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小院,九思站在门外,神色恭敬道:“爷吩咐小的送姑娘回去。”
沈卿神色平静地戴上帷帽,轻声道:“麻烦了。”
“不麻烦的。”
九曲回廊处那一抹天青色衣袂,静默呆立。
沈卿压下心中悸动,面色冷淡靠近,拐弯掠过往前走。
九思走在前面带路,心里直打鼓,王爷吩咐让他探口风,这可如何探?
“姑娘这几日都没出门,外面的事,姑娘大抵是还不知道。”
沈卿一愣,轻笑道:“不知发生了何事?”
“周公子跟他夫人闹和离,柳家不允许,周公子便要休妻……”
沈卿离得近了些,两眼晶亮盯着九思:“可是出了什么我不知晓的事?”
谁说有教养的闺阁千金不八卦?
沈卿八卦之心已然被九思勾了出来,那些为周子易伤心彷徨的事,仿佛是上一世发生的。
沧海桑田,世事无常。
当时她定然不会想到,往后她也会成为周子易与柳青青的吃瓜群众之一。
“具体不清楚,好像是某些事被周公子撞破了。”
九思没细说,沈卿却喃喃道:“我就知晓,情之一字,碰不得,伤人。”
沈卿刚说完,九思便看见廊柱后面的人影踉跄了一下。
“姑娘也不能这般想,若是遇到情投意合之人,婚后成为相濡以沫,举案齐眉的佳偶,不是好事吗?”
“谈何容易,世间男子大多花心浪荡,钟情一人只是话本子里随意写下宽慰世人的罢了。”沈卿说到这,已没了继续聊下去的心思。
一个周子易伤她还不够,转头遇见萧凛,伤她更甚,她的情关怎如此难渡?
“其实我家爷……”
沈卿停下脚步:“就送到此吧,你家爷的事,以后莫要提及,我与他不是同路人,不相配。”
“姑娘,有些事你不懂,爷……”
情字让人反复无常,惶惶不可终日,她再也不想陷入那样的情绪中。
那种,舍不得,放不下,丢不开,纠结又彷徨的情绪,太伤人。
“不懂便不懂吧!”
此时的沈卿只觉得如今只要解决沈柳氏,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她的外祖父是谁不重要,她的外祖母是谁,也不重要。
只要报了仇,以后便没有什么能困住她的事了。
若是人生真的这般顺畅,又何来情关难渡一说。
柳枝枝栽在情字上,柳钰儿栽在情字上,柳青青又栽在情字上。
当初有多轰轰烈烈,如今就有多凄惨。
她熟悉的这几个人,似乎都没有好下场。
所以,她不想走他们的老路,孝期结束,找个世家子成了亲,平淡如水过一生,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想通之后,她的脚步迈的更加稳健,却不知廊柱后面,萧凛听的眉头紧紧拧在一起,心思起伏不定。
萧凛蹙眉,喃喃自语:“看起来温柔小意,处久了竟如此难以驯服,真难办。”
沈卿刚回府不久,柳家便派了人来看她。
自祖母去世后,她已经好一段时日没去过柳家了。
如今柳家居然寻上门来找茬了,她倒是想看看,他们还想如何拿捏她。
栀子扶着她往花厅走去,一路上,栀子嘴巴就没停过的时候。
“小姐,奴婢去打听了,厨房采购的管事说,周子易发现柳青青在外面有相好的,所以才要休妻,柳家不让,他就上告官府和离。”
沈卿一脸震惊地看着栀子,她觉得这些人脑子进水了吧。
“柳青青不是倾慕周子易倾慕到去书院示爱吗?”
她怎会找相好,难道柳家姑娘都这么伤风败俗。
或者柳青青只想抢她沈卿的男人?
“奴婢也搞不懂,这也太腌臜了。”栀子蹙眉嘀咕着。
“算了,过去的事,就别提了,提多了,烦。”沈卿断了话题。
俩人没说两句,便已经到了花厅外。
花厅里坐着柳老夫人的贴身余嬷嬷。
余嬷嬷一脸倨傲地看着威远侯,半晌才道:“你沈家这般怠慢我们柳家,真的做好不来往的准备了?”
沈蔚垂眸喝茶,一点也不在乎。
余嬷嬷冷哼一声:“侯爷莫要忘了,你以往的靠山已不在了,往后还是不要与我柳家为敌。”
沈蔚轻笑一声,笑意不达眼底,冷意笼罩着他:“你个奴才有资格斥责本侯?”
余嬷嬷一惊,刚刚她说的话确实有些僭越了,可沈蔚这般有底气,难道是寻到更好的靠山了?
一直在沈蔚面前颐指气使惯了的人,此刻却拉不下脸来奉承。
沈卿便成了她发泄的契机。
她刚踏进花厅,便听一声呵斥:“沈家就是这般教养闺女的?外家三请四催才来,莫非真不打算认亲戚了?”
沈蔚斜睨一眼余嬷嬷,又垂眸喝茶,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
沈卿扬起笑,施施然走上前:“不知嬷嬷来了,可是祖母身子不适还是外家有何事?”
无事不登三宝殿,既来了不是训斥她,便是想敲打她。
果然,余嬷嬷神色不善地看了眼沈卿:“今日老奴代你外祖母来捎几句话,姑娘莫要不爱听,老奴都是为了姑娘好,这女儿家最好还是安分守己些为好,莫要出门与别的男子瞎混,以免败坏门楣。”
沈卿听的好笑,自家父母都不过问,凭什么外家跑来训斥她。
而且她出去这事一般人不会到处说,只除了看她不顺眼的秦琴。
这柳家怕不是来给秦琴找场子的吧?
她那脸没有一个月,怕是不会脱痂,还有闲心跑来为难别人。
“嬷嬷这话,沈卿不懂,不知表姐何时与外男私会被发现的?”沈卿站定身子,目光定定看着她,一本正经地问道。
柳青青出了那么大的丑事,他们不去管,跑来威远侯府训斥外孙女。
这个柳老夫人越发糊涂了。
想到这,沈卿就气的想捏碎这世俗困住她的枷锁,将这些个讨厌的人狠狠扇一顿。
余嬷嬷被沈卿一顿抢白,脸红脖子粗的长吸了一口气。
“侯爷便是这般教女儿的?老奴代替老夫人来训戒她,还训戒错了?”
沈蔚冷冷看了余嬷嬷一眼,没理会。
沈卿微微垂眸,眼中闪过一丝鄙夷:“刚刚听说表姐正在闹和离,我以为嬷嬷前来,是来通知我家的,却原来是在训戒我。”
她假意啜泣两声,“原我这段时日也甚少出行,便是跟着父母一道出去了两次,一次便是表姐喜宴,一次便是龙舟赛。”
她将所有事都推在沈蔚头上,看余嬷嬷还能说甚。
“你休要狡辩,你出门与外男勾搭的事,有人亲眼看见,你还抵赖?”
余嬷嬷毕竟只是个奴才,被沈卿逼的情绪高涨,心脏突突,不由便急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