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被囚禁的神(1 / 1)

复杂如迷宫一般交错的深深山谷之间,山壁两边镶嵌坐落着高高的楼宇。慕筝他们来到了谷中巷。

谷中巷的气候比较冷,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都已经裹上了厚厚的衣服和长长的披风。

“要下雪了。”青鸢谈话时,浅色红唇之间吐出淡淡的白雾。

“为什么谷中巷与金漠的气温差别那么大?”

“沙漠怎么会有冬天呢?”

慕筝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竟把这个给忘了。

“断月桥会在什么地方?”

慕筝见青鸢深深吸了一口气,她与人交谈的时候总是这样,一双漂亮的杏眼似乎若有所思。

站在一旁对手哈着气的珞玦说道:“你跟着我们就对了,这地方我也是找了很久,后来我没想到禾蕖一直都知道。”

“禾蕖知道?怎么你当了族长都不知道呢?”

珞玦用冷风冻的红扑扑的手,戴上他那深蓝色斗篷镶着白色毛绒边边上的兜帽,他随即便把手窝在斗篷下,在一旁摇摇头,说:“不知道不知道……”

慕筝走近他的身边,扯了扯他那秀着金色细花纹的深蓝色斗篷,问道:

“神也会怕冷吗?”

珞玦听后顿了一下,说:“额……神也是生命,只不过比较高级而已,为什么不能怕冷?况且抵神只是沾了点神的力量,算不上神。”

慕筝拍拍自己身上单薄的衣服,得意道:“你看我,我就不怕。”

青鸢忍不住在一旁微笑起来,“慕筝如今已经是钢铁的化身,不再受困于凡尘之躯了。”

慕筝忽然愣住了,挠挠头说:“那倒不是……关于生命的各种感受还是很重要的,等我救了白龙成为和你们一样的抵神,我就不再是个容易被人控制的铁疙瘩了。”说着,他往珞玦那边瞥了一眼。

珞玦努努嘴,“我要不控制你一下,你还没有今天呢……”

慕筝推搡了他一下,说:“谁知道你以后会干些什么?”

“慕兄,不要把我想的那么龌龊好不好?”

“我没说你会干龌龊的事情吧?”

珞玦赶紧捂住嘴,别过头,一句话不说了。

慕筝用手指着珞玦,哈哈笑道:

“哇!你看你看!不小心说漏嘴,承认了吧?哈哈哈哈哈!”

珞玦朝他挥挥手,“走开走开!你穿这么少像什么样,我去衣铺子给你买件斗篷穿吧!”

“我又不怕冷,穿啥斗篷呀?”

“你这样子太引人注目了,像个神经病。”

“你才神经病呢!”慕筝反驳道。

“你们在原地等着,我马上回来。”珞玦叮嘱道,转身朝着集市中走去。

原地只剩下慕筝和青鸢二人,他们在一旁的路边露天小吃茶水摊旁边坐下。

青鸢手窝着,一副忧郁的神态坐着。

“那个……”慕筝开口说道:“青鸢姐姐好像不太开心。”

“哪里不开心了?”青鸢抬起温柔的双眸,问道。

“和昨天比起来。”

“昨天我也不开心,前天也是,两百年来我从来没有真正开心过。”

青鸢长叹一声:“我很快就要见到阔别已久的白龙了,但这却是我们的最后一面,我舍不得……可他总得回到自己的世界去,他不应该在长玄序受苦”

慕筝问:“白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青鸢没有回答,她低着头,转身朝着一处方向慢慢走去。

慕筝正原地发愣,突然就被人从身后一拍,他吓了一跳转身正要骂,却看到是珞玦。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珞玦手上拿着一件黑色的斗篷,递到了慕筝的手中,“喏,你跟我身高体型差不多,买的当然快咯。”

慕筝穿上厚厚的斗篷,抖了抖身体,赞赏道:“嗯不错,你看我帅不帅?”

“帅帅帅!别臭美了,赶紧跟上吧,青鸢都走远了。”珞玦推着慕筝上前,催促道。

慕筝一边走着,一边在珞玦的耳边小声的问道:“珞玦,你说说看,青鸢和白龙之间是什么关系?”

珞玦反问:“你觉得是什么关系?”

慕筝的余光往青鸢那边窥视一眼,猜测道:“恋人吧……?”

“白龙可不止一条,她跟其中一条幻化为少年的白龙有过很深的渊源。”

慕筝吃惊道,“居然是这样,那你知道他们之间的故事吗?”

珞玦叹了口气,微微摇头说:“这个我也不知道,她从来不对我说这段往事,我也不多问,只是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而已。”

慕筝不禁用嘲笑的语气对他说:“啧!那你不是认识了她两百年?这都不知道,真是逊毙了!”

“她……比我大了一百多岁,有代沟的。”

慕筝摸了摸下巴,“我看她和普通年轻人没什么区别啊,沟通起来应该没问题吧?”

珞玦轻笑说:“慕筝真是和禾蕖一样的傻蛋,容易被表面迷惑,你才认识她多久?如果她长成老太婆模样,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慕筝听到珞玦说自己和禾蕖一样,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珞玦接着说:“我跟你说,漂亮的女人最会骗人,心还善变……”

“可是青鸢这么漂亮,接触起来感觉是个长情的女子啊。”

“不一定,我也不知道。”

慕筝见他一脸漠然,不禁问道:“难道你被漂亮女人骗过?”

珞玦喃喃道:“胡说……我有妻子的。”

“那你的妻子呢?在哪里?”

“她啊……”珞玦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悲痛,“她是我还没来到长玄序时娶的妻子。”

“那她……”

“她生孩子死了,身子太弱没挺过去,一尸两命。”珞玦呼了一口长长的白雾,表情几乎是变得很淡然了。“如果说她能活下来……也许现在和我一起在长玄序生活的人就是她了。”

“别难过,说不定她已经去了新的世界了。”慕筝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我就是恨自己,明明知道她身子弱,还非得要下那个孩子。”

慕筝不苟言笑。

珞玦感慨道:“都过了这么多年了,她仍然留在我的心里挥之不去……人呐,就是贱!活着的时候不珍惜,等死了失去了就开始后悔,开始怀念痛哭流涕,你说对吧?”

慕筝点点头,附和说:“对,确实贱!”

“不过……你说的是真的吗?我感觉像假的。”慕筝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突然浮现出一丝怀疑。

“假的,真的我也不告诉你。”

“编的谁的故事给我听吧?”

“你就说贱不贱吧?”

慕筝点点头:“嗯,还是贱!”

谷中巷人群密集热闹,却也有着寂静的地方。

暮色渐浓,落日躲进云霞之中,正奔向山谷悄悄离去。那山腰间隐隐透过淡淡橙红色的余晖打在前方一条长长的小河之处。

长河之上架着一座如新月一般却又从中断裂的石桥,那石桥上长满了翠绿的青苔与葱郁的爬山虎,但因为冬天到来缘故,树木已经有一些枯黄。

桥的两边还有两个似乎闪着微弱光芒的石灯笼。

慕筝俯身盯着石灯笼里的点点光芒,原来是萤火虫在闪烁。“这是禁地吗?看起来不像有人住的地方。”慕筝问道。

珞玦说:“普通人看不到这种地方的入口,你紧跟着我们的时候,就已经不知不觉踏入断月桥,而这里,就是囚禁白龙的地方。”

话音刚落,只见走在前头的青鸢停在桥的断裂处,几乎是毫无征兆的一跃而下。慕筝见此情景,心被吓的咯噔一下,下意识伸手抓上去,但已经来不及了,她的身影早就在河底消失不见。

随后珞玦也跟着青鸢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都没等慕筝反应过来。

慕筝小心翼翼的上前,石桥上的青苔踩在脚底有些打滑,他吸了吸鼻子,便也跟着跳下去。

河底没有水流,慕筝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有任何动作缓慢的现象。几乎是快速下垂,重重跌落在一片草坪上。

慕筝快速起身,眼睛向上仰望着,只见天空上一条红色的长长的光束照射进周围黑色的地下岩壁上。犹如灰暗天空之中的一道裂痕。原来他们竟来到了地里下。

慕筝继续跟着青鸢的脚步,地下很空旷,脚步和水滴落下的声音传入耳中非常的清晰。

下面也有地下河道,如果慕筝没有看错的话,里面隐隐约约还有鱼儿在游动着。

越往里走,越是黑暗,青鸢只得点燃路边一盏盏石灯笼。她说,再往里就没有灯笼了,只能手持着火把,因为那些人不允许白龙拥有火光。

青鸢口中的白龙究竟是谁呢?那些人又是谁呢?他们为什么囚禁白龙?又为什么不让他拥有一点火光呢?慕筝什么也不知道,他既好奇又害怕,可这些一定会是一个悲惨的故事。

青鸢忽然停下了脚步,一回头,眼里竟含满了泪水。“我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他了,你看我……”她摸摸脸庞,神情变得有些紧张。“我是不是变得不好看了……”

慕筝摇摇头。“没有,但我想他应该不忍心见到你这样泪流满面的样子,所以开心点吧。”

青鸢点点头,用手擦干泪滴,笑了笑继续前行着。

前方渐渐泛着蓝色的光芒,越走越近,映入眼帘的是慕筝这辈子都没见过的奇特景象,即使是在他的梦里。

一条条巨大的白龙匍匐于此,祂们的眼睛有些闭着,有些睁着露出蓝色的眼睛,祂们的目光凝聚在二人身上,其中一条白龙欲起身,动了动脑袋,身上却巨疼无比,祂们雪白的鳞片被铁链的铁刺穿过,流淌出一片蓝色血液。

青鸢低沉道:“你听见了吗?是祂在嘶吼。”

继而听到一阵阵哀嚎声传来,如雷贯耳,青鸢用手捂住耳朵,直到哀嚎停下。她用手温柔的抚摸起那条白龙的头,一颗颗晶莹的泪珠从青鸢的眼睛里滚落在祂的头上。

白龙是云螭的神明也是三族的神明,既得神明庇护,祂们的子民却要关押他们的神明,恩将仇报,榨取祂们的力量。

还记得那座神圣的炽辉殿吗?慕筝永远也想不到,那会是吸取白龙力量的器皿,“云流”的能量便是来自白龙身上的血液。

如果不是珞玦故意利用云流弄伤捍捷鸟,可能他就永远也不会知道断月桥在哪里。

大约二百年前,临川在与邻国发生战争的时候,因为军队人力不足,其中有一人便发明了机械人来帮助战斗,倒解了燃眉之急。但可惜当时技术有限,机械军队并不足以维持他们永久的战斗状况,常常在战斗中因为能源不足而倒下。

三族的祖先寻求三位神明祈求帮助,但人们知道,所谓的“神明”根本没有力量再继续耗尽,祂们早已休憩于山海林间。

偶然之间,一位少年带着他所制造的机械人踏入云螭的路途中,意外遇见了一条受伤的白龙。眼见那白龙已经奄奄一息,暗淡的蓝色眼睛被白色的睫毛半遮掩着,还剩着一口气,发出颤颤巍巍的呜咽声。

少年想救他,但那些美丽的蓝色血液顺着地上的小斜坡流出来,沾染了一旁的机械人身上时,居然会让那个机械人起身立刻精神焕发。少年见此情景,兴奋不已,因为他知道自己带着的是一个能源已经将近枯竭的机械人,他没想到,白龙的血液竟然能让机械人重新战斗起来。

少年心存私心,他正想着自己即将实现人生中最伟大的成就。他欺骗并煽动着临川的女皇陛下,编造了白龙心甘情愿贡献自己力量的谎言。

于是他们乘着力量耗尽正虚弱的白龙,动用了很多人力去捕捉祂们。

结局是白龙毫无反抗之力,人们轻轻松松便将祂们关押囚禁于云螭的地下迷宫“断月桥”。

铁链捆绑着白龙的身躯,上面装满了密密麻麻的尖刺,深深穿过白龙雪白的鳞片,流淌的蓝色的血液被汲取,以铁链为引,连接进炽辉殿,再以炽辉殿的光辉照耀在临川的每个角落。

三族当然赢得了战争,但人们就这样满足了吗?不,这些还远远不够。他们要白龙永生永世“庇护”着临川,于是人们偷偷豢养白龙以保证祂们不死,来得到源源不断的云流。

炽辉殿,这座曾经为三位神明而建造,散发着辉光的神殿,如今已经不再神圣。白龙无法言语自己所受到的痛苦,却知道那道辉光已经变成了连接着自己所处地下牢笼的地狱。

多么讽刺啊,如今的人们还会每天来虔诚的跪拜被他们伤的遍体鳞伤的神明。

而那位少年呢?他如愿以偿地被人们奉为真正的救世主,直到他生命的尽头,直到他逝去很多年,人们也依旧崇拜着他,并且永远都会记住这位少年的名字:赫利提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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