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于承东站在角楼里的一间房间里的窗户旁,依旧赤身裸体。他的手肘放在床沿上撑着下巴看着窗外,自制的石斧靠在脚边,夕阳的余晖扫过窗户上肆意生长的苔藓,洒在于承东刚毅的脸上。
以及他皱起的眉头上。
除了中间的塔楼,于承东把自己附近的几座角楼小心翼翼搜索了个遍,一无所获,除了腐烂地摇摇欲坠的木头桌椅和石头缝里冒出来的杂草和青苔,别说智慧生物,于承东连一只活着的老鼠、甚至是一只甲虫都没有发现。
这里空荡地像是被遗弃了超过二十年,和那片精心修剪的草地以及其上整齐排列的景观植物形成了极大的矛盾。
塔楼上一无所获,于承东透过窗户,看向中央的巨大塔楼群,近距离下更是感受到这些建筑物的庞大,以及,它们极不合理的设计。
塔楼和角楼都是石砌的建筑,这种建筑就地取材,石材经过简单加工,中间以某种粘合剂加固,没有保温措施,也没有防水,加上它们随意摆放的布局,凑近了就会感觉到舒适度和美感二者皆无。周围的树木和中央的塔楼更是几乎把角楼的阳光全部遮挡住,想要享受到阳光,除了角楼上的少数幸运位置,就只有中央的塔楼。
这样的采光,让于承东对比了一下东部战区诸多监狱的设计,突然觉得二者有异曲同工之妙。
既然冒险闯入这古堡里,一无所获而又天色渐晚,于承东决定在这个间稍微不那么潮湿的房间里休息一晚,回复一下精力,明天去中央的塔楼探索一下。
拔了一点周围的枯草,于承东把它们铺在地上,微微挡住一点地上的湿气。他蜷缩这着身体躺下,心里默念着数字,想让自己尽快入睡。
幸好这里气温并不太冷,这是于承东在入睡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
“咚咚”
“噜啦噜啦”
“嘀哩嘀哩”
于承东猛地睁开了眼睛。
一个翻身从地上弹起,于承东飞快地捡起地上的石斧,靠近房间另一边的窗户蹲身向外望去,那是远处声音传来的方向。
“咚咚”
“噜啦噜啦”
“嘀哩嘀哩”
又是一阵敲锣打鼓声音飘过来,于承东辨别了一下,发现方向正是断桥那边。
就在于承东侧耳倾听的时候,那声音一阵接着一阵,开始往古堡这边移动过来。
那白色的断桥离水面足足有二三十米,不该有东西可以从水里上来;四周的水面又一眼望不到边际,之前也丝毫没有发现大型船只的身影。现在这样的突发情况于承东实在是无法预料。
他有点拿捏不准来人到底什么情况,同时,特训基地里的那面无表情的教官的警告又在脑海里回荡。
“会有生命危险。”
于承东咬了咬牙,一脚把铺好的干草踢到房间的角落里,咬住斧柄,一个蹿身越上了窗台。双手紧紧扣住窗户的上沿,于承东的上身灵活地扭了个弯,扭过来面对着窗户这边的墙壁。他抬头往上看了看,发现自己先前的观察并没有错,这小楼的楼顶离自己并不高,加上其上还有预留的换气的小孔,爬上去不是问题。
两个灵活地蹿身,于承东顺着窗户的缝隙搭了一下脚,成功地翻身上了屋顶。
屋顶的视野比房间里要好得多,于承东这才发现,不仅仅是声音,断桥那边更是有点点亮光列成两排,顺着树林里向古堡这边缓缓移动过来。
“咚咚”
“噜啦噜啦”
“嘀哩嘀哩”
随着亮光渐渐靠近,那声音也越来越清晰,于承东甚至已经分辨出了这里面乐器的数量。
趴在楼顶静等了片刻,于承东的目光一直随着那两队在树林里蜿蜒前进的火光移动。终于,那两队火光穿过了树林,踏上了古堡前的草地,队伍中领头的身影出现在了于承东的视野里。
“这是……”
看清楚队伍打头人的身影的瞬间,于承东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一股想骂人的冲动涌上心头。
那是两列很长的队伍,队伍两边打头的四个分别是:
最右边是一只直立行走的野猪,戴着一顶圆顶铁皮帽子,身上披着一套锈迹斑斑的盔甲,铁皮帽子上插着一只火把,正猛烈地燃烧着。它的胸前挂着一只和它身躯差不多宽的大鼓,双个前肢各卡着一支木棍,正一边行走一边敲击着胸前的鼓。发出“咚咚”的沉闷的响声。
野猪后面的是一只和它差不多大的蛤蟆,同样是一身披挂,头顶铁皮圆帽,上插着一只火把,一蹦一跳地前进着。它的手上拿着一只长号,不时停下来凑到嘴边,鼓起腮帮子吹出一段“噜啦噜啦”的声音,然后接着往蹦蹦跳跳。
野猪的左边是一只梅花鹿,人立而起,脖子细长,脑袋小巧,一边走一边机警地左右打量着。它穿着是同样的一套盔甲,不过比野猪和蛤蟆的要小了好几号,头上没有戴头盔,一只火把在它的肩甲上插着,正噼里啪啦地燃烧着。它的怀里抱着一根长旗,旗杆几乎有它两个身高那么长,一面旗帜挂在上面,上面好像画着什么,但是影影綽綽地看不真切。
梅花鹿的身后跟着的是一只臭鼬,全身的毛发蓬松,中间白两边黑。它只挂了一件胸甲,一只手举着火把,另一只手拿着一支长笛,不时地凑到嘴边“嘀哩嘀哩”地吹上一段。
它们的身后是两队披挂戴甲的各式各样的动物,皆是呼吸粗重、呼哧噗嗤哼哼唧唧地前进。
于承东保持趴着的姿态后退了几步,心中的惊讶难以言表。摩挲着石斧的木柄,他踌躇片刻,脑海里翻涌出了各种乱七八糟的名词,似乎是跟这些动物有点关系,但又似乎关系不大,但都没有告诉他遇到这样一个荒诞的场景该怎么做。
于承东最终决定按兵不动。
队伍一路吹吹打打,穿过草地,来到古堡的大门前。蛤蟆从嘴里吐出一根钥匙,打开铁门,引领队伍慢慢地走进了古堡里,于承东冷眼旁观它们缓缓穿过角楼,发现它们中的一小部分留在各个角楼附近各自找了个位置站岗,打头的四个动物带着剩余的大部分队伍一路吹拉弹唱走进了中央的塔楼里。
自从队伍进入了中央的塔楼,乐器的声音便渐渐消弭。其后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塔楼里依旧是毫无动静,要不是于承东所在的角楼下面站岗的那只肥头大耳的野猪此刻正在坐在地上靠着墙壁假寐,发出阵阵响亮的呼噜声,于承东快要认为刚才自己看到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了。
于承东冒险往前爬了一点,漏出半个脑袋,打量起了那只偷懒的猪战士,从它旁边的那根有于承东大腿粗的木棍来看,称呼它猪战士应该是没错了。
看着这位体重约在三百斤往上的摸鱼岗哨,于承东心中暗暗发苦。特别是看着那跟巨大得夸张的的木棍,摸了摸手头那柄简陋的石斧,于承东没有迟疑,瞬间打定了主意。
此地不宜久留。
得赶紧走。
虽然参与“深海守望者”计划的具体执行的时间已经不短,但是这等奇怪的生物于承东还是第一次遇到。以往的探索都是只需要注意场地自身的危险,比如莫名巧妙的机关道、废弃的巨大建筑物内部等等,甚至还有一次甚至是在布满铁丝网和地雷的战场上。
于承东并不想和这只异族战士在武力上分个高下。
尽量不发出声音,于承东倒退着爬到角楼的屋顶边缘,整个人身体软若无骨,保持着面朝下的姿势往外快速退去,越退越多,直到整个身体都退到了屋顶之外,悬空挂在了楼顶的边缘上。这一招倒退前进的招式叫“壁虎游”,不是于承东家传,而是来自特战中心一位主教刺杀和情报收集技能的教官的传授。
双手紧紧地抓住楼顶的外沿,于承东凭着记忆,用脚够了一下上来时接力的位置,确定一切无误之后,他双手一松,整个身体便猛地向下掉去。下坠了两秒,于承东用手指在突出的墙体上猛地一勾,整个身体直勾勾挂在半空中。
偏过头撇了一眼下方再次确定了方位之后,于承东再次松手,身形便再次往下坠去。
如此重复三四次,于承东无声无息地顺着墙面落到了地面上。
活动了一下酸痛的手指,于承东心里的压力放下大半。蹑足潜踪,于承东往古堡左侧的那扇偏门走去,计划原路返回,回到树林里当野人去。
于承东一边走,一边甚至已经开始思考如何制作挖蚯蚓的工具了。
如何省力而又能挖到多的蚯蚓,的确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另外无烟灶也该挖一个,可以用来烤蚯蚓,熟加工可以促进营养吸收,来保证体能强度。
越走越快,越走越快,于承东一边狂奔一边已经开始期待接下来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