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妆这一环节也很快结束了。
老妇们一人拽着一个姑娘，将她们拉向外面。
每迈出的一步都是对死亡的靠近，即使有澹台雅的保证也不能压下她们心底的恐惧。
有人腿脚发软跌在地上，久久站不起来，不再前行一步。
“起来！”拽着她的老妇立刻攥紧她的手臂将人硬提起来，像拖一条死狗一样将她拖着朝外走。
啼哭声再次响起来，声声泣血。
难言的绝望笼罩在人们心头，那是澹台雅修仙者的身份也无法使之散去的沉重。
哭泣声愈演愈烈，守在外面的杨雄怒吼了几声“闭嘴”依然无法压下这场混乱。
杨雄就是杨家村的村长。
“去把她们的嘴给我堵上！”杨雄拉住旁边的人咆哮，唾沫星子飞溅到那人的脸上，“别让他们在这里哭哭啼啼的，听着就晦气，快去！”
那人抹了一把脸，带着一伙人上前，用随手在屋内扯的红布塞进所有女孩的嘴里，堵住了她们的呜咽。
声音被堵在喉间，虽还有含糊不清的声音溢出，但现场仍是安静了不少。
杨雄的脸色终于好了一点，吩咐道：“去，带她们上轿！”
“是！”
一大群人应和着，负责抬轿的轿夫将轿子抬起。
村子里的男人们都到了，个个身着红衣，唯有表情凝重，一点也不配这“喜庆”的颜色。
十六顶轿子静静地停放在屋外的街道上，一条线排开。
轿子上绑着些红布，有的从顶上垂下来，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平添几分诡异。
每个轿子由八个大汉负责，两侧又各有四人随行，剩下的人都跟在队伍的最后面。
杨雄站在最前方，扯着嗓子喊：“起轿——”
一顶顶轿子被抬起，整个队伍步伐整齐，脚步声在寂静的夜晚久久不散。
山间不知何时起了雾气，前路都有些看不清了。树叶在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声音。
山野间，十六顶轿子影影绰绰。
裴云宿施法解去了绑在手腕间的绳索。
那是在给她们塞红布的时候顺便绑的。
将口中的布取出来，裴云宿透过轿子前布帘的缝隙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这些轿子并没有在两侧设窗，整体只有前面进人的地方是开口的，像是一口口竖立着的未封的棺木。
这场景看着是有些恐怖，也不知道陈翠翠那孩子怎么样了，答应了保护好她，也该去看看她的情况。
裴云宿略作思索，手腕一翻，一个魔气小人就出现在手中。
夜色掩映下，这小人越不显眼，鬼鬼祟祟地从帘子缝钻出去，躲过所有人的视线，爬进了陈翠翠坐的那顶轿子。
处于这种境地之中，说不害怕是假的。可一瞧见这黑乎乎的小人，什么担心忧惧都抛之脑后了。
无他，真的太可爱了。
“裴姐姐？”陈翠翠不确定地开口。
一上轿子她就把嘴里的布取出来了。
小人脑袋圆圆的，身子短小，没有五官，还丝丝缕缕地往外冒着黑气。
手脚并用，顺着陈翠翠的裙子爬上膝头站定，替她解开手上的束缚。
小人身上传出了裴云宿的声音：“怕不怕？”
陈翠翠吸了吸鼻子，脆生生的：“不怕！”
才十三四岁的孩子，演技堪称拙劣，哪里是不怕的样子？
裴云宿也不拆穿她，顺着她的话鼓励几句：“翠翠真棒！有我在，你尽管放宽了心。”
“裴姐姐你真好！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还很怕你，感觉你对我们都冷冰冰的，但是后来你对我和哥哥这么好，才知道你是个很心善，也很热心肠的人。”
裴云宿愣住了。
自穿越后，已经过了四千多年，虽说修仙者动不动就闭关几十甚至几百年，她也仍旧经历了许多事，性情与最初相比早已大相径庭。
这么一说，她才恍惚想起，自己曾经就是这样的人啊，时隔这么久，却是在这样一个凡人孩子面前又袒露出曾经的模样。
裴云宿有些沉默，陈翠翠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也不敢再说了。
好一会儿，裴云宿才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刚开始和你们不熟悉，自然是不太亲近的。”
陈翠翠算是认可了这个说法。
“哦对了，我方才感受到了你哥的气息，他跟另一位仙长在一起，应该是不放心你，跟过来看看。”
陈翠翠想说什么，但此时轿子停了下来。
“应是到地方了，接下来需要随机应变。”小人说话间就将绳子系回她手腕间，挽了个活结。
“到时候若有什么情况，你就拉这根绳子，一下就解开了。”
小人捧起一节绳子示意。
陈翠翠觉得这个场景很可爱，但也知道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小人见状，原地化作魔气散去。
裴云宿的神识扫过藏在暗处的徐昶和陈八宝，收了回来。
施法将绳子重新捆在手上，裴云宿垂眸，听着外面的动静。
杨雄站在山神观前，带头跪下。
等其他人都跟着跪下叩拜，杨雄朗声道：“今夜我等携十六位新娘祭我山神，求山神赐福我等，保佑来年风调雨顺，财源广进，平安顺遂！”
“吱呀”一声，山神观的大门在众人面前自动敞开。
对此，杨雄习以为常地从地上起来，命人将新娘子“请”下轿。
这一路颠簸不断，姑娘们颠得胃里翻涌，再加上心里的那根弦一直绷着，脸色都很难看。
当然，她们脸上都被抹了厚厚的脂粉，表面上什么都看不出来。
十六个人如同羊圈的羊，被赶作一团，驱赶进这座为她们准备的坟冢。
大门在她们眼前闭合，隔绝了视线。
她们将嘴中的布拿下来。
手虽然被绑着，但这个还是能做到的。
即使堵塞口腔的东西已经被拿走了，但是没有人在这时候发出声音。面对未知的恐惧，她们不敢有任何动作，只能咬着牙将哭泣声吞进肚子里。
澹台雅警惕四周，施咒解开绳子，随后帮其他人解开束缚。
先被解开的人帮她一起。
突然感受到一股灼热的视线黏在自己身上，裴云宿一扭头，对上了罗鸢打量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