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雪夜疗伤(1 / 1)

一更鼓响,京城落雪。

摄政王府的琉璃瓦被月色镀上冷银,风从檐角掠过,卷起碎琼乱玉。后院偏殿灯火幽暗,只一盏青釉小灯,照出屏风后影影绰绰的人影。

沈春枝抱膝坐在榻沿,指尖攥着那片薄刃——昨夜钉入床柱的匕首,如今藏在袖中,刃口贴着腕脉,冰凉得像一条伺机而动的蛇。外头传来细碎脚步,她抬眼,灯影里映出萧凛的身形:玄狐大氅半褪,里衣被血浸透,左臂一道刀伤自肩划至肘弯,皮肉翻卷,深可见骨。

男人却似不觉疼,反手阖门,将风雪关在屋外。烛火一颤,血珠顺着指尖滴落,砸在青砖地,绽开一朵朵猩红小梅。

“王爷又受伤了?”沈春枝嗓音温软,像寻常妻子嗔怪晚归的丈夫。

萧凛低笑,喉音沙哑:“小伤。”他抬手,大氅落地,露出腰间革带——原本悬着的软剑已空,只剩半截断鞘。沈春枝目光一闪:刀口齐根而断,显是被人以内力震碎。

“是北衙禁军?”她问。

萧凛不答,只抬下巴示意屏风后:“药箱。”

沈春枝起身,嫁衣下摆拂过地面,带起细微沙沙声。她绕过屏风,从檀木矮柜里提出一只鎏金药箱——东西是她今日午后“闲逛”时,在府库翻到的,箱底压着一张暗卫布防图,她原封不动放了回去。此刻拎出来,指尖却在锁扣上略顿。

萧凛倚在榻边,半阖眼,似在养神,却淡淡开口:“锁扣里没机关,放心。”

沈春枝掀盖,药香扑面。她半跪下来,剪开他染血的衣袖。伤口狰狞,血仍汩汩,却奇异地没滴到她指间——萧凛两指并拢,在臂弯处轻轻一压,血流便缓了。

“点穴?”沈春枝挑眉。

“止血。”他言简意赅,目光落在她脸上,像审视,又像欣赏。灯火下,女子眉目低垂,睫毛在脸颊投下一弯阴影,唇色因嫁衣的映衬艳得近乎妖冶。她指尖蘸了酒,清洗伤口,动作极稳,半点不抖。酒液冲去血污,露出皮肉翻卷的惨白,她却像处理一株药草,神情专注。

“夫人手法娴熟。”萧凛忽然开口,“沈家教子女,还教刮骨疗毒?”

沈春枝手上不停,声音轻飘:“七岁那年,父亲随肃王远征,我替军医打下手,见过更惨的。”

萧凛喉间溢出低笑,胸腔震动,牵动伤口,血又涌。沈春枝抬眼,眸色淡淡:“王爷再笑,血就止不住了。”

男人果然收了笑,目光却更深。沈春枝取出桑皮线,穿针。针尖在灯火下泛着幽蓝——淬了麻沸散,可镇痛,亦能让人短暂失力。她捏着针,对准伤口,手腕却被萧凛握住。

“不必麻药。”他道,“本王要保持清醒。”

沈春枝与他对视。男人眼底映着烛火,像两簇寒星,清醒得可怕。她忽然弯唇:“好。”指尖一转,麻沸散被弹回药箱,针尖直接刺入皮肉。

血珠溅在她虎口,温热黏腻。沈春枝面不改色,手指穿梭,缝合声细微如蚕食桑。萧凛始终未动,只目光垂落,看她指尖翻飞。最后一针打结,她低头咬断线头,齿尖沾了一点血。

“好了。”她抬袖擦额,才发现自己鬓角已渗出细汗。

萧凛伸手,指腹掠过她唇角,抹下一丝血线:“夫人咬得真狠。”嗓音低哑,带着若有若无的暧昧。沈春枝垂眼,避开他指尖,转身去拧帕子。

温水浸透帕子,她折回,半蹲着替他擦净臂上血渍。动作间,嫁衣领口微敞,露出锁骨下一点朱砂痣。萧凛目光落在那处,忽然开口:“那夜你说,我认错人。”

沈春枝手上微顿。

“可你肩后有疤。”男人声音极轻,“狼爪撕的,旧伤。”

帕子停在伤口上方,水迹晕开一片。沈春枝抬眼,与他四目相对。半晌,她轻轻一笑:“王爷想听故事?”

“想听真话。”

真话。沈春枝指尖无意识地摩挲帕角。七岁那年破庙,少年昏迷前抓住她手,含糊喊“凛……冷”,她以为他要火,便把自己狐裘垫在他身下。后来少年醒来,第一眼看见的是她肩后血痕——那是狼爪撕的,她没哭,只咬牙用簪子剜腐肉。少年问她名字,她答“春枝”,少年便笑,说“春枝折了,春天就死了”。她回他:“春天不会死,死的是狼。”

如今狼死了,少年却成了狼。

沈春枝松开帕子,声音轻得像雪落:“那年我救的是条狗,狗咬人,我便不记了。”

萧凛低笑,胸腔震动,牵动伤口,血又渗。他却不管,只伸手扣住她后颈,迫使她贴近。两人鼻尖几乎相抵,呼吸交缠。沈春枝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与龙涎冷香,像雪原上燃尽的火堆。

“夫人记错了。”男人嗓音低哑,“那夜你救的不是狗,是狼。”

沈春枝指尖抵在他胸口,隔着衣料,能感觉到他心跳——稳,有力,像战鼓。她忽然弯唇,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狼若回头,必是报仇。王爷小心。”

萧凛大笑,唇贴在她耳廓,热气拂过她颈侧:“夫人若报仇,记得往这儿捅。”他握住她手,按在自己心口,“这里,旧伤未愈,好下手。”

沈春枝指尖微颤。掌心之下,男人心跳沉稳,像在说:来,试试。

外头更鼓敲过二更,风雪愈急。窗棂被吹得咯吱作响,灯火摇曳。沈春枝忽然起身,推开半扇窗。寒风卷雪涌入,吹得她嫁衣猎猎。她回头,看见萧凛倚在榻边,玄衣半褪,伤口在灯火下泛着暗红,像一张狞笑的嘴。

“王爷不冷?”她问。

“冷。”萧凛抬眼,眸色深不见底,“夫人抱抱?”

沈春枝没动,只伸手接住一片雪。雪花在掌心化开,像一滴泪。她忽然开口,声音轻飘:“我若真捅了那一刀,王爷会恨我吗?”

萧凛低笑,声音像雪压断枯枝:“本王只会恨你——没捅准。”

沈春枝垂眼,指尖雪水滑落,无声无息。半晌,她转身,重新阖上窗,隔绝风雪。灯火复归平稳,映出两人影子——一黑一红,纠缠在屏风上,像两株共生的荆棘。

药箱被合上,锁扣“咔哒”一声轻响。沈春枝将匕首收入袖中,刀柄蛇眼在灯下泛着幽光。她走回榻边,俯身替他掖好被角,声音温柔得像情人呢喃:“王爷睡吧,雪夜漫长,伤口疼醒时,记得叫我。”

萧凛阖眼,唇角弯起:“有夫人在,不疼。”

沈春枝直起身,灯火在她脸上投下一片阴影,看不清表情。窗外,雪声簌簌,像无数细小的刀刃,在暗夜里磨刀霍霍。她抬手,指尖轻抚过匕首蛇眼,无声地笑了。

雪夜疗伤,疗的是伤,也是命。

而命,从来握在刀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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