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要赎人,掌柜的态度立马不同。
刚才接客的时候,活脱脱一个不雌不雄的老鸨子。
此刻正经不少,眼底开始冒精光,盘算着如何坑盛苒一笔大的。
他们三人打扮得灰头土脸,别人可能会轻怠,但这个老鸨子可不会。
盛苒有多富裕、多愚蠢、多肯为雄兽花钱,他最知道了。
许久没见,掌柜的还怪想念这个人傻钱多的雌性。
总算是上门来送银子了,他煞有介事地蹙起眉毛,“卖给我醉仙楼的人,还没有赎回来的先例!”
“无需扯皮,你直接同我们开价便是。”凌瑞不耐烦地打断。
兽女皇只统一了最小货币单位,统称为钱,用于日常用品的交易。
钱币直接以数量计价,再往上是银子和金子,以重量计价,从少至多的单位分为别两、锭。
盛苒当初以五百两银子将淮珺卖出去的,听起来多,在醉仙楼这等娱乐市场算是低价。
太多纨绔愿意为此花钱,顶级歌妓的身价早就抬到了八百两起步,更何况淮珺还是至稀至罕的鲛人。
这些原主都不懂,她当时还缺五百两给周白鸭买一面新折扇,便只要了这个数。
盛苒就算再肉疼,此事已成定局,无论如何,她都要将淮珺从醉仙楼赎回来。
“价格嘛……倒也好说。”掌柜的摩挲下巴,张开手掌比了个数,笑眯眯的,像是遇见了财神爷,“五千两。”
“——五千两银子?”
饶是知道醉仙楼黑心,真正听到这个天文数字,还是让人一惊。
凌瑞语气不爽,“你明摆着抢劫呢!”
妻主的确告诉他,就算是十倍的高价,也要将淮珺顺利赎回。
但明显是一种夸饰手法,谁真愿意当这个傻子啊!
掌柜的其实也有些心虚,但盛苒出手一向阔绰,这么久没来店里,他一定得宰她一笔大的!
他气定神闲地摇摇头,“非也。”
紧接着,压着声纠正:“不是银子,要黄金!”
凌瑞听闻,满脸怒意地看过去,“狮子大开口,不知道的以为你是我本家!到底哪儿来的脸开口要黄金?”
掌柜的被凌瑞吓得一哆嗦。
他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知道什么样的人不好惹。
冤大头驾到的喜悦逐渐退去,他才注意到盛苒身边的这两个雄兽。
往常她都是独自前往,或者和并不听话的鸭兽同形。
今日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带了两个高大雄兽。
他们身段修长挺拔,气宇不凡,想必异能不容小觑。
掌柜擦擦手心浮汗,佯装镇定,“不管这鲛人之前如何,现在已是我醉仙楼的人!你知道他给我们醉仙楼带来了怎样的生财之效吗,五千两黄金我还舍不得卖呢!”
一直沉默的渡鸦终于冷嗤出声,“据我所知,他根本没上台演出过,你们仅仅借着他的虚名开展日常生意,往后大可继续,为何舍不得卖?”
掌柜一噎,心虚得有些哆嗦。
这个鸟兽一身黑装,墨色的长发盖住眼睫,只剩瘦削立体的半张脸,下颌线锋锐得能戳死人。
他整个人站在阴影里,光看外形就生出压抑与惧怕,掌柜的莫名不敢与之对峙。
在他犹疑之时,渡鸦更加确信心中猜想。
他倏然抬起脸,凛冽的视线扫过来,恍若能洞察人心:“——还是说,淮珺已有不测,你们不敢让他出来见人?”
“胡、胡说!”掌柜拔高音量,仍在挽尊,“我们是体谅他,才没有强迫他上台演出!再说了,就算不当歌妓,他的眼泪可是珍珠,也能值不少钱,我凭什么把摇钱树卖给你们!”
盛苒瞳孔骤然收紧,拳头不禁发颤。
【这些奸商,为了赚钱,故意榨取鲛人泪水,良心何在?】
凌瑞安抚性地握住妻主的手,一同上前质问,“若真如此,不妨让他见我们一面。”
他甩甩手中钱袋子,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若他无恙,五千两黄金,可以成交。”
掌柜的登时懵了。
无恙?淮珺确实好好被关在醉仙楼的地下室。
但他已把自己的脸划出不可逆之伤,容貌尽毁。
那副天籁嗓音也不复存在,嘶哑得不成样子。
这副样子如何见人?如何卖出好价钱!
盛苒这种见一个爱一个的恶雌,能回心转意赎回淮珺已是难得,万一看到他的样貌之后又生嫌厌,不打算花钱,岂不是一星半点都挣不了?
“我可没时间和你们先验货再交钱!”他佯装不耐,“这样吧,看你也是老顾客,咱们打个折扣,就五千两白银!只要给钱,我立马放人!”
太明显的砍价话术。
先说出一个荒谬离谱的数字让人生怯,之后作出一定程度的让步。
用这种方式攻破人的心理防线,就算是再难接受也接受了。
凌瑞这种实诚人不懂,态度已经有了松动。
他揉了揉自己蓬松的金发,扭头看向盛苒。
掌柜同样等待她的答复,内心忐忑。
他已经感觉到了这个恶雌的转变,似乎没从前那么好糊弄了。
整个过程一句话都不说,是还不满意?
盛苒的面容被轻纱蒙住,只露出一坚定沉静的眼。
在其余几人的注目下,她突然摇了摇头,拽着两个兽夫的手腕就往外走。
这生意她不打算谈了。
眼前的掌柜满口胡话,就算她心甘情愿交钱,谁知道之后会出什么岔子。
掌柜的登时急了,在身后喊,“姑娘,我看你面善,再给您折一半,怎么样?”
“不然二千两吧,不能再少了!”
“那可是鲛人啊!再低也低不过一千两,可以就给钱,不然就拉倒!你不诚心和我做生意,我也不干了!”
他一声声地追加,最后竟咬咬牙,喊到了五百两。
当初卖给他的价格。
盛苒没回头,心却随着掌柜的话逐渐下沉。
她不是傻子,淮珺这么久没登台演出,也没被卖给别人,如今在掌柜的口中还这般不值钱。
莫非已被折磨得不成样子……
她的脚步终于停下。
渡鸦这才察觉出盛苒的不对劲,侧头去看,那层薄纱已被泪水打湿,眼尾哭红一片。
他忍不住抬手,小心揩去她的泪痕。
心里产生一股从未有过的慌张,渡鸦轻生开口,“主人……”
“妻主,别哭了。”凌瑞也无措地弯下身子,眼巴巴地凑过去哄,“我们再想办法。”
这是盛苒来到兽世之后,情绪第一次崩溃。
她根本想象不到淮珺身上发生了什么。
系统这个时候竟还有心情播报数据:
【哇塞宿主!渡鸦的爱意值又上升了!凌瑞的黑化值也下降了!】
盛苒根本懒得理它,人命关天,现在是关心这个的时候吗!
【哎呀,别难过了嘛,本就不是你的错,不需要那般自责!】
【再说,您忘了自己有治愈能力,只要淮珺没死,总能好的呀!】
盛苒的啜泣戛然而止,愣愣地在原地思考。
——是啊。
就算是仅剩一口气了,只要能接回家,不也能救吗!
等等,刚才掌柜的说多少钱来着?
五百两?!