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十七分，我盯着手机屏幕上“证据链-李辉“的文件名，指腹在“发送“键上磨出薄汗。
窗外的风卷着工地的扬尘拍在玻璃上，像有人在敲某种密码——那是李辉这三个月来设下的陷阱，是林悦爸爸重症监护室的仪器声，是我熬了十七个通宵整理的审计线索。
“叮“的一声，手机在掌心震得发麻。
是陈刚发来的消息：“老地方，十分钟。“我把手机扣在窗台上，玻璃倒映出我眼底的红血丝——茶水间最里侧的卡座，上周三我在这里堵到他偷改项目进度表，他当时攥着马克笔的手直抖，说“李辉说做完这单就升我主管“。
茶水间的咖啡机还在嗡鸣，陈刚已经坐在最里面。
他的白衬衫领口皱成咸菜干，左手无名指的婚戒在暖黄灯光下泛着钝光——那是他结婚七周年时买的，上个月团建他还说要攒钱给女儿换学区房。
“范经理。“他声音哑得像砂纸，指节把纸杯捏出一道道褶子，“你那天说...我这种人，还有机会吗？“
我拉过椅子坐下，金属椅腿刮过地面的声响让他猛地一颤。“机会是给愿意回头的人。“我把手机推过去，屏幕上是他女儿在幼儿园表演的视频——上周我路过小一班教室，刚好拍到她举着小红旗蹦蹦跳跳。
陈刚的喉结动了动，眼睛慢慢红起来。“李辉让我改进度那天，我女儿发着39度烧。“他突然抓起纸杯灌了口冷咖啡，“他说只要我配合拖慢验收，就给我转三万块住院费。
可昨天我去缴费，账单上写着'已结清'——是你让人付的，对不对？“
我没说话。
上周五深夜在急诊室，我看见他蹲在走廊啃冷包子，缴费单上的“38762元“刺得我眼睛疼。
“你要我做什么？“他突然挺直腰，婚戒在杯沿磕出脆响，“我电脑里有李辉给林悦发的邮件草稿，张宏的加密文件夹设的是他老婆生日，19780516。“
凌晨两点零三分，我回到办公室时，肖技术员的消息已经弹了满屏：“范姐！
李辉的IP还在扫服务器！““需要我黑他电脑吗？““范姐？？？“我给他发了个“安心睡“的表情包，指尖在键盘上敲出清脆的响——Phoenix AI的蓝色界面里，张宏的电脑已经成功连接。
“正在解密...37%...65%...99%。“我盯着进度条，后颈的汗顺着衬衫往下淌。
当“李辉-林悦资金往来“的文件夹“啪“地弹出来时，我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盖过了空调的嗡鸣。
转账记录像一串带血的珠子，20万、5万、3万，每一笔都卡在林悦爸爸进ICU的节点上。
我把文件夹压缩成加密包，分别发到法务部、审计部和邹逸的私人邮箱。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手机突然震动，是白助理的来电。“范经理。“她的声音比上周柔和了些，“邹总说您需要的紧急会议，明早九点大会议室，他会亲自列席。“
挂了电话，我打开最后一个隐藏文件夹——那是Phoenix AI在反制李辉入侵时顺道截获的通话录音。
耳机里传来李辉的声音，带着惯常的阴鸷：“林悦，设备验收拖到下周三，华远的尾款到账，我分你五万。““可范晓萱查得很紧...“林悦的声音带着哭腔。“怕什么？
她一个刚升主管的小丫头，能翻出什么浪？“
我摘下耳机，录音文件的图标在屏幕上泛着冷光。
窗外的天已经泛起鱼肚白，工地的探照灯陆续熄灭，3号设备的银色支架在晨光里闪着冷冽的光——就像李辉藏在镜片后的眼睛，就像那些见不得光的交易，就像即将在会议桌上炸开的，最响的那声雷。
手机屏幕亮起，白助理的消息跳出来：“会议材料需要提前拷贝到投影仪，您方便现在送过来吗？“我把录音文件单独拖进“关键证据“文件夹，指腹在“发送“键上顿了顿——有些声音，该让所有人都听见了。
大会议室的红木门在我身后发出“吱呀”一声轻响时，李辉正翘着二郎腿转钢笔。
他西装袖口的银扣撞在会议桌上，发出清脆的“嗒嗒”声，像在敲某种胜利的节拍——直到他抬头看见我怀里的银色U盘，瞳孔猛地缩成针尖。
“范经理来得早啊。”财务主管张宏推了推金丝眼镜，喉结在衬衫领口里上下滚动，“邹总还没到，要不先——”
“不用等。”我把U盘插进投影仪，金属接口与卡槽碰撞的声响让整间屋子静了一瞬。
林悦缩在角落的椅子里，指甲几乎掐进了会议桌的檀木纹路里，她今天特意化了遮泪沟的妆，眼下却洇开两团青灰，像被雨水泡皱的纸。
“各位，今天会议的主题是——”我按下播放键，李辉的声音突然炸响在天花板的音响里：“设备验收拖到下周三，华远的尾款到账，我分你五万。”
钢笔“啪”地掉在地上。
李辉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他猛地站起来，椅子在身后翻倒：“范晓萱！你这是非法录音——”
“2023年8月17日21:34，地点在您公寓楼下的星巴克。”我调出监控截图，李辉后颈的汗顺着衬衫领往下淌，“当时您点了冰美式，林悦小姐点了热拿铁，对吧？”
林悦的肩膀开始发抖。
她突然站起来，椅子腿刮过地面的声音像指甲划玻璃：“是他逼我的！我爸在ICU每天要交八千块，他说...他说只要我改设备参数，就打钱到我账户！”她拽着自己的裙摆往我这边挪，“范经理，我有转账记录！他用私人账户转的，每一笔都备注着‘医疗费’！”
投影仪蓝光里，我点开第二个文件。
银行流水像一串带刺的珍珠，20万、5万、3万，每一笔的到账时间都精准卡在林悦父亲进ICU的第二天。
李辉的手指死死抠住桌沿，指节白得几乎透明，他突然扑过来要抢鼠标，却被“咔嗒”一声铐住手腕——两个穿黑西装的保安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胸牌上“集团监察部”的字样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李辉先生，您因涉嫌商业贿赂已被立案。”为首的保安声音平板，“请配合调查。”
李辉的西装袖子滑下来，露出腕间那串他总说“开过光”的黑曜石。
此刻那些石头在他挣扎时撞在一起，发出细碎的脆响，像某种碎裂的预兆。
他被架出会议室时，林悦突然蹲在地上哭出声，我看见她脚边滚着半管没盖严的口红，膏体上沾着她刚才咬出来的牙印。
“张主管。”我转向缩成一团的张宏，他额头的汗正顺着法令纹往下淌，把领带染出个深色的月牙。
我点开第三个文件，凤凰AI生成的分析报告在屏幕上展开，“过去三个月，您修改了17次预算分配。3号设备的采购款被延后28天，刚好是林悦父亲第一次进ICU的时间；技术部的备用金被挪用43万，对应李辉转给林悦的第三笔20万。”
张宏的手在桌下拼命拽西装下摆，金丝眼镜滑到鼻尖也顾不上扶：“这...这都是正常调整！审计部——”
“审计部的人已经在您办公室了。”我打断他，“他们带着您老婆1978年5月16日的生日密码，应该能顺利打开那个加密文件夹。”
会议室突然响起抽气声。
市场部王总监扶了扶眼镜：“所以设备验收延误、客户投诉、项目亏损，都是人为操作？”
“董事会决定立即启动内部审计程序。”邹逸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时，我才发现自己后背已经湿透了。
他穿着深灰西装，袖扣是我从未见过的墨玉，目光扫过会议室时，李辉刚才坐过的位置像突然降了十度。
散会时林悦拽住我的衣角，她哭花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范经理，我能...能去看看我爸吗？”
“医院那边我打过招呼了。”我把她的手轻轻掰开，“但该承担的责任，跑不掉。”
她点头，发梢扫过我手背，凉得像深秋的雨。
回到办公室时已经十点半，落地窗外的城市灯火像撒了把碎钻。
我揉着发涨的太阳穴，手机在抽屉里震动——是条陌生号码的短信：“谢谢你没让我彻底沉沦。”
我盯着屏幕上的字，突然想起陈刚女儿举着小红旗蹦跳的样子。
窗外的风掀起桌上的文件，一张照片飘起来——是上周在急诊室，陈刚蹲在走廊啃冷包子，缴费单上的数字刺得人眼睛疼。
手机又震了。
白助理的消息：“邹总在私人书房等您，需要我带您过去吗？”
我把手机放进包里，金属搭扣“咔”地合上。
电梯上升时，我盯着镜面墙里的自己——黑眼圈还在，可眼里的红血丝淡了些，像被风吹散的雾。
邹逸的私人书房在顶楼，门虚掩着，透出一线暖黄的光。
我抬手要敲门，听见里面传来书页翻动的轻响。
推开门的瞬间，月光从落地窗斜切进来，他坐在窗边的摇椅上，手里捧着本旧书，侧脸在阴影里，只看得见喉结随着呼吸轻轻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