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钟让林深在七点准时睁开眼。
阳光透过落地窗斜斜地洒进来,落在空荡荡的枕边——那里本该有苏晚熟睡的侧脸,带着点均匀的呼吸声。他习惯性地伸手去够,却只摸到一片冰凉的床单,指尖的触感让他猛地清醒过来。
苏晚已经走了。
这个认知像根细针,轻轻扎在他心上,不算疼,却带着点密密麻麻的不适感。
他坐起身,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宿醉的头痛还没散去,喉咙干得发紧,下意识地喊了声:“晚晚,给我倒杯水。”
空气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没有回应。
林深皱了皱眉,又提高音量喊了一遍,依旧只有空荡荡的回声。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那个会在他醒来时递上温水、会把挤好牙膏的牙刷放在杯沿、会在餐桌上摆好温热早餐的人,已经不在这个家了。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地板上,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以前这个时候,苏晚总会提前把他的拖鞋放在床边,用暖气烘得暖暖的。
卧室门口的走廊空荡荡的,往常这个点,会飘来煎蛋的香味,混着牛奶的甜腻,是属于清晨的烟火气。可今天只有冷飕飕的风,从半开的阳台门钻进来,卷起地上的一根头发。
他走到厨房,打开冰箱,里面亮着惨白的光,映出空空荡荡的隔层。
上层的保鲜盒不见了——以前总装着苏晚提前切好的水果,是他上班时要带的;中层的速冻格里,没有了包好的饺子和馄饨,那是他加班晚归时,苏晚十分钟就能煮好的宵夜;下层的抽屉里,连他爱喝的冰镇可乐都没了,只剩下几瓶过期的调味料,瓶身落着薄薄的灰。
林深盯着空冰箱,心里莫名升起一股火气。他记得昨天让阿姨来打扫过,怎么连点吃的都没备?他拿起手机想给阿姨打电话,拨号界面却停在苏晚的号码上——那个被他拉黑又拉出来,最后还是打不通的号码。
以前这些事,从来不用他操心。苏晚总会把冰箱塞得满满当当,知道他胃不好,特意买了养胃的小米;知道他应酬爱喝酒,常备着醒酒汤的材料;知道他偶尔想吃垃圾食品,会偷偷藏几包薯片在抽屉最里面,嘴上却念叨着“吃多了不好”。
他以前总嫌她管得多,现在才发现,那些被他嫌弃的“唠叨”,是他最离不开的习惯。
“算了。”林深烦躁地关上冰箱门,决定自己找点吃的。他打开橱柜,里面摆着一排昂贵的餐具,却找不到一包速食。最后在橱柜最底层,翻出一包过期半年的泡面——是苏晚以前最反对他吃的,说“没营养”。
他拿着泡面走进厨房,笨拙地接水、开火。燃气灶的火苗“噗”地窜起来,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躲——以前都是苏晚做饭,他连厨房都很少进。
水开的时候,他手忙脚乱地撕开泡面袋,滚烫的蒸汽扑在手上,烫得他“嘶”地吸了口冷气。他甩了甩手,没当回事,继续把面饼扔进锅里。
可等他伸手去够调料包时,手腕不小心碰到了滚烫的锅沿,一阵尖锐的疼瞬间窜上来。
“操!”林深低骂一声,猛地缩回手,手腕上已经红了一大片,起了几个细密的水泡。
他看着手上的烫伤,忽然想起去年冬天,苏晚给她炖鸡汤,也是被烫到了手,红了一大块。他当时正对着电脑处理文件,只抬了下头,不耐烦地说“多大点事,贴个创可贴就行了”。
她当时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转身,继续给汤里加枸杞,可他没看到,她背过身时,悄悄红了的眼眶。
原来被烫伤是这么疼。
原来那句轻飘飘的“多大点事”,有多伤人。
林深关掉火,看着锅里渐渐泡软的泡面,突然没了胃口。他走到客厅,瘫在沙发上,看着空荡荡的房子,第一次觉得这里大得吓人。
墙上的婚纱照还挂着,照片里的苏晚笑靥如花,眼里的爱意几乎要溢出来。他记得拍这张照片时,摄影师说“新郎再靠近一点,看着新娘的眼睛”,他当时笑着说“我天天看,早就看够了”,苏晚在旁边轻轻掐了他一下,眼里却满是笑意。
那时候的玩笑话,怎么就成真了呢?
手腕上的烫伤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他那些被忽略的细节——苏晚为他做的早餐,为他洗的衬衫,为他熬的夜,为他受的委屈……
以前觉得理所当然的事,现在想起来,每一件都像巴掌,狠狠扇在他脸上。
他拿起手机,又一次点开苏晚的微信,对话框依旧停留在那个刺眼的红色感叹号。他编辑了一条消息,删删改改,最后只发出去几个字:“手烫到了,有点疼。”
发送失败。
林深盯着那行提示,忽然觉得鼻子有点酸。他放下手机,靠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上的水晶灯,那是苏晚挑的,说“亮堂,显得家里热闹”。
可现在,再亮的灯,也照不亮这满屋子的冷清。
他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苏晚带走的,不只是她的行李,还有这个家的温度,和他早已习惯的、却从未珍惜过的一切。
锅里的泡面凉透了,像他此刻的心情,带着点狼狈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