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顶的寒意被初升的朝阳驱散,天文台的白色穹顶在晨光中泛着冷清的光。昨夜流星雨的狂欢早已落幕,只留下空荡的场地和空气中若有似无的兴奋余烬。对沈星晚而言,那场宇宙的盛筵,更像是一场短暂而疼痛的梦魇。
她抱着那台伤痕累累的望远镜,像抱着一个沉重的秘密,一步步走下寂静的山道。晨露打湿了她洗旧的帆布鞋,每一步都带着昨夜遗留的疲惫和心口的钝痛。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镜筒上那道新鲜的凹痕,冰冷的触感如同昨夜江屿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挥之不去。那道凹痕,连同旁边缠绕的旧胶带,像两道狰狞的伤疤,烙印在她的心上,也烙印在她与那个遥远世界之间。
回到狭小、堆满画具的宿舍时,林薇还没回来。星晚将望远镜小心翼翼地放在墙角唯一的空地上,仿佛放下一个易碎的魂灵。她凝视着那道凹痕,昨夜江屿眼中的歉意和那句“旧了,也承载着记忆”再次浮现在脑海。那真诚曾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但随即是更深的恐慌。江屿的世界太明亮,太强大,像一团灼热的火焰,而她只是一点微弱的星火,靠近,只会被吞噬,或者……暴露自己灰烬般不堪的底色。
她不能和他有牵扯。一丝一毫都不能。
这个念头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她走到窗边,老旧宿舍楼的窗外是另一栋楼的灰墙,视野逼仄压抑。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将昨夜那壮丽的流星、那令人心悸的碰撞、以及那双盛满歉意的深邃眼眸,都强行压回记忆的深处。她需要画画。只有沉浸在线条和色彩里,她才能暂时逃离现实的引力,找到片刻喘息。
铺开画纸,炭笔在粗糙的纸面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她闭上眼,试图捕捉昨夜流星撕裂黑暗那一瞬的惊艳。然而,笔下的线条却不受控制地变得扭曲、狂乱。银白的光尾变成了挣扎的荆棘,莹绿的轨迹如同幽暗的磷火,墨蓝的夜空沉得像化不开的浓稠绝望。画纸上,没有壮丽,只有一种濒临破碎的窒息感。她烦躁地揉皱了画纸,扔进角落的废纸篓。
“星晚?你回来啦?”林薇带着一身清甜的香水味推门而入,声音带着刻意拔高的活力。她一眼就看到了墙角那台破望远镜上的新凹痕,眼底迅速掠过一丝快意,随即换上恰到好处的惊讶和关切:“哎呀!这望远镜怎么了?昨天不还好好的吗?谁弄的?”
星晚背对着她,握着炭笔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不小心……撞了一下。”她的声音闷闷的,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
“撞了一下?”林薇走到望远镜旁,伸出涂着精致甲油的手指,轻轻点了点那道凹痕,语气带着夸张的心疼,“啧啧,撞得可不轻啊!这旧伤加新伤的……真是倒霉。”她话锋一转,状似不经意地问:“昨晚后来……你跟江屿说什么了?我看他好像跟你站了挺久?”
星晚的心猛地一沉。来了。林薇的试探,如同吐信的毒蛇。“没说什么。”她转过身,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平静无波,“他道歉了,我说没关系,就这样。”她不想多说一个字。
林薇挑了挑眉,显然对这个敷衍的回答不满意。她走到星晚的画架旁,目光扫过那张被揉皱的废稿,又落在星晚苍白疲惫的脸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是吗?我看江屿对你……好像挺特别的嘛。他平时可不会主动跟人搭讪,更别说为一个破……为一个旧望远镜站那么久。”她刻意加重了“特别”两个字,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星晚脸上逡巡,试图捕捉任何一丝异样。
星晚感到一阵强烈的反胃。林薇的语气和眼神,让她觉得自己像一件被估价审视的商品,而那估价的标准,仅仅是因为一个叫江屿的人的“特别”关注。她握紧了手中的炭笔,指甲几乎嵌进掌心。“你想多了,薇薇。”她的声音冷了下来,“他只是……有礼貌而已。”
“哦?有礼貌?”林薇轻笑一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江大少爷的‘礼貌’,可不是谁都能享受到的。”她不再追问,转而换上一副轻松的口吻:“对了,下午商学院的讲座,主讲人是江氏的高管,江屿肯定会去,你去不去听听?说不定……”她故意拉长了语调,留下暧昧的空白。
“不去。”星晚斩钉截铁地拒绝,重新铺开一张画纸,将背影留给林薇,“我下午有课,还要去画室。”她需要独处,需要远离所有关于江屿的话题和试探。
林薇看着星晚紧绷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眼底的探究和不悦加深。沈星晚的反应,太奇怪了。那是一种近乎本能的抗拒和逃避,仿佛江屿是什么洪水猛兽。这反而勾起了林薇更强烈的好奇和……一丝被冒犯的恼怒。她林薇费尽心思才能靠近的人,沈星晚凭什么避之不及?她盯着墙角那台碍眼的破望远镜,一个念头悄然滋生。
下午的校园,阳光正好。商学院那栋气派的现代化报告厅外,果然人头攒动。林薇精心打扮,早早占据了前排靠过道的位置,目光在入口处热切地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当江屿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她立刻扬起最甜美的笑容,挥手示意。
江屿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深色休闲西装,步履从容,在一众或热切或敬畏的目光中走进来。他的目光习惯性地扫过前排,对林薇的示意只是微微颔首,随即落在她旁边的空位上。他走过去坐下,动作自然流畅,带着一种习以为常的、由身份带来的特权感。
讲座开始,台上西装革履的高管侃侃而谈宏观经济与家族企业的传承。江屿听得专注,偶尔在笔记本上记录几笔,侧脸线条冷峻。林薇的心思却完全不在台上。她凑近江屿,压低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心:“江屿,昨晚后来没事吧?我看星晚抱着她那破……她那宝贝望远镜,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她刻意停顿了一下,观察着江屿的反应。
江屿翻动笔记的手指微微一顿。沈星晚抱着望远镜匆匆逃离的背影,和那道新鲜的凹痕清晰地浮现在脑海。还有她最后那个复杂的、带着抗拒的眼神。
“嗯,”他淡淡应了一声,目光依旧看着讲台,声音低沉,“是我的疏忽,撞坏了她的望远镜。”
“哎呀,那她肯定心疼死了!”林薇语气夸张,带着一种感同身受的惋惜,“你是不知道,那望远镜对她可重要了!是她妈妈留给她的唯一念想呢!她平时宝贝得跟什么似的,别人碰都不让碰一下!”她不动声色地抛出了这个信息,眼角余光紧紧锁着江屿的侧脸。
果然,江屿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母亲留下的唯一念想?难怪她昨晚的反应……那么激烈。他想起她抚摸旧胶带时小心翼翼的样子,那不仅仅是珍惜一件物品,更像是在触碰一个尘封的、疼痛的伤口。这个认知,让昨夜那份歉意更深了一层,同时也勾起了更深的好奇。一个把母亲遗物看得如此之重的女孩,她的母亲……是如何离世的?她身上那种挥之不去的孤寂和沉重,是否与此有关?
“是吗。”他依旧看着讲台,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但林薇敏锐地捕捉到了他那一瞬间的蹙眉。她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关切:“是啊!唉,星晚也挺不容易的,家里……唉,算了不说了。”她欲言又止,恰到好处地留白,让“不容易”和“家里”这两个词充满了引人遐想的空间。
江屿没有追问,只是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敲击了一下。沈星晚……像一团迷雾。她的抗拒,她的珍视,她眼底深藏的脆弱与倔强,都与他以往接触过的任何女孩都不同。他并非好奇心泛滥的人,但昨夜那道转瞬即逝的流星光芒和她专注仰望的身影,以及此刻林薇透露的信息,都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心里漾开了无法忽视的涟漪。
讲座结束,人群散去。江屿没有和林薇多聊,径直走向商学院大楼外。他站在树荫下,拿出手机,略一思索,拨通了助理的电话。
“帮我查一下,美术学院一个叫沈星晚的学生,她常用的画室位置……嗯,对。另外,找一家最好的专业器材维修店……不,不是我的东西。一台老式的反射式望远镜,镜筒有凹痕和旧胶带……对,要能完全恢复原状,费用不计。”
挂断电话,他望向美术学院那栋爬满藤蔓的老楼方向。修好它,是责任,也是……一个解开那团迷雾的契机?
沈星晚在的画室,位于美院老楼顶层最西边。这里远离主楼梯的喧嚣,采光不算最好,胜在足够安静,堆放的都是些无人问津的旧画架和石膏像,空气里常年弥漫着松节油、颜料和灰尘混合的独特气味。这里是星晚的避难所。此刻,她正对着画板,试图重新描绘昨夜星空。然而,笔下的线条依旧滞涩,那道凹痕像一根刺,扎在她创作的状态里。画布上,星空混沌,流星的光尾如同垂死挣扎的泪痕。
就在这时,画室老旧的门被轻轻叩响。星晚以为是管理员,头也没回:“请进。”
门被推开,来人却没有立刻进来。星晚疑惑地回头,当看清门口逆光而立的身影时,她整个人瞬间僵住,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江屿。
他换下了讲座时的正装,穿着一件质地精良的深灰色羊绒衫和黑色长裤,身姿挺拔,与这间堆满杂物、弥漫着陈旧气息的画室格格不入。他手里拿着一个崭新的、一看就价格不菲的黑色相机包。
“沈星晚同学?”江屿的声音在空旷的画室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
星晚猛地站起身,带倒了旁边的调色盘,油彩溅了一地,也弄脏了她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她顾不上这些,像一只受惊的鹿,本能地后退一步,后背抵在了冰冷的画架上,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难以置信。“你……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抱歉,打扰你了。”江屿的目光扫过她脚边狼藉的油彩和明显带着抗拒的姿态,脚步停在门口,没有贸然进来,保持着一种克制的距离感。“我问了美院的人。”他解释得简洁,目光落在墙角——她那台缠着胶带的旧望远镜,像一个受伤的士兵,孤零零地站在那里。那道凹痕在画室的光线下,显得更加刺眼。
他的目光让星晚感到一阵难堪,仿佛自己最不堪的秘密被暴露在阳光之下。她下意识地侧身,试图挡住望远镜。“有事吗?”她的声音紧绷,带着拒人千里的冰冷。
江屿将手中的相机包往前递了递,动作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优雅。“昨天的事,我很抱歉。这台望远镜,”他指了指墙角,“我会负责找人修好,保证恢复原样。在那之前……”他将相机包轻轻放在门口一个还算干净的旧画架上,“这个,算是暂时的替代品,方便你观察记录。最新款的天文相机,操作简单,成像效果很好。”
黑色的相机包,在昏暗的画室里像一个闪着不祥光泽的潘多拉魔盒。星晚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它,仿佛那是什么洪水猛兽。替代品?最新款?天文相机?这些词汇像冰冷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她心上。他轻描淡写拿出的东西,可能是她几个月甚至一年的生活费!这种巨大的差距,这种高高在上的“补偿”,让她感到的不是安慰,而是赤裸裸的羞辱和一种被施舍的难堪。
“我不需要。”星晚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尖锐,在空旷的画室里回荡。她挺直了脊背,直视着江屿深邃的眼眸,那里面似乎有一丝错愕。“我的望远镜,我自己会想办法。这个,”她指着那个相机包,指尖微微颤抖,“请你拿回去。”
江屿的眉头彻底皱了起来。他预想过她的拒绝,但没预料到反应如此激烈,那眼神里的抗拒和受伤如此鲜明。他试图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
“只是觉得弄坏了我的东西,用钱就能解决?”星晚打断他,胸口剧烈起伏,连日来的压抑、昨夜的委屈、林薇的试探、还有此刻这巨大的差距带来的冲击,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她勉力维持的平静。“江屿同学,你的世界和我不同。你的‘责任’,你的‘补偿’,在我这里,很重,重到我承受不起。请你离开,我的画室不欢迎你。”
她的话像冰冷的刀子,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画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松节油的味道在无声地弥漫。窗外的阳光透过蒙尘的玻璃,斜斜地照在两人之间,划开一道清晰的光与暗的界限。
江屿看着眼前这个浑身竖起尖刺、脸色苍白却眼神倔强的女孩。她的愤怒如此真实,真实到让他第一次感到一种语言无法触及的隔阂。那句“你的世界和我不同”,像一记重锤,敲在他惯有的认知上。他沉默了几秒,眼神复杂地扫过那个被拒绝的相机包,又深深看了一眼星晚和她身后墙角那台伤痕累累的望远镜。
“我明白了。”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听不出太多情绪。他没有再坚持,也没有道歉,只是微微颔首,转身离开。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渐行渐远。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星晚紧绷的身体才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软软地靠在冰冷的画架上,大口喘着气。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混合着脸上沾染的油彩,狼狈不堪。她看着门口那个孤零零的黑色相机包,像一个巨大的讽刺。她冲过去,想把它扔出去,手却在触碰到那冰凉昂贵的皮革时,又猛地缩了回来。她不能扔,扔了只会引来更多的麻烦。
她颓然地滑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进臂弯。画室里只剩下她压抑的、细碎的呜咽声。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他?为什么那该死的碰撞要发生?为什么他不能像其他人一样,对她视而不见?那道望远镜上的凹痕,仿佛也刻在了她的心上,每一次跳动都带来清晰的痛楚。
她没有注意到,画室虚掩的门缝外,一道身影静静地伫立了片刻,才悄然离开。
林薇站在商学院大楼华丽的玻璃幕墙后,看着江屿独自一人从美院老楼的方向走出来,脸色似乎比进去时更沉凝几分,而他手中……并没有拿着那个她亲眼看见他带走的崭新相机包。
她的心猛地一跳,一股混合着兴奋和恶意的情绪在胸腔里翻涌。沈星晚拒绝了!她竟然拒绝了江屿的“好意”!这简直是……不识抬举!愚蠢至极!
林薇几乎能想象出画室里发生了什么。沈星晚那副清高又敏感的样子,配上江屿惯有的、不经意间流露的优越感,一场针锋相对的好戏!江屿此刻的表情,就是最好的证明——他从未在一个女孩身上遭遇过如此直白的、不留情面的拒绝。
一丝扭曲的快意爬上林薇的心头。沈星晚,你越是这样推开他,反而越会引起他的注意!男人,尤其是江屿这样的男人,骨子里都有着征服欲。你的抗拒,就是最好的诱饵!
她需要添一把火。
林薇快步走向美院老楼。她知道沈星晚常去的那个旧画室。走到门口,果然看到那个崭新的黑色相机包,像个被遗弃的孤儿,孤零零地放在一个旧画架上。画室的门虚掩着,里面静悄悄的。
林薇没有进去。她的目光像毒蛇一样在画室里逡巡,最终落在了沈星晚摊开在画架旁的一本厚厚的速写本上。画室的主人显然离开得匆忙(或者崩溃?),本子就那样敞开着。
林薇屏住呼吸,轻轻推开门缝。速写本上,是大量潦草的、充满痛苦张力的线条。翻过几页狂乱的星空后,一幅未完成的素描吸引了她的全部目光——
画纸上,是一双眼睛。
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那眼睛嵌在一片混沌扭曲的黑暗背景中,瞳孔像两个冰冷的漩涡,里面没有光,只有无尽的疲惫、挣扎、深藏的恐惧和一种近乎绝望的孤寂。笔触凌乱而用力,仿佛要将所有的痛苦都倾注在这双眼睛上。虽然只是草稿,但那份穿透纸背的压抑和绝望,让林薇都感到一阵心悸。
这是……沈星晚画的眼睛?她自己的?
林薇的心脏狂跳起来,一个绝妙的主意瞬间成型。她迅速拿出手机,对着那双“深渊之眼”的素描,调整角度,避开能暴露环境的细节,飞快地拍了几张清晰的特写。她甚至特意拍下了画纸边缘沈星晚习惯性的签名缩写“S.X.W”。
做完这一切,她像幽灵一样悄然退开,轻轻带上门。她看着手机里那几张令人不安的素描照片,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得意的笑容。
沈星晚,你不是很会躲吗?不是很清高吗?那就让大家看看,你内心深处,到底藏着怎样一个……“阴暗”、“可怕”、“心理扭曲”的灵魂!
她找到一个隐蔽的角落,登录了一个几乎废弃的、没有任何个人信息的社交平台小号。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击,编辑着酝酿已久的毒液:
【深夜树洞:救命!发现身边一个平时看起来安静内向的女生,私底下画的画竟然这么阴暗恐怖![图片][图片][图片]这眼神看得我毛骨悚然!她是不是心理有问题啊?感觉好可怕!大家看看这是不是反社会人格倾向?这种人是不是该远离?】
文字配上那几张刻意截取、只突出那双绝望眼睛的特写素描照片,极具冲击力。林薇满意地检查了一遍,确保没有任何能直接联系到她的信息,然后,毫不犹豫地按下了发送键。
毒液,已悄然注入看似平静的校园网络。那双被恶意展示的“深渊之眼”,像两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即将在沈星晚本就艰难的世界里,激起怎样污浊而汹涌的波澜?
林薇收起手机,脸上重新挂上甜美无邪的笑容,仿佛刚才那个投放恶意的人不是她。她最后瞥了一眼那间寂静的旧画室,转身离开,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而冰冷。
画室内,沈星晚对门外发生的一切浑然不觉。她依旧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眼泪无声地流淌。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将画室里堆积的杂物拉出长长的、扭曲的阴影,如同她此刻混乱而绝望的心境。墙角,那台缠着胶带的望远镜,静默地立着,镜筒上的凹痕在昏暗中,像一只沉默而悲伤的眼睛,凝视着画室里唯一的光源——那个被主人抗拒的、崭新的、冰冷的黑色相机包。
风暴,已在无人知晓的角落,悄然酝酿成形。而画室里孤独哭泣的女孩,和那个被遗弃的昂贵相机,都只是这场风暴序幕中,微不足道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