎腹的花纹比梅花鹿具有恐怖杀气,头大如灯笼,双眼似铜铃,血盆大口发出震耳欲聋的沉猛吼声!
众人吓得面面相觑,若不是关在铁笼子里,他们一个个可能会沦为老虎的晚餐!
玉霸王公孙敬声趾高气扬,就像兵马统帅站在点将台上阅兵,想点谁,就点谁,随便找个有意思的家伙去试一试虎威,好不好玩?
贴身护卫伍信可不是傻瓜,赶紧一猫腰,躲到后面去,顺手拉过一个人,那是新买来的异夷骑奴,听说是车师人,正好正好!
伍信别无选择,赶紧拿过来垫背,刚好挡在前面,却恰恰被玉霸王一眼瞧见了,当即熊掌一挥:“你,过来!”
正是那个哑巴骑奴,他就像僵尸行步,又像提线木偶一般听话,默默闭上眼睛,一步一步,走过去……众人的害怕变成担心,也有幸灾乐祸的沉默!
霍光的心悬到了嗓子眼里,这是干甚么嘛?
知道这一幕闹剧,有多么恐怖,有多么荒诞吗?身为表哥,岂能袖手旁观,他赶紧出面制止,可是表弟言不听,计不从,一意孤行,反而笑表哥多管闲事。
只见,哑巴在玉霸王的马鞭一次又一次抽打和指引下,犹犹豫豫,畏畏缩缩,最终一咬牙,闭上眼睛,缓缓地磨蹭到铁笼门口……
玉霸王突然上前拉开门,一脚猛踹哑巴的后背,眼见这倒霉蛋身不由己,踉踉跄跄闯入老虎笼子里,玉霸王讪笑着“咣当”一声关上铁门!
我的天哪,猛虎近在咫尺,只需一挥虎爪,一张口就可以享受美食!
然而令人诧异的是,老虎根本没有发脾气,没有睡觉,凶猛的老虎,也会像病猫一般,乖乖地,傻傻看着面前的哑巴。
“我的老天爷,这是……”伍信现在又敢挺身而出了,眼睛瞪得圆溜溜,众人也凑过去,七嘴八舌的议论。
“上!”玉霸王公孙敬声挥动马鞭,沉声喝令:“给老子骑上去,快!”
霍光不许乱来,急忙喊:“哎,休得胡来!”
玉霸王不在乎,笑呵呵:“表哥,你放心,早就试过了,这畜生不咬人。”
“怎么可能,这么大的老虎,好吓人啊。”
“大惊小怪,这是我家养的猫,可好玩了。”
“小心,要是出了人命如何是好?”
“放心,算我的。”
哑巴也是人,肯定知道害怕,只是闭上眼眼,看不见而已,霍光急得团团转,无意中,瞥见不远处的院墙树梢间,静悄悄地鹜伏一人,那正是师父大人在上,不必受徒儿一拜,先赶紧下来救人吧……
华歌竖起食指,挡住微笑的嘴唇。
霍光会意回头,继续看闹剧表演。
这是降龙伏虎,还是奇人异士呢?
这神奇的一幕,让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伙儿不禁啧啧称奇,交头接耳,有的人暗暗挑起大拇指,喝彩叫好!
玉霸王公孙敬声是天生的争强好胜,岂能被这个哑巴抢了风头?
只听一声怪叫,霸公子艺高人胆大,就像狗熊爬篱笆墙一般,手脚麻利打开了铁门,正准备进去,猛虎突然惊醒,老虎不发威,还真当病猫了?
咆哮声卷地而来,血盆大口,虎啸如雷……哑巴惊醒了,睁开眼睛,他绝不是什么提线木偶,他的反应迅速,一个倒背腾跃,敏捷如猿猴,飞越过身后的公孙敬声头顶,脚尖落地,已出了铁笼门口!
伍信赶紧一把拉出霸公子,众人合力“咣当”一声关上了铁门!
一颗颗悬到了嗓子眼的心,总算是放入肚子里……
霍光长吁一声,回头看院墙上,华歌踪影已无。
江充一再搅局,华歌心时窝了一肚子火,本来是出来散心,找个僻静的地方,单独呆一会儿,静一静,没想到,碰到了这样的事。
这只老虎,究竟是怎么回事?真的是猛虎不发威,当作病猫了?
不可能是这个哑巴骑奴降伏,玉霸王公孙敬声打死也不相信,那么,是怎么降伏的?是谁降伏的?霍光知道,却不会告诉他。
公孙家族是素来不缺乏新闻。
丞相公孙贺曾经有一段孽缘。
朱山的表妹朱玉,曾经搭救过卫青的母亲卫媪,卫青的大姐卫孺感恩图报,善待朱玉,视为亲姐妹,二妹卫子夫发迹后,卫孺沾光不忘故旧,经常宴请朱玉来府上叙旧,一来二往,认识了公孙贺将军。
朱玉的母亲病入膏肓,生命垂危之际,尚有心愿未了,眼看女儿已到谈婚论嫁之年,却未至今未婚,终身大事毫无着落,老人反思自己寡居孤苦,穷困潦倒一生,希望女儿能找个好人家,亲手为女儿披上嫁衣后,安心的撒手人寰。
亲姐妹有难,卫孺岂能袖手旁观?
她想起母亲,想起当初朱玉相救之恩,母亲病故之后,报恩无果,如今病卧弥留的老人,卫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突发奇想,请夫婿公孙贺来帮帮忙,演一场戏,其实,只须如此如此即可以。
英俊潇洒,道貌岸然的官场新秀公孙贺,要人才有人才,要品德有品德,换了别人,还真的入不了卫孺法眼,只有如意郎君这种文武全才,文才武略,才可替老人了却心愿。
在病床前,卫孺亲手张罗,甘当媒婆,为公孙贺与朱玉操办婚礼……当然了,洞房花烛夜,入洞房而不同房,这是君子协定。
事后又为朱玉母亲办完丧事,卫孺心疼朱玉孤苦零丁,干脆接入府中住下,照顾慰藉,几个月之后,朱玉居然真的怀孕,卫孺有点傻眼!
说好的只是演戏,真戏假作,难道假戏真作?
一问再问,朱玉说了,怀的是公孙将军的种!
未了此一气,又来彼一气:
朱玉居然说,只是,不知道是老将军的种,还是少将军的种……哎呀呀!
我的老天爷,我的八辈子祖宗哟……卫孺如遭晴天霹雳,五雷轰顶!难道我儿公孙敬声也有份?他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孩子啊,这怎么可能呢!
反复追问之下,公孙贺终于招了,和盘托出,承认是酒后乱性,几次而已。
卫孺穷追不舍,老爷子遮遮掩掩,少公子却是坦坦荡荡,一人做事一人当。
这小子还沉浸在初恋的甜蜜之中,丝毫不顾及老母亲咄咄逼人的苦脸泪眼,因为这是他的初恋中的初夜,意义非凡!
其实,朱玉暗恋公孙贺不成,幸亏表哥朱山的神机秒算,春心已酬,不仅俘获了公孙贺将军芳心,就连他的宝贝儿子也没有放过……
对于将军公孙贺,朱玉可谓飒费苦心也:
又是跌到入草丛中,装痴卖傻。
又是楼下丢出手绢,嗲疼卖苦。
又是月黑风高,爬东墙入西厢。
又是藏身入宝马香车,暗香满路,春眼看花,心花满楼,摸黑摸街窜巷,暗度东巷,陪酒卖笑,玉壶光转,鱼龙一夜舞……太辛苦了!
对他宝贝儿子则简单多了,趁这个笑面瘟神来了,玉霸王屁颠屁颠,蹦蹦跳跳路过闺房门口之时,赶紧抓住机会!
朱玉长袖善舞,红颜王八箫,玉人怀春心,奋起雌威,变成胭脂虎,挺胸而出,一把抓进来扔到床上,咣当一声关上门,然后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如今暗结珠胎,朱玉自己也搞不清楚是谁的,不是老子的,就是儿子的,反正,总是他们公孙家的种。
是纯种的,绝非杂种,此乃毫无疑问。
司马迁讲叙时,差点喷饭了。
华歌笑不出来:“后来,孩子生下来没有?”
“生下来才怪呢。”
“这是甚么缘故?”
“朱玉难产而死。”
“哦,原来如此。”华歌心里猜出个七七八八。
司马迁不以为然笑了笑:“哦,你以为,公孙家做了手脚?”
华歌问道:“那么,是谁呢?”
“此人,正是朱山,就是江湖人称的山叔。”
“是他,怎么可以?亲手整死自己的表妹?”
“不用亲手,吩咐吩咐接生婆即可。”
“司马大人,您是如何知道此事的?”
“朱山说的。”
“他自己说的?”
“朱山到公孙府上直言相告,家门不幸,出此孽女,大义灭亲。”
“这,这在官场上,也说得过去,是吗?”
“呃,可是,公孙少爷就说不过去了,他岂能善罢甘休?”
“哦,难怪,山叔被公孙府上的恶奴暴打一顿。”华歌记得,这件事情,好像是铁武或者是古布说过的。
司马迁摇头苦笑:“嗯,聪明,你以为真是酒后乱性,调戏婢女?没这么糊涂。”
华歌还想知道:“后来呢?”
“哪里还有后来?丞相府的笑面瘟神,自然是名声越叫越响了。”
坊间流传,公孙敬声非常讨厌爱情,更讨厌结婚!
为什么要结婚?为什么不悔婚,逃婚,鬼婚,杀了个阎王婚呢?这些蠢猪们,还谈什么恋爱,谈什么山盟海誓?
从今以后,所有人都不准谈情说爱!谁谈恋爱就打死谁,给老子拖出去,斩!
已经结了婚的马上离婚,像什么七大姑八大姨的全部离婚,一对不留。
姐姐跟姐夫离婚,哥哥跟嫂子离婚、叔叔和婶婶离婚、姑父和姑母离婚、姨父和姨母离婚、舅父和舅母离婚、父亲和母亲离婚、爹爹和婆婆离婚、外公和外婆离婚……所有人全部离婚!
命令:留婚不留头,留头不留婚!
正在结婚的,马上掀翻了宴席,赶走宾客!
看见人家还在举办婚礼,马上去砸场子,把新郎官拖出去,痛打一顿,往死里打!
化妆丫鬟儿给新娘子披上红盖头的时候,记得叮嘱一句:“新娘呀,你这死妮子,别高兴得太早了,你马上要离婚的!”
总之,公孙敬声不知道用什么语言,用什么方式才能发泄心中的委屈和愤怒,对爱情的绝望!对婚姻的鄙视!
特别是那个可恶的车师国哑巴骑奴,一拉回府内,就被慧眼识真玉的母亲大人发现:居然是假货,是女扮男装的!
岂有此理!鱼目岂能混珠?
笑面瘟神当头火冒三丈,喝令打手们拉出去痛打一顿,打死勿论……可惜,没有打死,还没有打够,就被多管闲事的表哥插了一杠子。
霍光一开口,母亲二话不说,就顺手推舟,顺水人情,把这个哑巴送给了霍光。
这是老母亲,是丞相夫人,更是当今皇后的亲姐姐啊!
她老人家就算是放一个屁,谁敢不闻?谁敢不听?纵然笑面瘟神又如何?玉霸王又如何?只能乖乖听话,还能怎样?
其实,送给霍光也好,公孙敬声觉得这个哑巴有点晦气,这小子的眼睛是碧蓝色,特别是逼视时,透露出一股子幽光……而且满头乱发,甚至带点暗红色,活像土匪!
赤发碧眼,幸亏不是青面獠牙……要不然,晚上突然看见了,会吓死人的!
妖孽未杀,不祥之兆。
现在,干脆就当包袱甩了算了,甩得越远越好,而霍光也不是接盘侠,因为哑巴已身受重伤,奄奄一息,不过,师父在此,何忧何虑之有?手到病除矣。
霍光和魏相丙吉,简明扼要讲解一番在上林苑狩猎反受袭击的遭遇。
华歌没想到:手伸得好长啊,居然伸到了皇家狩猎场里……感觉,幕后似有一双魔爪在暗暗操纵,究竟是谁呢?
至少,从目前动向上看,江充的意图已渐明显,这是敲山震虎,意在打压谁?而且,岂止是江充?还有人,而且是更阴险狡诈的人!
以后,务必多加小心,严密注意。
华歌琢磨着,女子来历不明,留在荣云堂实属不妥,何不送到黄花那里去?
也只能如此,就这么安排了。
黄花是什么人?医者仁心,她精心调配良药,医治好了以后,又开了一些补品,好好滋补身子,悉心照料……
女骑奴很快就康复了,感于相救之恩情,哑巴居然开口说话,实言相告,她不是哑巴,她来自北国的草原,名叫“鸾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