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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试锋芒:夜幕下的无声硝烟(1 / 1)

黑色的福特轿车如同幽灵般在法租界霓虹闪烁的街道上穿行,车窗玻璃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窥探,车内一片压抑的寂静。张文远、李威六、马成志、朱国禄、吕震五人挤在后座,身体紧绷,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那个穿着工装的司机如同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面无表情,一言不发。未知的目的地如同黑洞,吞噬着他们的勇气,也点燃了他们心中孤注一掷的火焰。

车子最终停在了一处极其僻静的、被高大梧桐树荫遮蔽的弄堂深处。弄堂尽头,是一扇毫不起眼的、黑漆漆的铁门。工装男子下车,无声地按动门边的某个机关,铁门悄然滑开,露出里面一条幽深、铺着青石板的小径。小径两侧是高耸的围墙,隔绝了所有视线。

“请。”工装男子侧身,示意五人进入。

没有选择。张文远深吸一口气,第一个迈步踏入。其余四人紧随其后。铁门在他们身后无声地合拢,隔绝了最后一丝外界的光线。小径尽头,是一栋隐藏在浓密树影中的、风格冷峻的石库门建筑。门楣上没有招牌,只有门环是一只造型奇特的、振翅欲飞的铁鹰。

门无声地开了。里面并非想象中的奢华或阴森,而是一个极其简洁、甚至有些空旷的房间。清冷的白炽灯光照亮了光洁的柚木地板和墙壁。房间中央,只有一张宽大的红木书桌和一把高背椅。椅子上,背对着他们,坐着一个穿着深灰色丝绸长衫的身影。

“影先生。”工装男子在门口躬身,随即悄然退下,关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五人,和那个背对着他们的、散发着无形压力的身影。

“坐。”一个低沉、略带沙哑、听不出年龄的声音响起,正是那晚在“夜莺酒吧”后巷听到的、以及在亭子间门外响起的声音。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书桌对面放着五张硬木椅子。五人互相看了一眼,依言坐下,身体依旧绷紧如弓。

“影先生”缓缓转过身。

五人心中都是一凛。那是一张极其平凡的中年男人的脸,没有任何特征能让人过目不忘,唯独那双眼睛——深邃、冰冷、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仿佛能洞穿人心最隐秘的角落。目光扫过五人,在张文远手臂的旧伤和李威六缠着绷带的手腕上停留了一瞬,又扫过朱国禄紧握的拳头和吕震额头的纱布,最后落在马成志那闪烁着精明与警惕的眼睛上。

“伤,好些了?”影先生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是关切还是例行公事。

“托影先生的福,死不了。”张文远迎着他的目光,声音沉稳,不卑不亢。

影先生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像是嘲讽,又像是赞许。“知道为什么找你们来吗?”

“请先生明示。”马成志谨慎地开口。

影先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书桌抽屉里取出一张大幅的、绘制精细的建筑平面图,铺在桌面上。图纸上清晰地标注着“日清株式会社上海支社仓库及办公楼”。

“日清洋行?”马成志低呼一声,脸色微变。这是日本人在上海滩势力极大的商社,背景深厚,与日本军方关系密切,行事霸道,无人敢惹。

“目标,是这栋楼。”影先生修长的手指在图纸上移动,最终点在一处位于地下室的、标注着“特别资料室”的房间。“里面的东西,我需要一份副本。时间,明晚子时之前。”他的语气像是在吩咐一件最平常不过的事情。

“日清洋行?特别资料室?”李威六眉头紧锁,“那里守卫森严,听说有日本浪人武士坐镇,还有最先进的防盗报警系统!我们……”他看了一眼自己还缠着绷带的手腕,意思不言而喻。

“所以,这是考验。”影先生的目光落在李威六身上,带着一丝审视,“李家‘雀舌钩’的传人,如果连一个商社的资料室都进不去,那点手艺,也就配在码头开开货箱了。”他的话语平淡,却带着刺骨的锋利。

李威六脸色瞬间涨红,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但随即被更深的凝重取代。对方不仅知道他的身份,还知道他的家传绝技!这让他感到一种被完全看透的寒意。

“影先生,”张文远沉声问道,“里面是什么?值多少钱?我们兄弟卖命,总得知道卖的是什么价。”

影先生抬眼看着他,那双古井般的眼睛似乎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里面的东西,对你们一文不值。但对我,很重要。至于价钱……”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朱国禄,“治好他母亲的伤,三百大洋够吗?不够,再加一条命——那个叫刘三通的命,够不够?”

如同平地惊雷!

五人瞬间变色!朱国禄更是激动得浑身发抖!影先生不仅知道他们所有的底细,包括朱国禄母亲的事,甚至……还知道他们与刘三通的血海深仇!并且,将这两件事,直接作为了交易的筹码!

这不仅仅是诱惑,更是赤裸裸的掌控!他们在他面前,如同透明的棋子!

“你……你怎么知道……”朱国禄的声音带着颤抖。

“这上海滩,我想知道的事,很少有不知道的。”影先生的语气依旧平淡,却透着令人窒息的自信与强大。“选择权在你们。做,拿钱,拿仇人的命。不做,门在那边,你们可以继续回去住亭子间,等着刘三通或者巡捕房找上门。”他指了指紧闭的大门,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空气凝固了。巨大的压力如同实质般压在每个人心头。拒绝?意味着放弃救治朱国禄母亲的后续费用,放弃报仇的唯一希望,重新回到朝不保夕、随时可能被碾死的境地。接受?意味着潜入日清洋行的心脏,面对未知的致命危险,成为这个神秘莫测的“影先生”手中一把随时可能折断的刀!

张文远的目光缓缓扫过身边的兄弟们。李威六眼神复杂,有屈辱,有不甘,但更多的是被激起的、属于匠人的好胜心——他要证明自己的手艺!马成志眼中精光闪烁,显然在飞速计算着风险和收益。朱国禄眼中燃烧着对母亲康复的渴望和对刘三通的刻骨仇恨。吕震虽然虚弱,但眼神中充满了对张文远毫无保留的信任。

最终,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张文远身上。他是主心骨,是做出最终决定的人。

张文远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手臂上的旧牙印仿佛在灼烧,提醒着他最初的誓言。他睁开眼,眼中已无半分犹豫,只剩下孤注一掷的决绝。他看向影先生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声音沉稳而有力,在空旷的房间中清晰回荡:

“这笔买卖,我们接了!”

影先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很好。”他按了一下桌上的一个隐蔽按钮。

侧面的墙壁无声地滑开一道暗门。工装男子再次出现,手里捧着一个不大的、沉甸甸的黑色皮箱。

“工具,地图,守卫换班时间,报警系统的原理图和可能的盲区,都在里面。”影先生示意工装男子将皮箱放在桌上,“明晚子时前,东西送到‘夜莺酒吧’后巷,老地方,老暗号。记住,我只要副本,原件不能动,不能留下任何痕迹。否则……”他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之意中的冰冷杀机,让房间的温度骤然下降。

“明白。”张文远沉声应道,上前一步,接过了那个沉甸甸的皮箱。箱子入手冰凉,却仿佛有千钧之重。

没有多余的废话。工装男子再次无声地打开了通往外界的那扇铁门。五人带着皮箱,如同来时一样,沉默地离开了这栋隐藏在树影深处的神秘建筑,重新坐回了那辆黑色的福特轿车。

车子启动,将他们送回那个破旧的亭子间附近。直到车子消失在夜色中,五人才感觉那无形的巨大压力稍稍散去,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回到狭小的亭子间,关上门,点上昏暗的煤油灯,五人围坐在那张破旧的桌子旁,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那个黑色皮箱。

箱子里的东西让他们倒吸一口凉气!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套比李威六家传工具更加精巧、材质更加特殊(似乎是某种轻盈坚韧的合金)、功能更加齐全的开锁工具!其中几件奇特的工具,连李威六都从未见过!接着是日清洋行仓库及办公楼的详细平面图、建筑结构图、甚至还有通风管道和电线管道的分布图!图上用红蓝铅笔清晰地标注了守卫巡逻路线、换岗时间、探照灯范围、以及几处被推断出的报警系统可能存在的微小“间隙”或“延迟”!

此外,还有几页密密麻麻的手写笔记,详细分析了日清洋行可能使用的几种进口防盗报警器的原理、触发方式、以及……理论上可能的干扰或绕过方法!笔记的字迹遒劲有力,充满了冰冷的逻辑和惊人的专业知识!

最后,箱子底部静静地躺着五枚小巧的、如同黑色纽扣般的金属片,旁边有一张纸条,只写了一行字:“强磁干扰,靠近报警器核心感应区使用,有效时间15秒。”

这哪里是任务道具?这简直就是一份价值连城的“盗宝”百科全书和顶级装备!影先生掌握的情报之精准、准备之充分、对技术了解之深入,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这更让他们感到恐惧——对方的力量,深不可测!

“这……这太专业了……”马成志翻看着那些图纸和笔记,声音带着震撼,“他到底是什么人?”

“不管他是什么人,我们现在是骑虎难下了。”李威六拿起那套全新的工具,手指灵活地捻动着其中一件如同雀舌般精巧的钩针,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有了这些,日清洋行那个资料室……未必不能闯一闯!”

“关键是行动!”张文远铺开地图,眼神锐利,“我们只有一晚时间准备!威六,你和成志负责研究图纸和报警系统,找出最佳潜入路线和应对方案!国禄,你负责熟悉洋行周围的地形,规划好接应和撤退路线!阿震,你好好休息,养足精神,行动时需要你望风!”他迅速分配任务,展现出在巨大压力下愈发清晰的决断力。

“文远哥,我呢?”朱国禄问。

“你最重要!”张文远看着他,“行动时,你负责贴身保护威六!确保他在开锁时不受任何干扰!同时,保管好这个!”他从怀里掏出朱国禄带回来的、装着剩余银元和母亲救命药的小红布包,郑重地塞回朱国禄手中,“这是大娘的药,也是我们的命根子!行动时贴身藏好,绝对不能丢!”

朱国禄紧紧攥住红布包,用力点头:“放心!人在药在!”

接下来的一天一夜,亭子间成了临时的作战指挥室。五人几乎不眠不休。李威六和马成志埋头研究图纸和笔记,低声争论着每一个细节,在图纸上反复推演。李威六的手指在那些精巧的工具上反复摩挲、练习,寻找着手感。朱国禄凭借在码头练就的方位感,结合地图,在脑海中一遍遍构建着洋行周围街区的立体模型。吕震虽然不能剧烈活动,但也强打精神,努力记忆着守卫的巡逻规律。张文远则统筹全局,不断提出各种突发情况的假设,逼迫大家思考应对方案。

紧张的气氛几乎凝固。每一次推演失败都让他们心头一沉,每一次找到可能的突破口又让他们精神一振。影先生提供的装备和情报给了他们希望,但也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任务失败的后果,他们承担不起。

夜幕再次降临。子时将近。

五人身穿深色的、不起眼的旧衣服(马成志用最后一点钱淘换来的),脸上用锅底灰做了简单的伪装,如同五道融入夜色的影子,悄然潜行在法租界与华界边缘的街区。目标——位于苏州河畔、戒备森严的日清株式会社上海支社仓库及办公楼。

日清洋行的建筑如同一头匍匐在黑暗中的钢铁巨兽。高大的围墙、带刺的铁丝网、楼顶旋转的探照灯、以及围墙内隐约可见的、牵着狼狗的巡逻守卫,无不彰显着这里的森严壁垒。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机油和纸张混合的气味。

按照计划,朱国禄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带着张文远和吕震,悄无声息地绕到洋行后侧一处相对僻静的围墙下。这里靠近一条污水沟,气味刺鼻,探照灯的扫射存在一个短暂的盲区。

“就是这里!”朱国禄低声道,指了指围墙上方一处铁丝网略显松弛的地方。

张文远点点头,从背包里取出一把特制的、带有绝缘橡胶把手的强力钢丝钳(影先生皮箱里提供)。他深吸一口气,看准探照灯移开的瞬间,如同狸猫般跃起,双手稳稳地钳住目标铁丝,用力一绞!

“咔嚓!”一声轻微的脆响,铁丝应声而断!他动作不停,迅速而无声地清理出一个勉强能容人钻过的缺口。

“上!”张文远低喝。吕震虽然额伤未愈,但动作依旧敏捷,第一个钻了过去,落地后迅速隐蔽在墙角的阴影里观察。接着是朱国禄,然后是李威六和马成志,最后是张文远自己。

五人成功潜入围墙!心脏狂跳不止。

按照图纸的指引,他们避开主路,贴着墙根阴影,利用花坛、货堆作为掩护,如同幽灵般朝着办公楼侧后方一处隐蔽的、通往地下室的维修通道口移动。李威六走在最前面,手中紧握着一个小巧的仪器(也是皮箱里的),上面有几个闪烁的绿灯,似乎在探测着什么。

“停!”李威六突然举手示意,声音压得极低。仪器上一个红灯微弱地闪烁了一下。“红外感应线!离地半尺,三根,交叉!”他指着前方看似空无一物的走廊拐角。

马成志立刻对照笔记,低声道:“笔记上说,这种型号有大约0.3秒的扫描间歇!威六,能过吗?”

李威六眼神专注,计算着仪器上红灯闪烁的规律。几秒钟后,他低喝:“就是现在!跟着我的脚步!一步不能错!”

他如同灵猫般,身体几乎贴着地面,以一种极其怪异的、违反人体工学的姿势,瞬间穿过了那片死亡区域!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张文远等人屏住呼吸,紧随其后,完全复制他的动作,险之又险地通过了红外感应区!

冷汗浸透了他们的后背。

终于,他们抵达了图纸上标注的维修通道口。那是一扇厚重的、带有密码锁的铁门。这是进入地下室的最后一道关卡,也是最难的一关!

李威六蹲下身,从工具包里取出那套精密的合金工具。他先是用一个带有放大镜和冷光源的窥镜仔细检查锁孔内部结构,又用一根极其纤细的探针感受着锁芯簧片的排列。他的手指稳定得如同磐石,眼神专注得仿佛全世界只剩下这把锁。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滑落,他却浑然不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远处传来巡逻守卫的脚步声和狼狗低沉的呜咽。吕震紧张地握着藏在内袋的强磁干扰器(黑色纽扣),手心全是汗。朱国禄则紧握着红布包,警惕地注视着四周的黑暗。

突然,李威六眉头紧锁,低声咒骂了一句:“该死!三重机械密码锁!里面还嵌套了一个磁力自毁装置!影先生的情报里没提到这个!”

“什么?!”马成志脸色剧变,“能破吗?”

“需要时间!而且……风险很大!一旦触发磁力自毁,锁芯会瞬间卡死,还会发出高频警报!”李威六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没时间了!”张文远看着手表,距离换岗时间越来越近,“威六,尽力!其他人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李威六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无比锐利。他放下了常规工具,从皮箱里那套装备中取出了那件形如“雀舌”的、闪烁着幽蓝金属光泽的特制钩针。他的动作变得更加缓慢、更加轻柔,每一次探入锁孔都如同在抚摸最脆弱的神经。他的耳朵几乎贴在了冰冷的铁门上,倾听着锁芯内部极其细微的机括转动声。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就在张文远几乎要下令放弃时!

“咔哒…咔哒…咔哒!”三声极其轻微、却如同天籁般的机括弹开声接连响起!

“开了!”李威六的声音带着一丝脱力的颤抖和巨大的成就感!

厚重的铁门无声地向内滑开一条缝隙,露出里面幽深黑暗、散发着浓重纸张和油墨气味的通道!

五人心中狂喜!正要进入!

异变陡生!

“八嘎!什么人?!”一声生硬的日语暴喝如同炸雷般在身后响起!一道雪亮的刀光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朝着走在最后的朱国禄的后心狠狠劈下!

是日本浪人武士!不知何时,竟悄无声息地摸到了他们身后!那凌厉的杀气,绝非普通守卫可比!

朱国禄反应极快!在刀光及体的瞬间,他猛地向前扑倒!同时,一直紧握在手中的红布包被他下意识地死死护在胸前!

“嗤啦!”刀锋撕裂了朱国禄后背的衣服,在他背上划开一道长长的血口!鲜血瞬间涌出!

“国禄!”张文远目眦欲裂!反手抽出藏在后腰的、磨得极其锋利的断桌腿(这是他唯一的武器),如同疯虎般扑向那个浪人!

浪人身形高大,穿着传统的黑色和服,脚踏木屐,手持一把寒光闪闪的太刀。他眼神凶戾,一击不中,立刻反手一刀,划出一道凌厉的弧光,斩向扑来的张文远!

“当!”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张文远手中的硬木桌腿竟被太刀生生劈断!巨大的力量震得他虎口崩裂,手臂发麻!

浪人狞笑一声,刀势不停,顺势一个袈裟斩,直取张文远脖颈!速度之快,角度之刁钻,完全是杀人的刀法!

眼看张文远就要命丧刀下!

“阿震!”张文远嘶吼!

一直紧张戒备的吕震,在浪人出现的第一时间就摸出了那枚强磁干扰器!但他距离较远,且浪人动作太快!听到张文远的嘶吼,他毫不犹豫,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干扰器狠狠砸向浪人脚边!

“啪!”干扰器碎裂!

一股无形的、强烈的电磁脉冲瞬间爆发!

“滋啦——!”走廊天花板上,距离最近的一个报警器红灯疯狂闪烁,发出刺耳的、短促的电流干扰噪音!同时,浪人武士手中那把精钢打造、带有磁性刀镡的太刀,竟在脉冲干扰下产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不受控制的震颤!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但足以让他的致命一刀出现了极其微小的偏差!

就是这生死一线的偏差!

张文远在刀锋及体的瞬间,凭借在码头练就的、近乎本能的求生反应,身体猛地向后一仰!冰冷的刀锋贴着他的咽喉皮肤划过,留下了一道火辣辣的血痕!

“找死!”浪人武士被干扰和失手彻底激怒,双眼赤红,如同野兽般发出咆哮!他舍弃了太刀被干扰的不适感,左手闪电般从腰间拔出一把寒光闪闪的肋差(短刀),揉身扑上!动作更加迅猛狠辣!

张文远失去了唯一的武器,又刚刚死里逃生,面对这贴身搏杀,瞬间陷入绝境!

“文远哥!”朱国禄不顾背上的剧痛,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帮忙。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维修通道的黑暗中射出!速度快得超出了所有人的反应!

“噗嗤!”一声利刃入肉的闷响!

浪人武士前扑的动作猛然僵住!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口透出的一截……细长的、闪烁着幽蓝光泽的金属尖刺!那尖刺的形状,赫然如同……雀舌!

李威六!他不知何时,竟已悄无声息地绕到了浪人身侧!在浪人全力扑杀张文远的瞬间,他手中那件刚刚开启三重密码锁的“雀舌钩”,此刻却化作了最致命的杀器!精准、狠辣、无声无息!一击毙命!

浪人武士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眼中的凶光迅速涣散,身体软软地瘫倒在地,鲜血迅速洇开。

死寂!只有报警器发出的、被干扰后断断续续的电流噪音在走廊里回荡。

张文远捂着流血的脖子,剧烈地喘息着,看着倒地的浪人,又看向手持“雀舌钩”、眼神冰冷、如同雕塑般站立的李威六,心头剧震!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李威六那被逼着苦练了十一年的手艺,在关键时刻,竟能爆发出如此恐怖的杀伤力!这不仅仅是开锁,更是……杀人技!

“快走!干扰时间有限!警报很快会恢复!”马成志急声喊道,打破了死寂。他迅速从浪人身上搜出一串钥匙。

五人不敢耽搁。朱国禄强忍背上的剧痛,被张文远搀扶着。李威六迅速用工具清理掉“雀舌钩”上的血迹,收回工具包。吕震则捡起浪人的肋差,塞进怀里。五人迅速闪身进入维修通道,李威六反手将厚重的铁门重新关上、锁死(用搜到的钥匙),暂时阻断了追兵。

通道内一片漆黑,只有浓重的纸张和油墨味。他们打开影先生提供的小型手电筒(冷光源),按照图纸指引,迅速找到了位于地下室最深处的“特别资料室”。

资料室的铁门同样坚固,但相比之前的三重密码锁反而简单了许多。李威六只用了几十秒就打开了门锁。

室内空间不大,摆放着一排排坚固的钢制文件柜。空气中弥漫着特殊的防潮剂气味。马成志迅速对照图纸,找到了目标文件柜的编号。打开柜门,里面是排列整齐的、贴着日文标签的厚重文件夹。

“是这些!”马成志迅速翻看,找到了影先生指定的那份文件——封面标注着“昭和三年南洋航线特殊货物运输记录及风险评估(绝密)”。他立刻从皮箱里取出影先生准备好的特制照相机(体积小,带微型闪光灯)和微型胶卷,开始一页页地快速拍摄副本。

时间紧迫!每一秒都弥足珍贵!

朱国禄靠在门边,脸色苍白,背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但他死死咬着牙,警惕地倾听着门外的动静。张文远手持断掉的桌腿(只剩半截),守在门口,如同受伤的猛虎。李威六则警惕地注视着文件柜深处和天花板,担心还有隐藏的报警装置。吕震则紧张地握着肋差,手心全是汗。

拍摄过程异常顺利。几分钟后,马成志完成了最后一张的拍摄,迅速将胶卷取出,藏入特制的防水小筒,塞进贴身口袋。将文件原样放回,锁好文件柜。

“撤!”张文远低喝。

五人迅速撤离资料室,锁好门,沿着来时的维修通道向外撤退。铁门外的走廊里,已经隐约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日语的呼喝声!警报果然恢复了!

“快!”五人沿着原路狂奔!朱国禄背上的伤口撕裂,鲜血染红了后背的衣服,但他一声不吭,咬牙坚持!

当他们再次翻越围墙,滚落到污水沟旁时,身后日清洋行内已经警铃大作!探照灯疯狂扫射!人声犬吠响成一片!

“分开走!老地方汇合!”张文远果断下令。五人立刻分散,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消失在黎明前最黑暗的街巷之中。

当第一缕晨曦刺破云层时,张文远、马成志、李威六、朱国禄(在张文远搀扶下)、吕震五人,如同五只伤痕累累、疲惫不堪的孤狼,重新聚集在“夜莺酒吧”后巷那个熟悉的、堆满垃圾桶的角落。

马成志警惕地观察四周,确认安全后,将那个装着微型胶卷的防水小筒,小心翼翼地塞进了第三个垃圾桶底部一个不起眼的缝隙里——这是影先生指定的“老地方”。

做完这一切,五人互相搀扶着,迅速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朝着他们那个破旧却暂时安全的亭子间踉跄而去。

任务完成了。过程惊险万分,代价是朱国禄背上的刀伤和所有人的精疲力竭。但至少,他们拿到了影先生要的东西。

回到亭子间,关上门,五人瘫倒在地,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朱国禄背上的伤口需要立刻处理。张文远找出影先生皮箱里附带的一小瓶应急止血粉和绷带,和马成志一起,手忙脚乱地给朱国禄清洗、上药、包扎。伤口很深,皮肉翻卷,触目惊心。

“国禄……忍着点……”张文远看着兄弟痛苦的样子,心如刀绞。

朱国禄脸色惨白,冷汗直流,却挤出一个笑容:“没事……文远哥……跟……跟浪人武士干了一架……值了……娘的药……还在……”他颤抖着手,摸了摸贴身藏着的、完好无损的红布包。

就在这时,亭子间那扇薄薄的木板门,再次被轻轻敲响。

“笃、笃笃。”三声,节奏依旧。

五人瞬间警觉!张文远猛地站起,眼神锐利如刀!这么快?!是影先生派人来取货?还是……日清洋行的人追来了?

他示意其他人噤声,无声地移动到门后。

门外,那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满意?

“‘梧桐叶落了’,扫得很干净。影先生说,东西收到了。第一份‘工钱’,在门口。”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轻微的物体落地声,随即是远去的脚步声。

张文远等脚步声彻底消失,才小心翼翼地拉开一条门缝。门口地上,放着一个没有任何标记的、沉甸甸的牛皮纸信封。

他迅速捡起信封,关上门。打开一看,里面是厚厚一叠崭新的法币(相当于两百块大洋),还有一张没有任何署名的纸条,上面只有一行打印的宋体字:

“朱氏后续药费。刘三通,‘宝昌里’七十六号,三日后子时,正门无人。‘债’,该清了。”

纸条下方,还画着一个极其简单的、振翅铁鹰的简笔画。

看着信封里的钱和纸条上的字,五人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影先生言出必践,不仅支付了“工钱”,还直接给出了刘三通的致命情报!这意味着,他们报仇雪恨的机会,就在眼前!

然而,这纸条也像一块冰冷的巨石,压在心头。影先生的力量,对他们行踪和行动的掌控,以及对上海滩各方势力的了解,都达到了令人恐惧的地步。他们仿佛只是他庞大棋盘上几颗微不足道、却又恰好被他选中的棋子。完成了这一步,等待他们的下一步,又将是何等凶险的棋局?

血债,似乎即将得偿。但新的、更深、更不可测的漩涡,已然在“铁鹰”的振翅下,向他们张开了巨口。上海滩的天,依旧迷雾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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