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叙白衬衫的第二颗纽扣松了。
这个细节在林穗的视线里不断放大——那颗纽扣边缘微微翘起，线头松散，像是被人用力扯过又重新缝了回去。高中时，她曾听说毕业典礼那天，舞蹈队的许妍在校门口拦住了周叙白，硬生生拽走了他校服的第二颗纽扣。
而现在，这颗纽扣就在她眼前摇摇欲坠。
2015年6月15日毕业典礼后
蝉鸣刺耳，林穗攥着书包带站在校门口的香樟树下。她刚刚目睹了许妍拦住周叙白的全过程——那个舞蹈队队长踮起脚，手指灵巧地一拽，校服纽扣便落进她掌心。
“毕业礼物，谢啦！”许妍笑得明媚，转身时马尾辫扫过周叙白的肩膀。
林穗没有听见他的回答。她只看见他站在原地，校服领口敞着，露出锁骨下方一小片皮肤。阳光太烈，晃得她眼睛发酸。
她转身走了，没看到五分钟后周叙白追上许妍，用一整套绝版《海贼王》手办换回了那颗纽扣。
**2024年公司电梯间**
“你一直盯着看，是觉得我该换件衬衫？”
周叙白的声音让林穗猛地回神。电梯镜面反射出她微红的脸，和他似笑非笑的表情。
“纽扣要掉了。”她故作镇定地指了指，“行政部有针线盒。”
“不用。”他抬手轻轻碰了碰那颗纽扣，指腹摩挲过线头，“它本来就不该在这件衣服上。”
电梯“叮”的一声停在技术部楼层。周叙白走出去前，突然回头：“你知道许妍后来去哪个大学了吗？”
林穗一愣：“……北舞？”
“嗯。”他笑了笑，“她大一退学，现在在迪士尼当公主。”
电梯门缓缓关闭，林穗的视线却黏在那颗纽扣上。
**午休时的秘密**
午休时间，办公室空无一人。林穗鬼使神差地推开了技术部的玻璃门。
周叙白的工位整洁得过分，键盘旁边放着一个微型3D打印的齿轮模型——和他在便利店那天的袖扣一模一样。她小心翼翼地拉开抽屉，里面除了一沓电路图纸，还有一个巴掌大的木盒。
盒子里静静躺着一颗校服纽扣，边缘磨损严重，背面用极小的字刻着“LS 2015.6.15”。
“七年了，你还是改不了翻我东西的习惯。”
林穗手一抖，盒子差点掉在地上。周叙白靠在门框上，手里拿着两杯咖啡。
“许妍当天就还给我了。”他走近，拿起那颗纽扣，“我本来想毕业旅行时给你，结果你整个暑假都没回我消息。”
林穗想起那个夏天——她为了忘记他，主动报名了山区支教，手机在山里几乎没有信号。唯一一次收到短信，是闺蜜发来的照片：周叙白和几个同学在海边的合影，他身边站着穿泳装的许妍。
“你明明和她……”
“她是我表姐。”周叙白叹了口气，“亲的。”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划出条纹，像琴键一样铺展开来。林穗看着他把纽扣放回盒子，又轻轻推到她面前。
“现在还来得及吗？”他问，“毕业礼物。”
真相的余波
那天晚上，林穗坐在公寓地板上，翻出高中时代的日记本。2015年6月15日那页写着：
「他果然喜欢许妍。纽扣没了。」
而此刻，那颗纽扣就躺在她的掌心，磨损的边缘硌得皮肤微微发疼。她翻开手机，给周叙白发了一条消息：
“当年你为什么不说？”
三秒后，回复弹出：“你跑得太快了，连《小王子》都没拿。”
紧接着又是一条：“明天带书来公司，第21章，我念给你听。”
林穗望向书柜——那本泡过雨水的《小王子》一直放在最显眼的位置，而她从未翻到第21章。
**办公室的午后**
周叙白的工位比想象中更整洁。
林穗站在他桌前，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抚
《小王子》的封面，像触碰某种易碎的珍宝。阳光从落地窗斜射进来，在他睫毛下投出细密的阴影。
“第21章。”他翻开书，声音低得像在念某种咒语，“‘就在这时候，狐狸出现了。’”
林穗屏住呼吸。她从未读过这一章——当年她拿到书后，只匆匆翻到夹着桔梗花的扉页就再没继续。而现在，周叙白的声音像一条柔软的线，将她拉回十七岁的夏天。
「“来和我玩吧，”小王子提议说，“我现在很伤心……”」
「“我不能和你玩，”狐狸说，“我还没有被驯服。”」
他的指尖停在某一行字上。林穗低头看去，发现书页边缘有一行铅笔写的小字：
「LS，你驯服我了。从你偷吃第一颗糖开始。——ZXB 2015.6.14」
空气突然变得粘稠。林穗看见他左手小指的疤痕在阳光下泛着淡粉色——那是他帮她挡自行车齿轮时留下的。
“当年我想用这本书告白。”周叙白用指腹摩挲着那行字，“结果你根本没看到这一页。”
*闪回：2015年6月14日**
十七岁的周叙白蹲在单车棚的角落，小心翼翼地把干桔梗花夹进《小王子》第21章。
他刚用铅笔写完那行字，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许妍抱着舞蹈服站在阴影里，笑得促狭：“周叙白，你居然看童话书？”
“闭嘴。”他合上书，耳根发烫，“别告诉林穗。”
许妍翻了个白眼：“你俩磨叽死了，明天毕业典礼直接拽住她不就行了？”
周叙白没回答。他望着远处教学楼里亮着的灯——林穗一定还在美术室画板报，她总喜欢在落日时分把颜料盒摆成彩虹的颜色。
“算了。”他把书塞进单车棚的储物柜，“明天放学说。”
**现实的呼吸声**
2024年的阳光里，林穗听见自己心跳如雷。
“驯服是什么意思？”她明知故问。
周叙白突然靠近，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笼罩下来。他拿起桌上的桔梗糖——和高中小卖部卖的一模一样——轻轻放在她掌心。
“意思是……”他俯身时，呼吸扫过她耳尖，“你对我来说，和世界上其他八百万个女孩不一样。”
林穗攥紧那颗糖，塑料包装发出细碎的声响。她突然想起高三那年，周叙白每天都会在课桌里放一颗桔梗糖，而她每次偷吃后，都会留下画着笑脸的便利贴。
原来他们早就在用隐秘的方式对话。
**狐狸的告白**
「“驯服就是建立联系，”狐狸说，“对我来说，你无非是个孩子，和其他成千上万个孩子没有什么区别……但如果你驯服了我，我们会彼此需要。”」
周叙白念出这段时，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边缘。林穗发现那里有许多铅笔画的星星——和她高中时在他物理笔记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后来呢？”她轻声问。
他翻到下一页，指向被雨水晕开的字迹：「“如果你驯服了我，我的生活将会充满阳光……”」
后面的句子已经模糊不清，但林穗突然明白了什么。她伸手从包里摸出那封从未送出的信，泛黄的纸张上写着：「周叙白，我可能从高一那次你帮我捡羽毛球就开始被你驯服了。」
阳光在两人之间流淌。周叙白突然笑了，眼尾泛起细纹：“现在补上回答还不晚——是的，我也被你驯服了，早就。”
办公室的玻璃门突然被推开，助理抱着一叠文件愣在原地：“呃……要待会儿再来吗？”
周叙白面不改色地合上书：“不用，我们刚好聊完。”
但林穗看见，他把那颗桔梗糖偷偷塞进了她的西装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