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我无抱月(1 / 1)

从前东宫冷冷清清,温锦钰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失态了。

几晌贪欢温存后,她在前殿坐着写字,一笔一画都极其认真,直到午时方过,天色大亮。

里间传来声响,她却恍若未闻,仍旧奋笔疾书。

不一会儿,曲如安的声音就将她的神智拉了回来。

“霜满地,歌舞笙笙,无他去也……殿下喜欢张圣人的诗词?”

曲如安一边念着诗词一边走出来,把地上浸了墨的宣纸一张张捡起来,神情若有所思。

“你也念过《张子雅集》?”温锦钰闻言抬头看去,却又想起来什么,转瞬笑着开口,“丞相乃文官之首,你是她的儿子,想必自幼饱读诗书。”

曲如安自谦道:“殿下过誉了,臣侍不过略识得几个字而已。”

温锦钰看着眼前这人,虽不及宋氏貌美,却恰好是她喜欢的性子,一时眼神动容,心中竟泛起了涟漪,许久都没有说话。

或许是她的视线过于灼热,屈膝跪地的曲如安感受到后也抬起头,眼神交汇那一刻,她朱唇轻启,夸奖道:“寻常男子连书堂也进不去,你会读书识字,倒也不错。”

她没有继续追问曲如安是否会写字,而是出言嘱咐,“本宫平时要帮着母皇批阅奏章,你若有闲暇,就来伺候笔墨吧。”

“臣侍谢殿下隆恩。”

曲如安惊讶片刻,眼中满是欣喜,磕头谢了恩,就起身走到一旁研墨了。

殿内安静下去,两人一坐一站,只听得到研墨声和浅浅的呼吸声。

待到傍晚时分,温锦钰才停了笔,将狼毫搁置在紫砂笔架上,遣了曲如安回去。

殿外照常有长秋殿的宫男来请她去用膳,只是这次却多了个熟悉的面孔。

台阶下候着两人,其中一个正是大婚那天被改名子兮的宜言。

“隶子见过太女殿下,宋侧君派隶子过来,想请殿下去永宁殿共用晚膳。”子兮到底是后宫里出来的,规规矩矩跪下行礼,叫人挑不出错来。

反观长秋殿的绿斛,还是个二等宫男,却一副倨傲样儿,除了对温锦钰尊敬外,便是连她身边的女官也看不起,认为东宫只有太女和少君尊贵,因此也给自家主子败了不少好感。

正巧此时溪云带着太医院的副院正也到了,向她递来一个眼神,温锦钰就知道一切准备妥当了,当即下令摆驾永宁殿。

她倒要看看,那宋天意说的话到底几分真几分假。

走之前,她还高调地宣扬要让太医院副院正给宋若卿把平安脉。

身后传来绿斛焦急的呼喊,“殿下!我家少君怎么办?”

“殿下!少君他今天亲自下厨,您不去看看他吗?”

唉。

温锦钰摇着头叹了口气,意有所指地开口,“凉秋,长乐前殿乃面客之地,本宫被吵得头疼。”

“殿下息怒,卑职这就去解决掉麻烦。”凉秋会意,福了福身子退出大队伍,回到了长乐殿。

不多时,那吵闹的声音终于停下,取而代之的是啪啪啪的巴掌声,光是听着都觉得疼的那种。

副院正罗素看了这么一出好戏,不禁有些汗颜,抬手擦了擦额头,配合着她们演戏,“太女殿下,您的身子,不宜动怒啊……”

“罗太医,本宫被那小东西的声音震得耳朵嗡嗡响,你待会儿还是给我开个方子吧。”

“微臣遵命。”

这么一段小插曲过后,温锦钰就传了轿辇来,直言自己走不动路了,一路让人抬着到的永宁殿。

永宁殿外,隔老远就能看见宋若卿站在门口等着,温锦钰不免在心中腹诽,这人演技也怪好的,待会儿不知道能不能看出来她们的把戏。

她刚下了轿辇,宋若卿就忙不迭往她怀里靠,满脸困惑地看着身后浩浩荡荡一群人,“妻主来用膳怎么带了这么多人?”

“还不是少君宫里那个不省心的绿斛,听见太女殿下要来永宁殿,就撒泼似地大喊大叫,殿下的耳朵现在还难受着呢。”子兮明显比谁都要着急,一时嘴快就把实情说了出来。

“子兮你退下吧。”宋若卿皱了眉,却不是第一时间关心这事,似乎更在意别人惦记温锦钰。

“妻主你先进去坐着歇会儿吧,这位太医也好为你诊治。”

温锦钰假装头晕,捂着半边脑袋在宋若卿的搀扶下进了屋,罗太医和溪云等人也跟着走了进去。

永宁殿的装潢是东宫里最豪华的,加上宋若卿本人得到的赏赐如流水一般,这宫室从里到外都透露出金银的气息。

虽然没有彦千曳宫中的桂花熏人,但浓浓的脂粉气也无处不在。

温锦钰的呼吸都变轻了,生怕原本装病的都要被熏成真病。

几人稍稍坐下,罗素就打开药箱率先给她把了脉,当场开了方子叫宫人去开药了。

就这抓药的间隙,温锦钰顺势提出让罗素给宋若卿把个平安脉,不成想倒是挺顺利,那宋若卿的神情没有异样,差点让她怀疑了一瞬。

然而这一把不要紧,眼见罗素的脸色越来越白,额间不断冒出细汗,时不时就要抬手擦拭。

看来……宋天意说了似乎是真的。

温锦钰搭在桌上的手轻轻敲击着,好整以暇地开口,“怎么了?罗太医?你这样子,难道宋侧君身体不好?”

宋若卿闻言也着急了,跟着附和道:“罗大人您说句话呀,到底怎么了?”

罗素是个人精,年仅三十就在太医院做到副院正的位置,医术和语言艺术自然都不差。结束把脉后,先是看了看温锦钰的表情,发觉她并不焦急后,反应过来直接现场编起了百用不腻的话术。

“回,回殿下、侧君,侧君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有些体寒,想必前不久才得过风寒,近日天气转凉,旧病叠新病,怕是不能再受凉了,否则容易落下病根……”

罗素虽然不是温锦钰自己培养的人,但也是太医院的,一样效忠皇家。所以她让溪云去请人过来的时候,确实说的是给东宫各位侍君把平安脉。

反正这事儿最后肯定都会传到陛下那儿的,还不如明目张胆用太医院的人。

如今瞎猫碰上死耗子,遇上这档子秘闻,估计罗素心里已经开始幻想脑袋什么时候掉了。

但是戏肯定还是要演下去的。

温锦钰当即一拍桌子,眉头紧蹙斥责道:“本宫命你从今日起开始调理宋侧君的身子,若是过了冬若卿还没好,你就提头来见!”

殿内瞬间跪倒了一片,纷纷喊着太女殿下恕罪,太女殿下息怒。

她转头又嘱咐道:“溪云,库房里不是有暖玉桌暖玉枕之类的?你带些宫男去将东西全部搬到永宁殿来,以后寒冬用的棉被绸缎也先送到永宁殿!”

“妻主……”宋若卿一脸茫然,似乎对这突如其来地情况感到无措,连谢恩都忘了。

“若卿你别怕,小小风寒而已,我会让太医院用最好的补药。”温锦钰伸手按住对方冰凉的指尖,拍了拍表示安抚。

不同于长秋殿和永宁殿的吵闹,另一边,临华殿里却异常冷清。

曲如安嫁过来只带了一个贴身隶子,宫里拨来伺候的多半都是做些洒扫粗活,平时除了打扫,连正殿也不能进。

榛儿是丞相调教出来的,略比曲如安年长几岁,自幼开始照顾他,也有管束之意。

曲如安从长乐殿回来后,就一直失神地盯着一张草书看,连饭也不吃。

今日一早才刚起床,温锦钰就传了曲如安过去伺候,榛儿守在外面,自然知道中途那么长时间都没传膳,定是饿坏了。

可是如今曲如安这模样,哪里像是能吃得下饭的人呢。

那一页草书倒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从长乐殿带出来的东西,想必是太女殿下的字迹无疑。

【寒露三时过,暖玉堪堪破,今朝已矣。冷月起,鼓乐声声,岂容我思?霜满地,歌舞笙笙,无他去也。君容不再,耳犹有闻。】

是张舒的词。

字体飘逸有力,却没写词令和词人署名。

曲如安轻声念了出来,不免有些感慨,“词是好词,只是颇为伤感,张圣人的诗词中,世人多追捧《咏荷调》,这首《我有抱月》我也只在母亲的书房里无意看到过。你不知道,我睡醒看见殿下在写字,宣纸飘了满地,尤其偏爱【歌舞笙笙】这一句……”

榛儿在旁边适时地提醒,“侧君,家主说过,无论何时,您都是曲家子,而非皇家人。”

“欸……我明白。”曲如安怔愣的神情慢慢收了起来,指尖轻轻拂过干涸的字迹,脸上终于挂上了笑容,“榛哥,殿下今日夸我了,还让我时常去她那儿伺候笔墨。”

殿内就他们主仆二人,榛儿并没有扫兴指正称呼,而是恭敬开口回复:“这是好事儿,隶子恭喜侧君。”

曲如安想通了,才觉得腹中饥饿难耐,拿起筷子开始用膳,一边话家常似的聊天。

“你过两日拿着我的腰牌出宫采买时,给我买几本书解闷儿吧。”

“是,隶子记下了。”

“若是有《张子雅集》,也要记得买一本。”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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