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卧室,许知珩几乎沾床就睡了过去。呼吸沉得像碾过石子的车轮,眉头却始终没松开,手臂牢牢圈着她的腰,像怕猎物挣脱的兽。
李知许睁着眼看天花板,月光透过纱帘在地毯上投下斑驳的影。许知珩小臂上的暗红痕迹在暗处泛着冷光,那硝烟味还黏在他的衬衫纤维里,洗不掉似的往她鼻尖钻。
她悄悄往床边挪了挪,想拉开点距离,腰上的力道却骤然收紧。许知珩没睁眼,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睡不着?”
李知许心脏漏跳半拍,赶紧放松身体,用指尖轻轻戳了戳他的手背:“你压得我喘不过气了。”语气刻意放软,掺了点撒娇的意味。
他果然松了些力道,却把脸埋进她颈窝,湿热的呼吸扫过皮肤:“在想什么?”
“想你到底去做什么了,”李知许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指尖装作无意地划过他衬衫袖口,“回来得这么急,还带着……”她顿了顿,故意说得含糊,“奇怪的味道。”
许知珩的呼吸顿了半秒。李知许能感觉到他睫毛扫过她的锁骨,像蝶翼振了振,又像毒蛇吐信。“跟人起了点冲突,”他说得轻描淡写,“生意上的事,难免有不老实的。”
“打架了?”李知许追问,声音里添了几分恰到好处的担忧,“伤没伤到?”
他终于抬起头,借着窗外的月光,李知许看清他眼底翻涌的情绪——有疲惫,有戾气,还有一丝她读不懂的阴鸷。“小伤,”他捏了捏她的下巴,指腹带着薄茧,“担心我?”
“当然了。”李知许迎上他的目光,逼着自己笑得自然,“你要是出事了,我怎么办?”
这句话像是取悦了他。许知珩低笑一声,重新把她按回怀里,这次动作轻了许多:“放心,没人能动我。”语气里的笃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傲慢,却让李知许心里更凉了几分。
能让他说出这种话,那个“老爷子”的能量,恐怕比她想象的还要深。
后半夜李知许终于迷迷糊糊睡着了,却尽是些光怪陆离的梦。梦里她站在第三块松动的砖前,伸手去摸,摸到的却是蝎子冰冷的脸;转头看见许知珩站在不远处,手里捏着那个U盘,笑她自不量力;再往后,是一片看不清脸的阴影,有人在阴影里喊“老爷子”,声音像从生锈的铁管里挤出来……
她猛地惊醒时,天已经亮了。许知珩不在身边,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仿佛昨夜的疲惫和硝烟味都是她的幻觉。
下楼时,佣人正端着早餐往餐厅走,看见她赶紧低下头:“先生在书房。”
李知许点点头,心里却有些发沉。许知珩很少在早上待在书房,尤其是刚从外面回来的时候。
她端着杯热牛奶,敲了敲书房门。里面传来一声“进”,声音听不出情绪。
书房里拉着厚重的窗帘,光线暗得像傍晚。许知珩坐在书桌后,面前摊着几份文件,手里夹着支烟,烟雾缭绕中,他的侧脸显得格外冷硬。
“醒了?”他头也没抬,笔尖在文件上划了道红痕。
“给你送牛奶。”李知许把杯子放在桌边,目光飞快地扫过桌面——除了文件,还有个黑色的加密箱,锁是三位数的密码锁,她以前从没见过。
“放着吧。”许知珩终于抬起头,视线落在她脸上,“今天想去哪?我陪你。”
李知许愣了下。他很少主动提出陪她出门,尤其是在刚处理完“生意”之后。这突如其来的殷勤,让她警铃大作。
“不想出去,”她找了个借口,“昨晚没睡好,想在家歇着。”
许知珩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笑了:“也好。”他掐灭烟头,起身走到她面前,伸手拂开她颊边的碎发,“正好,下午有客人来,你见见。”
“客人?”李知许心里咯噔一下,“什么客人?”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他没细说,指尖却在她耳垂上轻轻捏了捏,力道带着点不容拒绝的意味,“穿我给你准备的裙子,别给我丢人。”
李知许看着他转身回书桌的背影,后背沁出一层冷汗。
客人?是那个“老爷子”吗?还是他的其他同伙?
她走到门口时,听见许知珩在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但“蝎子”两个字还是飘进了她耳朵里。
她脚步一顿,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果然和蝎子有关。
是要当着她的面处理蝎子,还是……试探她?
窗帘缝隙透进的光在地上投下细长的影子,像一道无形的界线,把她和书桌后的男人分割在两个世界。而她知道,那个下午即将到来的客人,或许就是揭开深渊真面目的关键——也可能,是将她彻底拖进去的诱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