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的生活过的飞快,我现在还记得那个沉闷的下午。空气带着暴雨前的黏腻,压得人喘不过气。楼梯口的光线也暗沉沉的。江屿依旧在那个位置,但背影却显得异常僵硬。他没有看操场,只是低头盯着自己攥紧在栏杆上的手指,指节用力到泛白。
脚步迟疑走到他旁边,一种强烈的不安感攫住了我。
“江屿?”我的声音在空旷的楼梯间显得很轻,带着试探。他猛地转过头。那双总是沉静甚至有些疏离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浓稠的暗色。那里面有压抑的怒火,有深切的疲惫,还有一种……近乎绝望的茫然。他飞快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我心惊,随即又迅速别开了脸,下颌绷得紧紧的。
“我要走了。”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像被粗粝的砂纸磨过,“回老家。”
“回老家?”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尽管早就知道他家庭特殊,父亲生意做得很大,背景复杂,转学并非不可能,但分别这个词,像一块冰冷的巨石,毫无预兆地砸了下来,砸得我措手不及,心口骤然一缩。
他点了点头,动作僵硬。沉默在我们之间弥漫,沉重得如同此刻头顶低压的乌云。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把话咽了回去。那沉默像一把钝刀,在我和他之间缓慢地切割着。
最终,他什么也没再说,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要把这楼梯间里所有沉闷的空气都吸进肺里,然后猛地转过身,回到了教室,一次也没有回头。
我僵在原地,楼梯口空荡荡的,只剩下他最后那个决绝的背影烙印在我视网膜上。直到上课铃尖锐地划破空气,才失魂落魄地转身走向教室。
分别的日子总是来得很快,这天班主任站在讲台上,声音带着公式化的平静:“我们班的江屿同学,因为家庭原因,已经办理了转学手续,回原籍继续完成高中学业,我们大家今天欢送一下江屿同学希望大家不管在哪个地方,都要记住……”
后面的话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不清地灌进耳朵。我坐在座位上,指尖冰凉,死死抠着物理习题集粗糙的封面。书页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公式和电路图扭曲、旋转,最终都化作了那个空荡荡的楼梯转角。阳光还在那里,只是再也没了温度。那本摊开的习题集,空白处被我无意识画下的凌乱线条,最终凝固成一个模糊的、孤单的侧影轮廓。
我感觉到江屿收拾东西离开了教室,我始终没有敢抬头看,这是我们认识的第二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