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1 / 1)

滚烫的液体带着股要烧穿喉咙的铁锈腥气,直冲喉咙深处!

不是水,更不是汤!黏腻、滚烫、又苦得人头皮炸开!

我像是被摁在砧板上的鱼,意识被这股猛灌的剧痛强行从混沌的漆黑深海狠狠拽出!眼皮重似千斤,眼皮下的眼球被那刺入的剧痛逼得疯狂转动。

狠劲!前世在后厨拼了命撑住几十斤颠锅的狠劲,在求生本能里轰然炸开!

“哐——!”

眼皮强行撕裂开一道缝隙。

昏惨惨的光线下,一张贴得极近的脸,描画精致,眼底却冻着冰凌子。柳贵妃!柳如颜!

她捏死了我的下巴颏,另一只手端着的粗瓷碗,碗沿死死抵着我牙关,那烧穿喉咙的毒物正往里灌!旁边一个膀大腰圆的宫女用整个身子的力气压着我的胳膊。

“醒了?”她的声音像是薄铁皮在砂砾上刮擦,尖利又冰冷,“也好。醒着…好看着自己怎么断气!”

毒羹灌得更急了!呛得我眼前发黑!

胃里翻绞,毒烧的剧痛混着窒息感从喉管一路劈到脑门心!身体深处那点压箱底的气力彻底爆了!

腰背猛地弓起!同时被压着的左臂不管不顾向外死命一撞!用的是巧劲,肩、肘、手腕瞬间连成一条刚硬的铁条!

“哎呦!”那粗壮宫女吃痛,被这垂死挣扎的怪力撞得手腕一麻,力道顿时松了半分!

足够了!

右手快如毒蛇!啪!精准无比地一把钳住柳如颜的手腕!指骨死死扣进她皮肉下的细骨缝!那腕子细软,温温凉凉,带着名贵香膏的腻气,此刻在我暴起的指力下,骤然僵硬!

另一只手更快!不是去抓她的脸,而是直扑那粗瓷毒碗!

指甲刮过粗砺碗沿,发出“嗞啦”一声刺响!

柳如颜手腕剧痛,被我格得向外甩开!粗瓷碗猛地一倾,里面滚烫粘稠的毒羹泼溅出来,溅到她华贵的绣金丝衣袖上,瞬间滋起一股烟气!

“贱人!”她尖厉的痛骂冲出喉咙。

我的左手五指已经在那电光火石的刹那,像烧红的铁钳,死死扣住了滚烫的碗底和碗沿!借着柳如颜被我格开手腕的惯性向外的势头,全身的力气从腰背猛地一拧,甩鞭似的,由下往上狠狠一掀!

不!不是掀!是整个身子豁出去的猛撞!

“哗——!”

我抓死那碗,把自己最后的重量连同爆发力全部压上去!粗粝碗口结结实实撞在柳如颜那张因惊怒而狰狞变形的脸上!残余的、大半碗滚烫粘稠如同糖浆的毒羹,被我蛮横无比地、从头到脸猛推浇灌下去!

“咕…咳咳咳——!呕——!!!”

烧焦蜜糖混合着腐烂内脏的腥甜恶臭,猛呛进去!柳如颜整个人被烫得、呛得、吓得剧烈弹跳起来!凤冠歪斜欲坠,精心描画的眉毛胭脂糊成一团红黑黄白的烂泥,滴滴答答从下巴淌下来!她像个掉进滚油锅的活虾,弓着背猛烈抽搐,一只手拼命想扒拉脸上的毒物,另一只手死命掐着自己脖子,惊天动地的狂咳混着呕吐,要把心肺肠子都从喉咙里扯出来摔碎在地!眼睛里爆满血丝,哪还有半点狠毒,只剩下濒死的惊恐和不可置信的痛悔!

旁边那被我撞开的宫女彻底傻了,嘴巴张着,眼珠瞪得快要凸出来,活像白日见了活鬼。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甩开碗。

身体晃了两晃,猛地抓住旁边那张蛀得发朽的木桌子边缘才没当场瘫倒。后背的冷汗瞬间透衣而出,又被穿堂的阴风吹得透骨冰寒。

喉咙深处那刀刮般的灼痛依旧在烧,灌进去的毒物正在胃里翻江倒海。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泛出死白,指头上还溅了几点黄褐色的羹渍。

我反手,慢而沉稳地拽起腰间系着的、油腻破洞的围裙一角,一下一下,擦着那几点污渍。每一下擦拭,指尖都在控制不住地细微抽搐。

“咳……”嗓子跟破铜锣一样沙哑,“慌什么。”

眼皮半掀,看向对面那张糊满了毒羹、鼻涕眼泪横流、还在撕心裂肺咳喘、抖得如同打摆子的脸。

“药量,”我吐出两个字,盯着自己擦干净的手指头,“不重。”舌尖抵了下上颚残留的苦味,“就你…刚才尝那点。”

柳如颜的咳喘猛地卡住!随即变成更猛烈的、带着溺水般绝望的抽气!

“贱…贱婢!…本宫…要…要将你……千……万……!”她从指缝里挤出不成调的咒骂,眼珠赤红地瞪着我,但死亡的恐惧像冰冷的河水,把她汹涌的怨毒冲刷得苍白无力。只能像个被拔了毛的草鸡,一边剧烈地抓挠自己烫伤刺痒的脖颈皮肤,划出数道血痕,一边控制不住地筛糠般颤抖,脸上最后一点血色褪尽。

“娘娘!”呆傻的宫女终于惊醒,尖叫着扑过去想扶她。

柳如颜猛地用眼神剜住了那宫女,生生把“太医”两个字掐死在喉咙里!在这里下毒被人知道……

宫女闭紧了嘴,浑身哆嗦。

柳如颜一只手死死捂着喉咙,发出“嗬…嗬…”漏风般的声音,怨毒又惧惮地最后瞪了我一眼,那眼神像要吃人。在宫女连拖带拽地搀扶下,踉踉跄跄、几乎是半爬着,用最快的速度从这冰冷破败的小院中消失。脚步声仓惶得如同丧家之犬。

最后一点力气彻底抽干。腿一软,我直接瘫倒在冻得骨头缝都疼的青石地上。

心脏在空腔子里疯锤,震得我牙根发酸。胃被毒物狠命攥紧搅拌,翻腾欲呕。

手脚并用地爬到院角那个结着厚厚冰壳子的破水瓮边,伸手狠抠喉咙!

“呕——咳咳……”

反复几次,吐得只剩发苦的清水,胃里那股灼烧才算勉强压下去一些。每一次干呕都拽着五脏六腑抽搐。喉咙口被指甲抠破了,血腥气混着胆汁泛到嘴里。

冷风像刀子刮着脸颊的泪水和污渍,带来刺骨的清醒。

活下来。必须立刻活下来。柳如颜的报复随时会来。这点时间差,是我唯一的生路。

目光饿狼般扫过这个巴掌大的囚笼——三面高墙,一面破木栅栏门。唯一能利用的地方,只有角落那个坍塌过半、摇摇欲坠的破旧“厨房”棚子。

厨房?一个厨子的命脉!

天擦黑的时候,那股味又来了。隔着一丈多高的冰冷石墙。

馊米粥的酸腐味、齁死人的酱咸菜臭味、还有不知从哪个贵人宫里飘出的浓腻荤油味。混杂在一起,顺着风刮进院子,刮进我空空如也、还在隐隐灼痛的胃里,也刮进隔壁几间同样腐朽木门的缝隙。

“哐当!”

离我不远的一扇破门板被从里面狠狠撞开,一个瘦得像麻秆、套着破烂灰布裙子的身影钻了出来。是个小宫女,顶着一头乱草似的枯黄头发,脸瘦得只剩两个凸出的眼珠子,泛着饿到极点的瘆人绿光。她一出来,死死扒住墙根,像长在了上面,喉咙里不断发出响亮的、如同野兽的吞咽声,直勾勾盯着墙外。

另一扇门也吱呀一声,开了条缝。一个老得看不出年纪、头发稀疏灰白的老宫女探出半张木刻般的脸,浑浊的眼珠转动着,最终也粘在了高高的石墙顶端。沉默着,但那死寂里透出的、沉淀了几十年的腐烂绝望气味,浓得呛人。

还有一扇门,里面传出压抑的咳嗽和细微的、像奶猫临死前的呜咽。声音被门板关着,但那股闷沉沉的死气弥漫开来。

我收回目光。活命,现在管不了别人。胃里火烧火燎,必须找到能吃的东西!立刻!马上!

撑着冰凉的地面爬起,跌跌撞撞扑向那半边塌了的棚子。在废墟的阴影里翻找。

霉烂的干草、断腿的破凳、满是老鼠洞的蒲草席…角落里垒着几个半埋进土里的陶罐,大部分都已经裂了。

猛地一顿!一个埋在土里只露着小半截口的坛子?

用力推开坛口积年的泥垢和干苔藓。一股极其复杂的气味猛地冲了出来——浓烈刺鼻的辛辣混合着泥土霉味,一股脑钻进鼻子!

心跳骤然失序!

盐?几个破瓦罐罐底,刮出小半捧灰黄带黑砂的粗盐粒子!

旁边一个破葫芦瓢里,散落着几根枯瘦干瘪的根茎东西。浓烈到刺鼻的冲味!绝对是它!

野葱!山里人叫藠头!前世在西南跟老厨子进山时见过,野生的味道能熏得人头晕!可眼下……这是命!

脚下又绊到一个硬物。扯开浮土和枯草,一个破了大半的深坛子,坛底积着厚厚一层黑褐色的粉末,还有一些没烂透的、指甲盖大小干缩发硬的菌块渣!

陈年野菌粉!混杂的菌子晒干磨的粉!

盐!冲天的野葱!霉陈的野菌粉!三种气味在脑海里轰然撞在一起!

生的欲望压倒一切!管它有毒没毒!吃下去!必须吃下去才能活!

我扑到一处靠着断墙、稍微避风的角落,用几块断砖勉强拢成灶,找出最干燥的朽木枝和最内层风干的蒲草。手指抖得厉害,用打火石咔嚓了快半盏茶的功夫,才勉强引着一点火星子。

火苗艰难地窜起,舔舐着临时架在断砖上的破陶罐底部。冰凉的井水倒进去大半罐。

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那水面。

小气泡开始贴着罐底滚动。水终于滚了!咕嘟嘟地响。

一把粗盐被扔进去。灰黄的盐粒迅速变淡、消失。

几根被我揪掉枯皮、用碎石块砸碎的野葱根茎跟着下锅。嗤啦!一股无法形容的、如同硫磺混着劣质蒜精的霸道辛辣气味冲天而起!辣得眼睛瞬间涌出泪来。

最重要的!我屏住呼吸,捏着破陶片,极其小心地从坛子里刮出薄薄一层的乌黑菌粉!又一点点捻进去一些没完全磨碎的小碎菌块。粉末和碎块在滚热的盐葱水汽里,如同活了过来!粉末迅速晕开黑汤,碎块急剧吸水膨胀!

陶罐里的东西猛地剧烈翻腾起来!

一种……一种穷尽言语也无法描述的霸道香气!像是沉睡千年的凶兽,一口咬破了囚笼!

菌粉被岁月沉淀压缩的极致浓缩鲜味,混合着野葱被滚油(汤水)催发出的刺破苍穹的强烈硫辛气味,又被粗粝的盐粒子凶悍地彻底点燃!爆开!这味道不再是单一的攻击鼻孔,而是化作无数只看不见的饿鬼之手,攥紧了整个冷宫所有活物的神经!

胃袋深处像擂响了战鼓!雷鸣般的轰鸣震得自己都能听见!

“呼——嗬嗬……”隔壁扒墙的小宫女喉管里猛地爆出怪响,整个干瘦身体弹跳起来,扭过身,那饿绿的眼珠子死死盯住了火堆上的陶罐!那直勾勾的眼神,能把生铁都盯穿!

断墙另一边老宫女腐朽的木门猛地“吱嘎”一声,拉得更开,那张木刻的脸第一次清晰地出现在门框阴影里,浑浊的眼珠死死锁着陶罐方向,喉咙剧烈滚动了一下。

更远处那些压抑的咳嗽呜咽,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浓黑滚烫的菌油在破罐底艰难凝结,像一小块焦化的大地。

院门“嘭”一声被撞开!一个体面的、明显被一身冷汗浸透了后背锦袍的身影摔了进来。

“噗通!”

御膳房总管黄德全直挺挺砸跪在地上,额头砸在冰冷的泥水里。怀里死死抱着明黄绸子裹着的御赐宝匣。一张白胖脸焦黄浮肿如同烂柿子,嘴唇乌紫开裂,眼里的惊恐能把人溺死。

“救……救奴才!求贵人……开、开恩!救奴才!”声音撕心裂肺,带着尿裤子的腥臊气。

我正用破瓦片边缘小心翼翼刮下最后一点油亮乌亮的膏体。

眼风扫过他跪倒时惯性向前扑倾的深青色袖口。

寒光一闪!

半截针尖,因着他摔跪的动作,骤然从袖口深处露出一抹惨淡冰冷的锋芒。

银亮金属表面,布满一层浓稠、粘腻、令人心头骤然发寒的——

死鱼肚皮般的灰白!

我的手悬停在沾着乌亮油光的手指上方,指尖下,是昨夜剁碎的野葱根须。熬煮了整夜后,那些根须残渣,在清晨寒冷潮湿的空气里,同样均匀地覆着一层死气沉沉的……

死鱼肚皮般的灰白!

最新小说: 灯塔迷情 甄嬛传重生之陵容 不是我的森 扶我青云志 坊间谣 犹寻旧日春衫著 糊咖一身反骨,全靠给人添堵 满京权贵竞折腰?大小姐轻点宠! 无以念 始乱终弃后,全修真界坐等我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