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执渊将苏绾绾打横抱起时,才发现她浑身都湿透了——不知是被泼的冷水,还是吓出的冷汗,杏色的裙衫紧紧贴在身上,透着刺骨的寒意。
她还在哭,肩膀一抽一抽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他的衣襟上,烫得惊人。
一路回王府,傅执渊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怀里的人抖得像片秋风中的落叶,那细微的颤动透过衣衫传来,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
他从未如此动怒过,哪怕当年朝堂动荡,叛军围城,他都没像此刻这样,恨不能将那两个杂碎挫骨扬灰。
到了轩榭,他先让人烧了最旺的炭火,又命丫鬟取来干净的棉衣和姜汤。
看着苏绾绾被丫鬟裹进被子里,捧着姜汤小口小口地喝,脸色却依旧惨白,他才转身往外走,周身的戾气几乎凝成了实质。
“王爷……”随从看着他的脸色,战战兢兢地开口。
“带下去。”傅执渊的声音冷得像冰,“让他们尝尝,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查清楚他们的底细,株连九族,一个不留。”
随从吓得腿一软,连忙应是,连滚带爬地去了。
傅执渊站在廊下,听着柴房方向隐约传来的惨叫,眼底没有丝毫波澜。敢动他的人,就得有承受代价的觉悟。
不知过了多久,惨叫声渐渐平息。傅执渊洗去手上的寒气,才重新回了轩榭。
苏绾绾已经靠在软榻上睡着了,眉头却依旧紧紧皱着,眼角还挂着泪痕,想来是梦里还在害怕。
炭火盆烧得正旺,屋里暖融融的,她脸颊终于有了点血色,呼吸也平稳了些。
傅执渊在榻边坐下,伸手想抚平她皱着的眉,指尖刚碰到她的额头,就被她无意识地躲开了,嘴里还喃喃着:“别碰我……”
他的动作一顿,眸色暗了暗。
这丫头,怕是吓坏了。
他收回手,静静坐在一旁,看着她熟睡的样子。烛光下,她的睫毛又长又密,鼻尖小巧,睡着时倒显出几分乖巧,再没了往日的张牙舞爪。
傅执渊看着看着,心里的火气渐渐消了,只剩下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惜。
以后,再也不能让她独自乱跑了。
他这样想着,起身取了条毛毯,轻轻盖在她身上,然后转身坐在了窗边的椅子上,守了她一夜。
这两日京城的茶楼酒肆,都在传相府千金遇袭、摄政王雷霆护驾的事。那两个绑匪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最后落了个诛九族的下场,听得人脊背发凉。
自此,再没人敢往相府递提亲帖子——谁都知道,苏绾绾是摄政王护着的人,不想活了才敢去触那个霉头。
苏绾绾倒落得个清净,每日在府里看看书、练练剑,偶尔和慕锦偷偷逛逛街,日子过得安稳。
这日,傅执渊约了亲王慕泽在“听风楼”喝茶。慕泽是皇帝的堂兄,性子爽朗,最是藏不住话,刚坐下就冲傅执渊挤眉弄眼:“我说执渊,你这护犊子的架势,全京城都看在眼里了,还装呢?”
傅执渊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吹着浮沫:“本王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慕泽嗤笑一声,“为了苏绾绾,你把人绑匪全家都端了,吓得那些想提亲的公子哥魂都没了。现在谁不知道,相府千金是你傅执渊的人?”
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说真的,你要是真喜欢那丫头,直接求娶不就完了?以你的身份,苏文渊还能不答应?”
傅执渊抬眼,眼底没什么情绪:“本王与她,不过是偶然相识。”
“偶然相识?”慕泽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偶然到亲自给人上药?偶然到她失踪你翻遍京城去找?偶然到为了她动这么大的肝火?”
他掰着手指头数着,越说越觉得笃定:“别嘴硬了,喜欢就喜欢了,多大点事。你要是不好意思开口,哥哥我去给你说媒?”
傅执渊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响:“不必。”
“你呀你,”慕泽摇摇头,“也就骗骗你自己。你当京城人都是瞎子?你派人在相府周围暗卫守着,明里暗里给苏绾绾撑腰,这要是还不算喜欢,那什么算?”
傅执渊没再反驳,只是看向窗外。街上人来人往,隐约能看到相府的方向。
他想起苏绾绾跳脚骂他的样子,想起她脸红耳赤的样子,想起她受了惊吓扑进他怀里哭的样子,眸色不自觉地柔和了些。
喜欢吗?
或许吧。
只是这小丫头性子野,又犟得很,怕是没那么容易驯服。
慕泽看着他眼底那抹藏不住的温柔,笑得更贼了:“看吧,被我说中了吧?放心,哥哥我帮你盯着,保证没人敢再打她主意。”
傅执渊端起茶杯,掩去唇角那抹极淡的笑意,没承认,也没否认。
有些事,急不得。
他有的是时间,慢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