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废品站的布料与深夜的灯光(1 / 1)

鸡叫头遍时,林晚秋就醒了。

因为怀里的小团子动了动,小手无意识地抓着她的衣襟。孩子睡得不安稳,眉头皱着,大概是昨晚林老实发脾气时被吓着了。林晚秋低头,用指尖轻轻抚平儿子眉间的褶皱,心里像被温水泡过,又软又胀。

她借着窗缝透进来的月光,摸过床头的布包——里面是李嫂订的两条带口袋的小裤子,连夜赶制出来的,针脚比上次更细密。裤脚缝了圈从旧被单上拆下来的蓝布条,看着比普通裤子精神多了。赵婶说今天会来取,得早点准备好。

“死懒货!天快亮了还不起来做饭,想饿死我吗?”王桂香的骂声准时从堂屋飘来,裹着霜气,“今天把那筐花生剥了,剥不完别想吃饭!”

林晚秋把裤子叠得整整齐齐,塞进床底的木箱,又往上面压了件旧棉袄。她摸了摸指尖——昨晚缝裤脚时被针扎了一下,现在还留着个小红点,像颗小朱砂痣。

“知道了。”她应了声,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河。

灶房里,王桂香正对着镜子抹雪花膏,见林晚秋进来,撇着嘴说:“你爹妈昨天走时撂下话,说要是你再敢提离婚,就没你这个女儿。我看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安安分分跟建斌过日子,生个二胎,最好是个小子,我保准对你好。”

林晚秋添柴的手顿了顿。生二胎?在这种连饭都吃不饱、动辄打骂的家里?她宁愿死。

“我不生。”她低头烧火,声音没起伏。

“你敢说不生?”王桂香把雪花膏往桌上一拍,“女人家不生孩子,留着你有啥用?我告诉你林晚秋,这可不是你能说了算的!”

林晚秋没接话。跟王桂香争辩是最没用的事,她的精力得留着做更要紧的事——比如怎么弄到更多布料。赵婶说李嫂要再做两件带图案的小褂子,最好是带小花的,镇上的人喜欢。可她手里的布料早就用完了,连王桂香要扔的旧被单都被她剪得干干净净。

得想办法弄点新布料。

早饭照旧是三碗玉米糊糊,沈建斌那碗飘着几粒米饭,王桂香那碗中等,她的碗里只有清水和几粒玉米碴子。小团子趴在她怀里,小手紧紧攥着她的衣角,盯着沈建斌手里的白面馒头,咽口水的声音在安静的堂屋里格外清晰。

林晚秋悄悄从怀里摸出块红薯干(昨晚藏的),塞给儿子:“快吃,别让奶奶看见。”

小团子懂事地把红薯干塞进嘴里,小口小口地啃着,大眼睛却一直盯着沈建斌手里的馒头,像只馋嘴的小猫。

沈建斌吃完早饭,揣着王桂香给的煮鸡蛋走了,临走前还瞪了林晚秋一眼:“安分点,别惹我妈生气。”

王桂香也扛着锄头下地了,临走前踢了踢墙角的花生筐:“给我剥干净点,别留半粒花生在壳里!”

院里终于清静了。林晚秋把小团子抱到炕桌上,给他梳头发——孩子的头发还是枯黄,像营养不良的小草,但比刚来时长了点,软软地贴在头皮上。

“妈妈,做……新衣服?”小团子指着床底,大眼睛亮晶晶的。

“嗯,”林晚秋帮他系好领口的布扣子,“但妈妈没有布了,怎么办?”

小团子歪着脑袋想了想,突然指着院门外:“赵奶奶……说……废品站……”

林晚秋眼睛一亮。赵婶昨天确实跟她说过,镇上的废品站偶尔会收到些没人要的碎布料,便宜得很,有时候几毛钱就能买一大捆。

“小团子真聪明!”她在儿子额头亲了口,“妈妈带你去废品站看看好不好?”

“好!”小团子使劲点头,小脸红扑扑的,像朵小太阳花。

去废品站得先把花生剥完。林晚秋把花生筐拖到门口,一边剥花生,一边教小团子数数:“一、二、三……”

小团子学得很认真,数错了就不好意思地笑,露出两颗刚长出来的小牙。阳光透过老槐树的叶子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花生壳的清香混着泥土的气息,倒也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意思。

日头升到头顶时,终于把花生剥完了。林晚秋用布把花生包好,藏进灶膛的草木灰里(怕王桂香发现少了),然后抱起小团子,往镇上走。

路过赵婶家时,赵婶正在院子里晒辣椒,见了她们,笑着说:“去废品站?我跟你说,那的张老头脾气怪得很,你得多说好话。”

“知道了,谢谢您赵婶。”林晚秋笑着点头,心里暖乎乎的。

“拿着,路上吃。”赵婶塞给她两个烤红薯,还热乎着,“给小团子垫垫肚子。”

“谢谢您赵婶!”

走到五金店门口时,顾向北正站在门口,往板车上装铁丝。他穿着件军绿色的旧夹克,袖子卷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阳光照在他身上,镀上了层金边。

小团子突然指着他喊:“叔叔!”

顾向北抬起头,看到她们,眼神柔和了些:“去镇上?”

“嗯,去废品站看看。”林晚秋的脸颊有点发烫,不知道是被日头晒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废品站在东头,有点偏。”顾向北指了指方向,“路上小心点,那附近有几条野狗。”

“知道了,谢谢。”林晚秋点点头,抱着小团子加快了脚步。

身后传来板车“吱呀”的声响,她没回头,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这个男人,总能在不经意间透出点善意,像寒冬里的一缕阳光,不刺眼,却很暖。

废品站比林晚秋想象的大,堆着各种各样的破烂:旧报纸、破铜烂铁、没人要的旧家具……空气里弥漫着股霉味,还有点铁锈味。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坐在门口抽烟,大概就是赵婶说的张老头。

“大爷,您这儿有旧布料吗?”林晚秋走上前,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

张老头瞥了她一眼,没说话,继续抽烟。

林晚秋没气馁,又问:“我想给孩子做几件衣服,您要是有的话,便宜点卖给我呗?”

张老头这才慢悠悠地说:“有是有,在后院堆着呢,都是些没人要的碎布,你要的话,自己去翻,一毛钱一捆。”

“谢谢大爷!”林晚秋喜出望外,抱着小团子往后院走。

后院果然堆着好几捆布料,都是些做衣服剩下的边角料,颜色倒是不少,红的、绿的、蓝的……虽然有点脏,但洗洗还能用。

林晚秋蹲下身,仔细地翻找起来,专挑那些大块的、颜色鲜亮的。小团子也帮着捡,把一块红色的碎布递到她手里:“妈妈,这个……好看。”

“真好看!”林晚秋笑着把红布放进筐里,“可以给小团子做件带小花的褂子。”

小团子咯咯地笑起来,捡得更起劲了。

母子俩翻了半天,捡了满满一捆布料,付了一毛钱,高高兴兴地往家走。

路过供销社时,林晚秋看到沈建斌正和张兰站在一起说话,张兰笑得花枝乱颤,还时不时往沈建斌身上靠。

沈建斌也看到了她们,脸色沉了沉,没说话。张兰则故意扬了扬手里的花布:“晚秋姐,你看我这布好看不?建斌哥给我买的,说要给我做件新褂子。”

林晚秋没理她,抱着小团子径直往前走。这种跳梁小丑,不值得她浪费精力。

回到家时,王桂香已经回来了,正坐在堂屋里骂骂咧咧:“这死丫头,跑哪儿去了?花生也不知道收起来,被鸡啄了不少!”

看到林晚秋手里的布料,眼睛一瞪:“你这是啥?哪来的钱买布料?你是不是偷家里的钱了?”

“这是我自己挣的钱买的,不是偷的。”林晚秋把布料往屋里拖,声音平静,“我给小团子做衣服,不花你家的钱。”

“你自己挣的?你一个妇道人家,哪来的钱?”王桂香不相信,追进屋里要抢布料,“我看你就是偷的!”

林晚秋把布料紧紧抱在怀里,往旁边一躲:“我卖衣服挣的!五毛五!”

王桂香愣了一下,随即骂道:“你还真去做那投机倒把的营生?我就知道你不安分!我告诉你林晚秋,你要是敢把这破烂往外卖,我就砸了你的缝纫机!”

“你敢!”林晚秋的声音也高了,“缝纫机是我的嫁妆,你要是敢动一下,我就去供销社找沈建斌,让所有人都看看,你是怎么欺负儿媳的!”

王桂香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看着林晚秋眼里的狠劲,突然有点怵——这媳妇好像真的不一样了,以前说一句就吓哭,现在敢跟她对着干了。

“哼,我懒得理你!”王桂香撂下句狠话,转身走了。

林晚秋松了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她把布料抱进屋里,摊在床上,用温水一点点洗干净,晾在绳子上。

夕阳透过窗棂照进来,给那些五颜六色的布料镀上了层金边,像幅好看的画。

林晚秋看着这些布料,又看了看床上玩石子的小团子,嘴角不知不觉扬起了一抹微笑。

虽然王桂香还在刁难,虽然爹妈不支持,虽然前路还很艰难,但她有了布料,有了订单,有了靠自己双手挣钱的底气。

这就够了。

夜深了,小团子睡熟了,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林晚秋点亮煤油灯,踩着缝纫机,开始做新衣服。

“咔哒,咔哒……”

缝纫机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像一首温柔的歌。林晚秋的眼神专注,手指灵活地穿梭在布料间,心里盘算着怎么把这些碎布拼成好看的图案——或许可以用红色的布剪几朵小花,缝在蓝色的褂子上,李嫂肯定会喜欢。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照在她认真的脸上,也照在那台嗡嗡作响的缝纫机上,仿佛镀上了一层希望的光。

林晚秋知道,这条路还很长,很艰难,但她不怕。

因为她知道,往前走,总有光。

而她,会带着这道光,和怀里的小团子一起,走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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