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泉边的空地，成了俞玉和温澜皓的临时练武场。
温澜皓的伤势恢复得很快，狐山的灵气和月华泉的滋养，让他原本亏损的内力日渐充盈。
他教得很认真，从最基础的扎马步开始，一招一式都讲解得清晰透彻。
俞玉学得很刻苦。她身形灵活，反应极快，这是狐族的天赋。
但她毕竟是第一次接触武功，对内力的掌控一窍不通，常常练得手忙脚乱。
“手腕要稳，剑尖要直。”温澜皓站在她身后，伸手握住她的手腕，调整她握剑的姿势，“内力要沉于丹田，顺着经脉流转到手臂，再灌注于剑尖。”
他的指尖带着常年练剑留下的薄茧，触碰到她手腕时，俞玉只觉得一阵温热的气息顺着手臂蔓延上来，让她脸颊微微发烫。
她下意识地想躲，却被温澜皓按住了肩膀。
“专心点。”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认真。
俞玉深吸一口气，努力摒除杂念，按照他说的方法，尝试着将体内那股微弱的、属于狐族的灵力，转化为他所说的“内力”，灌注到手中的木剑里。
木剑微微震颤了一下，发出“嗡”的轻响，剑尖竟隐隐泛起一层淡淡的白光。
“不错。”温澜皓松开手，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你的灵力很纯净，转化为内力不难，只是需要多加练习，找到其中的诀窍。”
俞玉看着自己的木剑，开心地笑了：“真的吗？我就说我肯定能学会！”
看着她得意洋洋的样子，温澜皓嘴角微扬：“别得意太早，这只是最基础的。真正的剑法，讲究的是快、准、狠，还要有破釜沉舟的决心。”
“决心？”俞玉不解，“练剑也要决心吗？”
“当然。”温澜皓拿起自己的剑，身形一晃，剑随身走，化作一道玄色的闪电，在空地上演练起来。
流云剑法本是江南温家的看家本领，以灵动飘逸著称，可在他手中，却多了几分凌厉和决绝，每一招每一式都带着玉石俱焚的狠劲。
剑光如练，剑气纵横，卷起地上的落叶，在空中飞舞盘旋。
俞玉看得目瞪口呆，她从未见过如此精妙又如此……悲伤的剑法。
一套剑法练完，温澜皓收剑而立，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眼神却依旧锐利如鹰。
“看到了吗？”他看着俞玉，“这就是江湖的剑法，每一招都可能是杀招，每一剑都可能决定生死。没有必死的决心，就握不住这把剑。”
俞玉沉默了。
她想起巫村的阿婆们说过，江湖险恶，人心叵测。
以前她总觉得那是话本里的故事，可现在看着温澜皓，她忽然明白了，那些故事或许都是真的。
“可是，”她小声说，“一定要这样吗？一定要打打杀杀，一定要有那么多仇恨吗？”
温澜皓看着她清澈的眼睛，心头一震。
他想起了小时候，父亲教他练剑时，也曾说过，剑法的最高境界，不是杀戮，而是守护。
可家破人亡的仇恨，早已让他忘记了这句话的本意。
“有时候，身不由己。”他移开目光，声音有些沙哑。
俞玉看着他落寞的侧脸，忽然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温澜皓，我娘说，心里的结，要自己解开。仇恨就像藤蔓，会缠住你的心，让你喘不过气来。”
温澜皓身体一僵，没有说话。
日子一天天过去，俞玉的剑法进步神速。
她的狐族灵力与温澜皓教的内功心法意外地契合。
练起流云剑法来，既有原本的灵动飘逸，又带着狐族特有的迅捷诡异，别有一番韵味。
温澜皓也渐渐习惯了狐山的生活。
白天教俞玉练剑，晚上则盘膝打坐，修炼内功，偶尔会下山去巫村打探血影阁的消息。
巫村的人虽然淳朴，但对江湖之事知之甚少，每次都无功而返。
这天，温澜皓从巫村回来，脸色有些凝重。
“怎么了？”俞玉正在练习新学的剑招，看到他回来，停下了动作。
“血影阁的人，似乎在附近活动。”温澜皓沉声道，“我在巫村村口看到了他们的标记。”
俞玉心里一紧：“他们是来找你的吗？”
“很有可能。”温澜皓点头，“血影阁的人手段狠辣，为了找到我，说不定会对巫村的人下手。”
“那怎么办？”俞玉急了，“我们不能让他们伤害巫村的人！”
温澜皓看着她焦急的样子，眼神坚定：“我会引开他们。你和苏前辈说一声，让狐族和巫村的人多加防范。”
“不行！”俞玉立刻反对，“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他们人多势众，你就算武功再高，也双拳难敌四手啊。”
“这是我的事，不能牵连狐山和巫村。”温澜皓语气坚决。
“什么叫你的事？”俞玉眼眶一红，“你是我救回来的，你在狐山待了这么久，就是我们的朋友！朋友有难，我们不能不管！”
看着她泛红的眼眶，温澜皓心里一动。
他自幼在温家剑庄长大，身边的人不是敬畏他的身份，就是想从他身上学到温家剑法，从未有人如此直白地说要和他共患难。
“小玉，这不是儿戏。”他放缓了语气，“血影阁的人都是亡命之徒，杀人不眨眼。你跟着我，只会送死。”
“我不怕！”俞玉挺起胸膛，握紧了手中的木剑，“我现在也会武功了，虽然不如你厉害，但我会幻术！我可以帮你！”
她说着，心念一动，身形一晃，原地出现了三个一模一样的俞玉，都拿着木剑，对着温澜皓摆出进攻的姿势。
温澜皓看着眼前的景象，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他知道狐族擅长幻术，但没想到俞玉的幻术已经如此逼真，连气息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你看，我很有用的。”俞玉解除幻术，跑到他面前，仰着头看着他，“带上我吧，温澜皓。我们一起去，一定能打败那些坏人的。”
看着她倔强而坚定的眼神，温澜皓沉默了许久，终是点了点头：“好。但你一定要听我的指挥，不许冲动。”
“嗯！”俞玉用力点头，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夜幕降临，狐山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只有偶尔传来的虫鸣和兽吼。
温澜皓和俞玉潜伏在巫村村外的密林里，目光紧盯着村口的方向。温澜皓一身黑衣，隐在树影里，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俞玉则收敛了气息，身后的尾巴轻轻贴在地面上，耳朵警惕地竖着，捕捉着周围的一切动静。
“来了。”温澜皓低声道。
只见几道黑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村口，动作迅捷，悄无声息。
他们穿着统一的黑色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双闪烁着凶光的眼睛。
“一共五个人。”俞玉小声说，“他们身上有和你一样的血腥味。”
温澜皓握紧了手中的剑：“我去引开三个，剩下的两个交给你。用你的幻术，不要硬拼。”
“好。”俞玉点头。
温澜皓深吸一口气，身形一晃，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剑光一闪，直取为首的黑衣人。
“有埋伏！”为首的黑衣人惊呼一声，连忙拔刀格挡。
“铛”的一声脆响，刀剑相交，火花四溅。
其他黑衣人见状，立刻拔刀围了上来。
温澜皓冷哼一声，流云剑法施展开来，剑光如流云飞转，逼得黑衣人连连后退。
他故意露出一个破绽，引着三个黑衣人往密林深处跑去。
剩下的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眼，正想追上去，刚要抬步，眼前的景象突然一阵扭曲。
方才还空无一人的林间，刹那间涌出数十个手持木剑的绿衣少女，个个眉眼灵动，身后都拖着三条雪白的尾巴，正是俞玉的模样。
“妖女？！”其中一个黑衣人惊呼，挥刀便砍向离得最近的“俞玉”。刀锋穿过少女的身体。
却只劈开了一道残影，林间顿时响起串串银铃般的笑声，四面八方都是，分不清虚实。
俞玉的真身隐在古树后，指尖凝聚着狐族灵力，嘴角噙着一丝狡黠。
她初学幻术时总被母亲说“心不静则幻不稳”，此刻却因护着巫村的决心，竟将灵力运转得格外顺畅。
她操控着残影在黑衣人周围穿梭，时而化作藤蔓缠绕他们的脚踝，时而化作毒蜂在耳边嗡鸣，逼得两人左支右绌，刀势渐渐散乱。
“区区幻术，也敢班门弄斧！”另一个黑衣人显然有些见识，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刀上，“破！”
血色刀光劈出，周遭的残影瞬间淡了几分。
俞玉心头一震，只觉灵力一阵紊乱，闷哼一声。
她知道遇上了懂行的，不敢再拖延，趁着两人视线被刀光吸引的刹那，真身如狸猫般蹿出，木剑带着狐族特有的迅捷，直点左侧黑衣人的手腕。
那黑衣人刚破了幻术，正自得意，忽觉手腕一麻，长刀“哐当”落地。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后颈便挨了一记重劈，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另一个黑衣人见状大惊，转身就想逃。
俞玉哪肯放过，足尖一点，身形如柳絮般飘至他身前，木剑横在他脖颈处：“别动。”
黑衣人僵在原地，看着眼前少女清澈却带着冷意的眼睛，忽然发现周遭的残影不知何时已散去，只剩她一人。
月光透过树叶缝隙落在她耳尖的绒毛上，泛着柔和的银辉，竟让他生出几分诡异的敬畏。
“你是谁？”他颤声问。
“狐山，俞玉。”少女的声音清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告诉你们阁主，狐山地界，不是他能撒野的地方。”
话音未落，她手腕一翻，木剑敲在黑衣人后脑。
那人闷哼一声，软倒在地。
俞玉长舒一口气，三条尾巴因力竭而微微发颤。
她这才发现手心全是冷汗，方才故作镇定，实则心跳得快要冲出胸腔。
她上前将两个昏迷的黑衣人捆结实，又用幻术隐去他们的身形，这才朝着温澜皓引敌而去的方向追去。
密林深处，剑光与黑影缠斗不休。
温澜皓以一敌三，虽未落下风，却也渐渐感到吃力。
血影阁的杀手招式狠戾，招招往要害招呼，且配合默契，竟隐隐有合围之势。
他看准一个空档，剑随身转，逼退右侧一人，正要转身调息，左侧却忽然袭来一道暗镖，淬着幽蓝的毒光。
温澜皓心头一紧，避无可避之际，一道白影如闪电般掠过，硬生生用尾巴挡在了他身前。
“噗”的一声轻响，镖尖刺入毛茸茸的尾巴，瞬间泛起黑紫。
“小玉！”温澜皓目眦欲裂，挥剑斩断了那名杀手的手臂。
俞玉闷哼一声，尾巴上的毛瞬间炸开。
她强忍着剧痛，心念一动，周遭突然涌起浓如实质的白雾，将几人彻底笼罩。
“走！”她拽住温澜皓的手腕，借着雾气掩护，拼尽全力往狐山方向奔逃。
白雾中传来杀手的怒吼，却因辨不清方向，始终追不上两人的脚步。
直到奔入狐山结界，感受到那股熟悉的温润灵力，俞玉才腿一软，跌坐在地。
温澜皓连忙蹲下身查看她的伤势，看着尾巴上那枚黑紫的镖，脸色铁青：“这是‘腐骨镖’，血影阁的剧毒……”
“别慌。”俞玉咬着唇，额上渗出冷汗，却还是挤出一个笑容，“狐山的灵草能解……咳咳……”
话未说完，喉头涌上一股腥甜，她捂住嘴，指缝间溢出黑血。
温澜皓的心像被狠狠攥住，他抱起俞玉，足尖一点，朝着月华泉的方向疾奔。
沿途的狐狸们看到这一幕，纷纷让开道路，眼中满是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