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利车停在一家外观低调的私立医院门口。
林晚晚几乎是被半架着拖了进去,病房堪比五星级酒店套房,空气里有消毒水的味道,却被一丝若有若无的木质香薰中和,显得不那么刺鼻。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医生和两名护士早已等候,看到顾霆渊时微微躬身,那份恭敬让林晚晚心底直发毛。
“顾总吩咐了,给您做最全面的检查。”老医生的声音温和,却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专业性。
林晚晚被引着躺上冰冷的检查床,仪器贴上皮肤,让她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她感觉自己不像个病人,更像是一件即将被精密拆解、分析的物证。
整个过程中,她紧闭着嘴,扮演着一个被彻底吓破胆的、沉默的受害者。
多说多错,她现在的唯一目标,就是尽快走完这个流程,然后彻底消失。
检查一项接一项地进行,抽血,拍片,超声波。
林晚晚躺在冰冷的仪器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笔启动资金,赚得真他妈不容易。
另一边,病房外的走廊尽头。
顾霆渊坐在真皮沙发上,修长的双腿交叠,姿态闲适,周身的气压却低得让人不敢靠近。
助理快步走来,将一份刚刚打印出来、还带着温度的密封文件袋递到他面前。
“顾总,林晚晚的全身检查报告。”
顾霆渊嗯了一声,拆开文件袋。
他修长的手指翻动着纸页,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
报告上详细罗列着林晚晚身上的伤情:大面积的软组织挫伤,几处轻微的骨裂。
这些描述,没有让他的表情产生丝毫变化,仿佛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只是无关紧要的数据。
直到,他的目光停在了报告的最后一页。
那一页是血液检测与激素水平的详细分析。
他的视线,像被磁石吸住一般,定格在其中一行被系统自动加粗的异常数据上。
助理注意到,顾总一直有节奏敲击着膝盖的手指,停了。
那双握着报告的、骨节分明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
报告的末尾,综合诊断栏里,有一个结论性的词。
女。
顾霆渊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缓缓抬起头,视线穿透厚重的房门,望向那个他刚刚审问过的“少年”。
那个哭得鼻涕眼泪一把抓,口口声声说自己因为太爱一个女人而鬼迷心窍的“男人”。
原来是个女人。
所以,之前的一切都是在演戏。
女扮男装,潜入会所,故意接近苏清雪……
下药失败后被识破,便立刻换上一副心碎认命的姿态,拿钱划清界限,试图金蝉脱壳。
每一个环节,都天衣无缝。
如果不是这份报告,他恐怕真的会以为,这只是一个愚蠢的痴情种引发的闹剧。
顾霆渊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的瞬间,他声音里的所有情绪都消失了,只剩下冰。
“顾子昂。”
电话那头传来他弟弟吊儿郎当的声音:“哥?怎么有空找我?那个不长眼的服务生处理掉了?”
顾霆渊没有理会他的问题,声音冷得像淬了毒的刀。
“以后,不准再动她一根手指头。”
“为什么?哥,那种货色……”
“我的人,我自己处理。”顾霆渊直接打断对方,语气里是绝对的掌控与不容置喙的命令。
“你再敢插手,就滚回顾家老宅待着。”
说完,他直接挂断了电话,没给对方任何反驳的机会。
他将那份报告重新放回文件袋,动作缓慢而仔细。
一个处心积虑的女人。
这盘棋,比他想象的要有趣得多。
林晚晚刚换上自己那身洗得发白的旧衣服,病房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顾霆渊。
他换下了那身压迫感极强的黑色西装,只穿了件质地精良的白衬衫,袖口随意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金丝眼镜依旧架在鼻梁上,镜片后的目光却比昨夜更冷。
林晚晚的身体瞬间绷紧,每一根神经都发出危险的嗡鸣。
他怎么又回来了?
是发现自己是个女的,要来灭口了?
顾霆渊没说话,径直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
他的目光像冰冷的探针,精准地落在她尚未完全消肿的脸颊,又滑到她紧紧抓着背包带的手上。
那眼神里没有同情,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剖析。
林晚晚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她的肋骨。
就在她快要窒息的时候,顾霆渊终于动了。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黑色的卡片,屈指一弹。
卡片划出一道精准的抛物线,不偏不倚地落在林晚晚脚边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啪嗒”一声。
“这里面有五十万。”
他的声音平铺直叙,没有一丝波澜。
林晚晚的瞳孔地震了。
五……五十万?
加上之前那一沓现金,她岂不是一夜之间成了小富婆?
幸福来得太突然,让她一时忘了恐惧。
她几乎是本能地弯腰,想去捡那张卡,但理智又死死地拉住了她。
不对劲。
这太不对劲了。
打一顿给这么多钱,这买卖划算得有点过头了。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抬头看向顾霆渊,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带着几分怯懦的表情。
顾霆渊将她那一瞬间的贪婪与随后的克制尽收眼底。
他嘴角扯出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果然,是个沉得住气的。
“苏清雪,你不准再靠近她。”
他终于说出了此行的最终目的。
“离她远点,不管是你,还是你背后的人。”
顾霆渊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冰锥,狠狠扎进林晚晚的耳朵里。
林晚晚愣住了。
苏清雪,原书女主的名字。
他的意思是……警告她不要再去骚扰原女主?
这不就是她梦寐以求的吗?
她恨不得现在就买张站票连夜逃离这座城市,离这群疯批主角越远越好。
“我……我明白。”
林晚晚赶紧点头,生怕他反悔。
她垂着头,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顾总您放心,我以后绝不会再出现在苏小姐面前,也绝不会给您和她添任何麻烦。”
她表现得顺从而卑微,一副被彻底驯服的样子。
顾霆渊看着她这副模样,眼底的疑虑却更深了。
答应得太快了。
没有丝毫挣扎,没有半点不甘。
就像一个拿到了报酬,准备抽身离场的棋子。
这让他更加确信,这个女人背后,一定还有别人。
“卡你拿着。”顾霆渊的语气不容置喙,“当做我替子昂给你的赔偿。”
“也当做,你闭嘴的报酬。”
说完,他不再看林晚晚一眼,转身大步离开了病房。
门被关上,隔绝了那股强大的气压。
林晚晚双腿一软,扶着墙壁缓缓滑坐在地。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
几秒后,她猛地回过神,手脚并用地爬过去,将那张黑色的卡片捡了起来。
冰凉的触感传来,真实得不像话。
她立刻从背包里掏出手机,颤抖着拨打了卡片背后的银行客服电话。
当听到电话那头机械的女声报出那一长串零的时候,林晚晚的眼泪差点飙出来。
发了!
这回是真的发了!
她抱着那张卡,像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脸上是劫后余生的狂喜。
什么女扮男装,什么狗血剧情,什么疯批男主。
在绝对的金钱面前,一切都是浮云!
林晚晚强撑着站起来,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待。
她走到窗边,确认那辆黑色的宾利已经消失在视线里,才飞快地办理了出院手续。
电话又响起来了,林晚晚有点担心是顾霆渊后悔了,让银行收回这笔钱,不安的接通电话后。
“喂,您好,是林晚晚女士吗?您预约的肾源捐赠成功匹配上了病人,方便最近来一趟医院吗?”
“不捐吧,不捐,你们去找其他人吧。”林晚晚吓得赶忙挂断了电话。
这年头居然还有人嫌自己活得不舒服,想体验一下少一个肾的快乐生活。
走出医院大门,阳光刺得她眼睛生疼。
她拦下一辆出租车,报了一个地址。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路上,林晚晚靠在后座,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终于有了一丝不真实的安全感。
她拿出手机,翻出通讯录里那个备注为“王导”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几声后被接通,一个中年男人带着几分威严的声音传来。
“林晚晚?你不是在会所实习吗?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
这是她这具身体所在大学的辅导员。
林晚晚立刻切换到虚弱模式,声音沙哑地开口。
“王、王导……是我。”
“我……我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了,摔得有点严重,医生说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掐了自己大腿一下,眼泪说来就来。
“我想……我想跟您请个假。”
电话那头的王导显然被吓了一跳。
“什么?摔下来了?严不严重?在哪个医院?”
“不、不太严重,就是些皮外伤,但看着有点吓人。”林晚晚赶紧补充道,她可不想让辅导员找过来。
“我就不去学校了,怕吓到同学。我自己在外面找个地方住几天,养好了伤就回去上课。”
她把一个担心影响同学、懂事又可怜的学生形象演得淋漓尽致。
王导在电话里叮嘱了半天,最终还是同意了她的请假。
挂断电话,林晚晚长舒一口气,感觉自己奥斯卡影后附体。
出租车停在一家看起来干净整洁的连锁商务酒店门口。
她用自己的身份证开了个房间。
刷卡进门,她反锁上房门,将背包扔在地上,整个人呈一个“大”字形摔进了柔软的大床里。
鼻尖是床单被阳光晒过的清新味道。
安全了。
她终于暂时逃离了那个漩涡。
林晚晚在床上躺了很久,直到身上的疼痛感再次清晰起来。
她挣扎着爬起来,走进浴室。
镜子里,那张鼻青脸肿的脸依旧狼狈,但眼神却和几个小时前完全不同。
那里没有了惊恐和绝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对未来的、闪闪发光的渴望。
脱掉衣服,看着身上那些青紫的痕迹,心里没有半点屈辱。
这哪里是伤?
这分明是军功章!
是她用血肉之躯换来的第一桶金!
林晚晚打开花洒,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也仿佛冲走了所有的晦气。
洗完澡,她裹着浴袍,给前台打电话,点了一份最贵的套餐外卖。
等待的时间里,她把那沓现金和那张黑卡从包里拿出来,整整齐齐地摆在床头柜上。
钱,是英雄胆。
有了这些,她就可以彻底告别过去,开启她的躺平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