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苏颜紧了紧披风,登上了回城阳侯府的马车。
马车刚出王府百米,一阵喊杀声便从西市方向传来。苏颜掀开车帘一角,看见远处火光冲天,黑烟如巨蟒般扭曲着升上空中。
“九少夫人,前面过不去了!”车夫声音发颤。
苏颜果断下车,只见长街尽头,一队禁军正与淮安王府的私兵厮杀。箭矢破空声、刀剑相击声、惨叫声混作一团。一个断臂的士兵踉跄着撞上她的马车,鲜血喷溅在苏颜月白的裙裾上。
“走小路!”苏颜扯下披风,裹住发髻,从袖中取出早就备好的匕首。这是云珩出征前留给她的,刀鞘上还刻着“珩“字。
穿过三条幽暗的巷子,苏颜的绣鞋已被血水浸透。突然,前方拐角处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她闪身躲进一处门洞,看见五名禁军押着两名淮安王府的家仆走过,那两人浑身是血,其中一个已经没了耳朵。
“说!淮安王是否回京?”为首的禁军厉声喝问。
苏颜屏住呼吸,直到脚步声远去。苏颜选择绕道而行。流矢如雨,她贴着墙根疾行,绣鞋被血浸透,每步都留下猩红脚印。
城阳侯府的朱漆大门紧闭,门楣上“忠勇传家”的御匾在烽烟中显得格外讽刺。苏颜叩响铜环时,听见府内传来熟悉的哭诉声。
“祖父!孙女救祖父出兵支援齐王,齐王许下从龙之功,祖父!”
苏颜未曾想到苏可也会回来求援,她如今却披头散发跪在书房外的青石板上。额头早已磕出血来。
出乎意料的是,管家一见苏颜,立刻将她引至书房。无视廊下跪着的身影。
“四姐姐?”苏颜轻唤。
苏可抬头,妆容凌乱,眼中布满血丝。“七妹妹也回来了?”她苦笑,“祖父不肯见我,说齐王必败...”
书房门突然打开,老城阳侯的声音传出:“颜儿进来。”
苏颜走进书房,看见祖父站在军事图前,手中把玩着一枚青铜虎符。
“淮安王果然动手了。”老城阳侯将虎符放在苏颜手心,“带八千精兵去朱雀门,那里有我们的人接应。”
苏颜握紧虎符,冰凉刺骨。“四姐姐她...”
“齐王将死之人,不必理会。”老城阳侯转身望向窗外,“淮安王答应过我,事成之后,我苏家就是五世公爵。”
苏颜早就明白,自己的婚姻,苏瑶的姻缘,都不过是祖父棋盘上的一步棋。
苏颜攥紧虎符,转身推门而出。院中海棠树下,苏可正用染血的指甲抠挖青砖缝隙。姐妹目光相接时,苏颜想起探望苏可那日,苏可笑着往她鬓间簪花:“我苏可绝不认命!”
如今那朵绢花早枯朽了。
“四姐姐...”苏颜蹲下身,轻抚苏可颤抖的肩膀。苏可却惨笑着举起满是血污的双手:“恭喜妹妹押对了宝。”苏可盯着她手中的兵符,突然笑了,“真好...我们都是棋子,只是你这颗,祖父还舍不得弃。”
苏颜喉头发紧:“大家族中的女子,何曾有过选择?”
苏可垂头跪在廊下,眼中的希望已化为绝望。
一支流箭突然射入院中,钉在海棠树干上剧烈震颤。苏颜望着姐姐踉跄离去的背影,突然想起她们都在十六岁那年,被祖父用来作为笼络权贵的棋子。
只是棋子,也有选择棋盘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