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强盛,洪福齐天,威加海内,国法礼法俨然天赐!
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古代男儿安身立命之本,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基本技能……莫等闲,虚度青春。
扪心自问,哪个王公豪族,达官显贵不希望自己的子女文武双全,智勇兼备?
既要博览群书,文质彬彬,知书达礼,又要习武骑射,强身健体。
既要深谙官场,左右逢缘,升官发财,又要体格健壮,繁衍后代。
因此,读书习武,骑射狩猎,蔚然成风。
一年一度的狩猎盛会,由太仆公孙敬声负责筹备,皇亲国戚,王公大臣,各大家族子弟,狩猎技艺精良者,都可以参加。
上林苑中有一片开阔地,搭建了一座三丈多高的木台,以巨大原木为支柱,排列成一圈,围拢如筒,形如巨形的鸟笼,台顶上铺盖着厚厚的木板,组成宽阔的平台。
台上没有旗帜,没有栏杆,只有射口,整齐排列,像城墙上射箭垛口。
射箭台有三丈多高,从上至下,外面插满了树叶,作为掩护,形如覆盖满绿叶的鸟笼,人在台上,可以居高临下,俯视开阔地。
台下的开阔地上,四百名盾牌手,横排成两队士兵,每一队两百人手执刀盾牌,前排半跪,后排站立,排成一道铜墙铁壁!
四百人组成两道铜墙铁壁,中间相隔十丈,形成巨大长廊,这是留给野兽们逃生的通道,也是射箭台上瞄准的最佳视角。
美其名曰:射鹿台。
这是官场新秀太仆公孙敬声的杰作,今年的狩猎大会创意奇妙!
太子殿下刘据、车骑将军卫青之子,长平侯卫伉、阴安侯卫不疑和发干侯卫登、平阳侯曹襄宝刀未老、光禄大夫霍光年轻有为、浞野侯赵破奴老当益壮!
豪华猎神,气吞天下禽兽!
太子太傅石德、丞相公孙贺父子、按道侯韩说父子、因杅将军公孙敖、贰师将军李广利、廷尉尹齐、御史章赣、绣衣使者新秀江充和财神大农丞桑弘羊等文武百官粉墨登场。
大汉朝廷,王侯元戎,老臣新秀,贵胄豪族,无不争相领略激情盛宴!
就连匈奴休屠王之子,远赴汉廷为质子的金日磾,也在邀请之列。
当然,卫少儿夫妇也受盛情邀请,开国元勋后裔陈掌心动了,却被卫少儿断然拒绝,因为华歌不想去。
皇家猎场上林苑,精彩热烈的狩猎大会,贵族子弟华丽炫演,华歌不感兴趣,越是这种广众盛宴,越是敬而远之。
卫霍两家子弟,齐齐聚会,还嫌不够张扬吗?
华歌明智辞谢,尽管霍光和众小将们一致请求也无济于事。
射鹿台上,太子刘据气宇轩昂,一身豪华箭衣,金丝刺绣花纹和金色佩饰,在阳光照耀之下金光闪耀!他没有亲自下场射猎,而是端坐射鹿台上,守台待鹿!
良辰吉时已到,太仆公孙敬声恭敬谨慎,缓行而来,双手呈上一面小型的手执令旗,鲜艳的火红色镶牙令旗,在刘据手中猛然一挥,下冷狩猎大会开始!
皇家猎场,上林苑顿时宛如盛夏中暴雨平湖……
水滴湖面,激满了鳞柱芸芸。
骑士如林,骏马烈烈,弓角峥嵘。
似乎突然从地缝内冒出来,瞬间已是人声鼎沸,铁蹄雷震!
龙腾虎跃,士奋马嘶,奔驰驰聘,骑影荡尘!
好一派波澜壮阔的狩猎盛景!
王公贵族、名门英杰子弟们纷纷策马扬鞭出场,一展骑术,大秀箭法!
射鹿台下面,挺立一位英姿飒爽的戎装武将,正是平阳候曹襄,虽然雄壮魁梧,却已英雄迟暮。
老将军曹襄作为久经沙场的元戎,以智勇双全著称,不仅能征善战,还能擅于田猎酒猎,更善于夜猎不归,以少猎多,经常一人射杀几头野猪,抬运回候府。
然而今天,曹襄没有亲自下场,想把机会留给后起之秀。
狩猎大会的主角,太仆公孙敬声反而相得益隐,唯恐避之不及,离得越远越好,他最怕这位老表哥。
家将伍信不得不越俎代庖,身先士卒,率领骑奴们穷追不舍,也只是射了几只野兔野鸡野鸭而已。
卫伉兄弟三人一组,霍光和韩征一组,魏相和丙吉一组,公孙敬生和伍信一组,李广利和江充都是自己单人一组,还有更多不知名的黄金搭档组合,他们的家将和骑奴非常多,随从家将门客们犹如过江之鲫……
卫伉骑着一匹名贵的枣红色大宛良马,全身火炭一般赤烈,威猛的嘶叫咆哮,非常高大,马背高过了护兵的头顶,他腰间悬佩着精装宝剑,左手还握着一把造型精美的宝雕鹊画燕弓,右手三指扣弓弦,搭上一只雕翎箭,他的警惕性很高,随时准备射箭!
卫不疑和卫登两位兄弟在后面,随时策应。
在晨曦缤纷的林间树影里,一缕缕阳光照耀着幽黯的密林,草木茂盛,随便一处角落,皆可以躲藏野兽。
微风不惊,树叶不扬……
一匹高大的黑马静静驻蹄,时而低垂着硕大的马头,以蹄角刨土,难掩焦躁不安的情绪,马上骑士,人到中年,泰然自若,这就是著名的贰师将军李广利!
世说坊传野闻,贰师将军是嫖妓将军。
大漠长河点兵,霍去病乃是骠骑将军。
李广利没有李广的铁马神箭,却想学学李广盘马弯弓射雕的雄姿,更想模仿霍去病沙场秋点兵的英雄气魄!
李广利箭术不佳,骑术狗屁。
跑来跑去,很快就被霍光韩征他们甩了几条路,弄得灰头土脸的,李广利干脆让骑术好的家将们代劳。
江充当然自告奋勇,亲自率领王贺、暴胜之和田氏兄弟,指挥骑奴们追逐野兽。
精锐的绣衣使者们伪装成骑奴,他们当然骁勇善战善射,高人一筹,他们专门挑选优良的野兽,逼入李广利射程之内,免得那几匹花色好的梅花鹿和膘肥的麂麇落入别人之手。
一来二回,李广利只需守株待兔,守台待鹿,射得鸡飞鹿跳,盆满钵满,欢天喜地,满载而归。
久未谋面的游击将军上官桀,升任未央宫厩令,是弼马温的副职,太仆公孙敬声的助手,当然是运筹策划,乐此不疲倦。
霍光身穿朴素的绿色箭衣,腰间别着一柄佩剑,朴素无华,手中的弓箭非常醒目,造型粗犷野蛮,犀利的箭头,寒光闪闪!
他掌控弓箭,鹜伏潜卧,平日惯看天马行空的脸庞,罕见的变成坚毅容颜,透露出了警惕的眼神。
此时,整个莽茫的狩猎林场,弥漫着肃杀与紧张的气氛……
公子王孙的家将骑奴们,常年与飞禽走兽斗争为伴,他们的强弓利箭不仅是百法百中射猎野兽,更是维护自己的受宠之位,机会难得,一年一度,岂能儿戏?
骑奴们为了随时开弓射箭,将几枝长长的羽箭横咬在口,腰间的箭壶,铜皮的翻盖已经打开了,便于直接快速抽插箭羽,甚至策马扬鞭时,也腾出另一只手,操控弓,箭上弦,人与弓箭形影不离。
霍光的学习能力极强,能说鸟语,娴熟的逗引猎物上钩,甚至能模仿多种动物的叫声,达到惟妙惟肖的境界,更令人叹为观止的是,他仅凭一张猴腮鸟嘴,模仿飞禽走兽的叫声,白猿公子绝非浪得虚名。
在弓箭的射术方面,霍光箭艺高超,无论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都能做到百发百中,犹如探囊取物。
在这次刺激之旅,霍光和韩征双骑并驾齐驱,共同涉猎。
霍光模仿禽兽的鸣叫,引诱猎物进入射程,韩征隐蔽潜伏,弯弓搭箭瞄准,来一个射一个,来两个射一双,他们不惜深入上林苑猎场幽深腹地,不怕老虎豹子黑熊这种凶猛野兽,冒着困兽犹斗孤注一掷的风险!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荆棘刺天,草莽密布。
古木参天,树影如盖,不见天日,光线黯淡……
霍光和韩征俩儿悄无声息地接近猎区的野兽,霍光利用禽言兽语吸引,巧妙地掩盖了猎人的真实身份,他们的精心伪装配合下,一头胆大的野猪并未起疑,这头野猪膘肥体壮,活像一头黄牛,庞大的身躯迟疑于草丛中,正好成为猎物!
韩征潜入更近,迅速而谨慎地瞄准,正欲放箭……突然,嗅觉灵敏的野猪发现了异常,当即撒腿就跑!
与此同时,韩征开弓没有回头箭,长长的羽箭,流星奔月一般疾速射去!
箭没有射中野猪。
箭却射向了霍光。
不是韩征射来的箭,而是从另一个方向射来的箭,直射霍光的心窝!
猎人成了猎物,射箭未中而被反射!
好个霍光,白猿公子岂能不猴精猴精?当即闪身避过……不是一枝箭,而是接二连三的射来,不仅仅射向霍光,还射向韩征,射得奇快奇准!
霍光与韩征被射得上下翻飞,上窜下跳,鸡飞狗跳……躲闪不及,还是被射中了,幸亏贴身穿有锁子甲,要不然,非死不可!
霍光镇定自若,急速寻地掩蔽,屏息凝视,搜索是谁在放箭?
韩征武功精湛,血气方刚,怒吼一声,弯弓回射来袭之处,不停地射箭,对准每一处幽暗阴谧角落放箭,射了一箭又一箭,一直射光了箭壶里的羽箭!
还是不放心,韩征干脆丢掉弓,深吸一口气,丹田混元一气,双掌齐发,向树林最令人怀疑的躲藏刺客区域,拍出了一股强悍地真气,力道凶猛!
似乎有动静,继续攻击!
临敌迎战时,韩征反而兴奋,他左右开弓,双掌连续拍出了一道道冷血真气,这正是最拿手的秘笈绝学,力道强大无比,足以杀死一头强壮的野牛!
顿时,树林间安静下来……
霍韩二位小将,承受华歌指点,武功精进,岂能不知这是暗杀?假借这个皇家猎场进行蓄意谋杀!
他们当即搜遍了周边林区,奇怪的是,没有发现刺客的踪迹。
没有完成惊险刺激的狩猎,霍光和韩征迅速而谨慎地撤离了。
阴黯林荫荆棘,提供刺客最佳隐蔽的同时,也可躲避刺客再度偷袭。
霍韩二人交替掩护,眼睛在阴黯中扫描着周围环境,耳朵紧张地捕捉着丝毫可疑动静,形同山猫夜行,悄无声息地移动……
无独有偶,魏相和丙吉二人,在另一片林区,也遭遇同样的袭击,阴暗处,乱箭齐发,魏相和丙吉闪身躲避,还是中箭挂彩,战马也被射死了,他们没有霍韩二人武功高强,逃遁功夫有过之而无不及。
刺客掩藏,继续追杀,极度危险!
他们更加谨慎,提心吊胆穿过一片茂密的森林,林间树木荆棘形如守护者,遮掩着他们撤离,因为不熟悉这片地形,七弯八绕,一次次迷路,仓皇逃窜。
步伐小小心翼翼,如同猎豹一般轻盈而迅速,每走一步,都要计算得恰到好处,以避免引起响声,引得刺客又追来了,穿越某个区域,偶尔会停下来,倾听四周的动静,耳朵如同兔子,务必从微弱声响中分辨出潜在的危险……
魏相丙吉二人忍着伤痛,通过眼神和手势,交流无声,相互信赖,配合默契。
来到了一条小溪边,他们沿着溪水行进,河水潺潺流声,掩盖了他们的马蹄声,溪水清澈,冰凉的水流饮马,带来了短暂的舒缓,而后,他们小心翼翼地踏过溪中的石头,确保不会发出任何声响。
终于,经历了紧张地跋涉,总算逃出了刺客的阴影。
闯出林区,看到了策马扬鞭而来的霍光和韩征,二人抚伤颓然而坐,如释重负。
回到上林苑区的射鹿台,他们没有通报彼此的遭遇,人多口杂,你我他心领神会,心照不宣即可。
这哪是狩猎大会?这明明是暗中的蓄意谋杀!
然而,令人不解的是,刺客们似乎没有尾随追杀,这是为什么?
霍光和韩征受到袭击,临危不乱,从容撤退,就连射下的猎物也带回来了,绝不便宜了那些刺客。
魏相和丙吉狼狈逃回,双手空空如也。
此时,霍光最想见的,是师父华歌,希望恩师指点迷津。
四人来到狩猎大会的核心区域,时不我待,总算是赶上精彩的尾声……
只见,一只只惊慌失措的野兽狂奔而来,后面是烟尘滚滚,人喊马嘶,还燃烧着野火,浓烟四起,原来是大批骑兵在驱赶这些野兽!
大批飞禽走兽,失魂落魄地四散奔逃,而又一次次被合围驱逐而来,就像深巷子内驱赶猪羊,统统赶入射鹿台下的开阔地,赶入两道铜墙铁壁组成的长廊!
这是四百名盾牌手排成的走廊,是野兽唯一的逃生之路,也是在射鹿台上,居高临下的最佳射角。
麋鹿、獐麂、羚牛、鬣羚、斑羚、黑熊、林麝、小麂、刺猬、松鼠、猪獾、金丝猴、大灵猫、小灵猫、豪猪、野猪、野羊、野兔、野鸡、野鸭等等,还有野狼和云豹,甚至还有大老虎!
特别是老虎和云豹,这是太仆大人公孙敬声特意花费巨资,从八百里秦岭山脉抓捕而来,放养在上林苑,就是为了这一天!
高高的射鹿台上,太子殿下刘据精神抖擞,八面威风,居高临下,弯弓搭箭,例不虚发,一只狂奔的梅花鹿正好撞在箭头上,嘶声惨叫着,趔趔趄趄几步之后,跄然倒下……
“太子殿下,射中啦!”
“好大一只麋鹿啊,太子殿下箭法如神!”
狩猎的群雄之中,有人历声高喊,那正是李广利的尖叫声,江充和上官桀齐声喝彩,顿时引起了万众欢呼,爆发出一阵林啸原震的声潮!
刘据意气风华,当即再次弯弓搭箭,居高临下瞄准,俯视射箭,这次射中的是一只体硕大的野猪……又是爆发出一阵欢呼:“太子好箭法,堪称神箭!”
王公贵族子弟们,面对诱人的猎物,谁不垂涎三尺?
平阳侯曹襄、太子太傅石德、浞野侯赵破奴、丞相公孙贺、按道侯韩说、老将军公孙敖、贰师将军李广利、廷尉尹齐、御史章赣、江充和上官桀一个个大显身手,士勇马腾、策马弯弓,射箭猎杀……
曹襄射杀了一只斑斓腾跃的云豹,哈哈大笑起来!
赵破奴专射羚牛,块头大,肉多皮好,一大铁锅也炖不完。
公孙贺出将入相,七次出塞征伐匈奴,箭法精湛,射中的麋鹿和獐麂有好几只。
老将军公孙敖和韩说二人更是神勇,射中了几只斑羚,甚至射中一头黑熊,那是狂野凶兽,受伤后爆发拼死一搏的血性,可惜,公孙敖和韩说二人轮番射箭,很快就射死。
韩征冷眼旁观,魏相和丙吉眼睁睁的望着狩猎群雄,有目难辨,刺客隐藏其中,察无证据,无可奈何。
霍光心里憋屈,悻然回望之际,瞥见了不远处,新官上任的江充,那张俊俏的脸上露出邪魅一笑……白猿公子绝非软柿子,那么好拿捏么?当即奋起猴威,大开射戒!
展臂开弓,射出了一枝枝愤怒的利箭!
一只只麋鹿、獐麂、羚牛、鬣羚和斑羚相继倒在箭下……
其余猎者,像石德、尹齐、章赣、桑弘羊之流,文人亦善射,只是箭法稍逊而已,虽然没有射中老虎豹子,但是也射了一些野羊、野兔、野鸡和野鸭等等,今晚可以打打牙祭。
各位射雕英雄,大获全胜,欢天喜地,满载而归!
狩猎大会,盛景空前。
表现最亮眼的,是傻公子霍光,战果颇丰!
表现不亮眼的,是霸公子公孙敬声,技不如人,射落几只野鸡野鸭。
玉霸王威风扫地,迁怒于随从工匠和马夫骑奴,非好好教训教训不可,在王公大臣面前不好发作,找个偏僻之处,找个好欺负的人,好好发泄一番,玉霸王怪眼一翻,一声咆哮,张牙舞爪扑过来!
不许抱头鼠窜,只许蹲下领受鞭子。
不能射中野兽,只好拿家禽使劲儿。
玉霸王越想越气,盛怒之下,亲手挥起马鞭,逐一鞭打!
公孙丞相府的那伙倒霉蛋儿,一个个都被皮鞭点名,人人被打得哀嚎遍地……然而,一个骑奴却打死不叫,原来是哑巴,越打越不叫,玉霸王越是愤怒,当即暴跳如雷!
活像当年的项羽,在十面埋伏内挥戈荡寇!
力拔山兮气盖世,所向无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