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梧闻言眼尾微弯,唇角漾开清浅笑意:“小姐谬赞了。”
“她们不会走的,特别是那位名叫初七的姑娘,”秦燎枝笑嘻嘻地跑到青梧身边,看着她的眼睛,“接下来,好戏才刚刚开始——青梧,你怕吗?”
秦燎枝用右手捧起了青梧的脸,认真地看着她,近得能数清对方睫毛的根数。
青梧望着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笑意更深:“自然不,我的利剑,只为小姐饮血。”
……
余安客栈的天字号客房里,檀香混着药气在暖阁里氤氲。秦画凉倚着鸳鸯锦枕,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腕间银铃,忽又掩唇轻咳,帕子上洇开淡红痕迹。
那个名叫初七的侍女还是在吃了几次闭门羹,但有李偌出面解围后,“奉将军之命”待在了秦燎枝身边。
她立在妆台前,垂首时鸦青鬓角微颤,眼角余光却如蚊蚋般黏在秦画凉袖口——那里藏着一封青梧刚截获的密信,火漆印缺了道鸾凤尾羽。
“小姐,粥要凉了。“初七轻声提醒,嗓音柔得像浸了蜜,端着青瓷碗的手稳得看不出半分异样。
秦燎枝忽地抬眸,唇角弯起:“你倒是贴心。”
下一秒那唇角便弯成了狡黠的弧度。
她舀起一勺碧梗粥,送至唇边又顿住,眼尾微挑在唇边顿了顿,“这粥里的雪参,倒像是漠北的品种?“
她玩味地看向初七,忽然,哐当一声——
瓷勺当啷坠地,在青砖上溅开几点米浆。
初七脸色骤变,袖中银针刚要滑出,忽见秦燎枝剧烈咳嗽起来,唇边溢出一缕猩红。
“小姐!“青梧如离弦之箭冲上前,袖中软剑带起一阵风,正撞在初七腕间。
滚烫的米汤泼在侍女手背上,疼得她低呼出声——藏在指甲里的药粉遇热腾起幽蓝火苗,连带着袖中银针坠地,裹着的丝帕展开,狼头徽绣得张牙舞爪。
那火苗稍纵即逝,但始终逃不过青梧的眼睛。
初七袖中银针带着丝帕落地。
秦燎枝看得真切,丝帕上绣着钟家暗卫的狼头徽。
秦燎枝望着那狼头,心底暗自发噱,将那位素未谋面的“未婚夫“从头至尾数落了个遍:好个钟小将军,莫不是急着守活寡?竟让暗卫对未婚妻下黑手?
院外传来李偌的厉喝:“出什么事了?“
初七瞬间跪伏在地,用未受伤的手捂住烫伤处,声音发颤:“奴婢该死!见这雪参大补,便想着给小姐熬粥,不想......“
“李将军,不过是我手滑打碎了碗。“秦画凉捏着眉心摆手,青梧立刻收声退至廊下。
“嗯,秦小姐有事通知在下。”语毕,李偌的脚步渐行渐远。
待李偌的脚步声远去,秦画凉抬眼望向初七,眸中寒芒如刃:“你对我还有用——熬药吧。”
“奴婢定当戴罪立功......“初七垂首应下,却没看见秦燎枝腕间银铃轻晃了三下。
青梧收拾残粥时,银铃轻响传入耳中。
她将残粥倒入碟中,转身道:“小姐,我去马厩取药囊。“
马厩里,青梧蹲在草料堆后,从袖中抖出个油纸包——是今晨借喂马之机藏下的半碗冷粥。她用银簪挑了些“离魂散“搅进去,玉珠簪头突然发烫——是屋内机关示警。
青梧正要完工,身后响起了不善的声音。
“青梧姑娘好兴致。”李偌的阴影笼罩马槽,“给畜生喂粥,倒是比伺候主子用心。”
青梧反手将毒粥团进草料堆,动作利落如惊鸿,并不接李偌的话头,冷声道:“将军可知晓?漠北战马临行前要喂三日醉马草——”
她突然抬脚踢翻水桶,惊得驿站其他马匹嘶鸣,“为的是让它们忘了故土,乖乖进京当贡品。”
客房内,初七熬药的声响格外刺耳。
秦燎枝盯着床帐流苏,听着那虚情假意的“戴罪立功“,只觉心烦。
“小姐,奴婢听说钟家公子近日要回京了。”初七搅着药罐,眼角余光黏在秦燎枝脸上,紧盯着她的反应。
秦燎枝神色不变:“哦?与我何干?“
她确实好奇那位钟公子是何等人物,但更想知道——母亲祠堂燃香时的言语未尽,初七粥中下毒的毫无端由——为何所有人都想阻止她见到他?
窗棂忽然被叩响三长两短——这是青梧得手的信号。
“小姐该服药了。“初七端着药碗逼近,袖中软剑在暗处泛着冷光。
秦画凉直起身接过药碗,突然剧烈咳嗽,药汁泼在枕畔丝帕上,洇开半只鸾凤。
那是姐姐秦画宓的及笄礼,羽翼处却用金线补着狼头,与初七袖中丝帕如出一辙。
秦燎枝直起身,准备接过药碗——
突然她剧烈咳嗽,打翻的药汁在枕旁丝帕上洇出鸾凤暗纹。
这是姐姐秦画宓绣给她的及笄礼,羽翼处却用金线补着狼头图腾。
初七的瞳孔在看见纹样的瞬间收缩,秦燎枝趁机将银簪刺入她膝窝!
屋外的矮个侍女见机弹出指尖针刺穿过窗纱刺向秦燎枝——
“叮!”
青梧破窗而入,软剑挑飞矮个侍女的毒针——
秦燎枝翻身跃起,腕间银铃炸开毒雾。
混乱中她扯开初七衣襟,看到那枚与钟家家徽严丝合缝的刺青时,她终于明白了什么。
“原来如此……“她冷笑,“你们不想让我见到钟语玦。“
青梧制服那个矮个侍女后,大喊:“小姐,西北有狼烟!“
秦燎枝望向窗外,火光映亮了她决绝的侧脸。既然所有人都想阻止这场相见,那她偏要去会会这位素未谋面的未婚夫。
李偌闻声前来,厢房门被猛地推开,秦燎枝正伏在案上呕血。
青梧红着眼眶捧来碟子里的药粥:“将军明鉴,初七在粥里下毒!“
李偌铁青着脸捏起一粒未化尽的雪参,北戎皇室特供的金丝纹路在晨光中无所遁形。
“奴婢冤枉!“初七跪在地上哭诉,“是小姐她自己……“
话未说完,青梧突然掀开她的袖口——腕内侧墨色刺青正渗出紫血,遇风凝成狼头形状。
满室死寂中,秦燎枝虚弱地抬起脸:“将军现在信了?北戎细作...咳咳...已混入秦府。“她染血的指尖划过李偌的护腕——
“将军可还记得?当年北戎细作,也是这般混进钟家军的......““
玄铁护腕“咔“地裂开一道缝。
……
待李偌押着初七离开,去最近边防的地牢时,青梧撬开床板下的密道
“小姐这戏演得妙,“她递来粗布衣裳,“连咳血的法子都用上了。“
秦燎枝抹去唇边胭脂,从袖中抖出真正的毒粉——方才呕的“血“不过是掺了朱砂的蜂蜜。
她将毒粉包好系在信鸽腿上,打开窗户,目视着它飞向落雁坡方向。
“这玩意足够钟小将军头疼一阵了。“
……
晨雾弥漫的官道上,运尸车的夹层里,秦燎枝抚过腰间虎符发簪。
青梧忽然想起什么:“那初七的丝巾还有她腕上刺青……“
“那是墨家的叛徒印,“秦燎枝取下发簪捏在手中,冷笑道,“两年前机关城破那日,我在姐姐妆奁里见过同样的图样。”
“——我便是化成灰,都记得。”
马车碾过界碑时,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李偌到底还是发现她们逃了。
秦画凉掀开车帘,晨风吹起鬓角碎发。
她望着渐远的余安客栈,唇角勾起狡黠的笑:“可惜,晚了。“
运尸车碾过界碑的声响里,秦燎枝望着渐远的客栈,眼底泛起星火:“钟语玦,咱们该见一见了。“
李偌站在秦燎枝住过的房间的案几前,拾起了她留下的字条:
“父亲母亲亲启:不孝女秦燎枝,特请入京,验验夫郎。”
少女字迹隽永,掷入这波涛难抑的江山,誓要惊起几滩鸥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